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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劇院會面

手機的響聲讓我回到現實中來,是一條短信。

“先生您好,您預訂的昆明大劇院午夜場已預訂成功,請您及時取票,祝您觀影愉快!”

我知道,結果出來了,盡管我不是很想面對它。

我獨自看著熒幕上的殺人惡魔,我覺得面具之后的他,才是可悲的。

身后傳來腳步聲,我沒有回頭去看。

是張云逸。她走到我前面坐了下來。

她拿著一疊厚厚的文檔,沒有開口說話,也看起了電影。

“他輸了,輸給了愛情。”我終于開口說道。

張云逸依舊沒有說話,直到電影結束。

良久,張云逸才緩緩說道:“情感是人與動物的區分所在,而殘暴又將這一區分混淆起來。”

我回味著這句話,張云逸繼續說道:“她叫王霞,二十歲,吸毒三年。戒毒所的同事想強制給她解毒的時候,發現她懷孕了,只能送她回家。這樣的例子我們見過很多,她們原本不是壞人。”

我同意張云逸的話,沒有人生下來就是壞人。

張云逸繼續說道:“她死了,孩子也死了。”

我覺得張云逸的聲音帶著哭腔,我回道:“我們盡力了……”

張云逸接著說道:“不,我們沒有盡責,如果我們能早一點,或者能強硬一點,她就不會死,孩子也會活下來。你知道我看見她們都死在手術臺上的時候,是什么樣的感受嗎?就好像有人用針扎進我的心臟,那種一點一點扎下去的感覺,恐慌、無助、痛苦……”

我第一次見到張云逸露出這樣不為人知的一面,我不知道應該如何安慰她,我伸出手,但很快被她推開了。

“我在會議后趕來的,任務失敗,造成的最直接結果就是這條線索中斷了,然后更加危險的是,組織覺得你的身份隨時都會暴露,所以……”她沒有說下去。

我慘笑道:“沒有所以,我一定會抓住他。”

張云逸咧了咧嘴角,但很快就恢復平靜,接著說道:“組織想讓他們盡快進行下次交易,可根據我們的線報顯示,他們的交易量不大,這次的貨足夠他們賣三個月時間。因此,組織希望你能完成這個艱巨的任務。”

“收到。”

張云逸繼續說道:“這次的任務雖然失敗了,但是組織討論得出了一個結果,他們的上線應該跟醫院來往密切。他很熟悉醫院的運作流程,也熟知醫院的內部環境。因此,我們會把重心放在醫院上,而你也需要關注這一點。”

我想了想,忽然想起一件事情:“蕭京西前段時間來找我,手里拿著一把手術刀,所以我推測應該跟外科有關系,否則不會出現手術刀。”

張云逸皺眉記了下來:“這個線索很重要,我希望你不要放過每一個可疑的點,及時匯報上來。如果這一次你提前匯報了,我們就能提前進行部署了。”

我知道,這是我的失誤,因為我的不專業而造就的。如果這個線索提前匯報,她們就能提前聯想到醫院。

我們沉默了下來,半晌張云逸才起身,說道:“注意安全!”

她走了,我繼續看著熒幕,電影在持續播放。

就這么一會兒,我甚至已經想不起來張云逸剛告訴過我的,那個孕婦的名字。

她死了,她很快就會被遺忘,我們不會記得她,毒販也不會記得她,甚至她的家人也不會記得她,她的一生就這么了無痕跡地結束了。

我回到老街口的時候,已經深夜了。有人在路口燒紙,灰燼在火焰中飄揚。

火中還有未燃盡的照片,我認出來了,是那個孕婦。

燒紙的是一對老夫妻,他們悲痛地跌坐在地上,我視若無睹,我能做的,只是一個旁觀者。

“我上輩子造了什么孽啊!老天爺不長眼啊,我女兒都快生了,她怎么可能吸毒呢?”老婦哭天搶地地咒罵著一切,老漢卻無動于衷地燒著紙。

我問老漢:“你女兒怎么了?”

老漢紅腫著雙眼,看了我一眼:“今天早上我們要送女兒去醫院體檢,但她死活不讓。等我們出攤回來,警察就告訴我們她吸毒死了。這不是胡說八道嗎?我女兒以前是吸毒,可早就戒掉了啊!她懷孕之后就沒再碰了,她之前想流產,但我們不同意,說生下來我們養。她也答應了,我們連小孩子的衣服都買好了啊!她怎么可能吸毒呢?”

這時,我看見一個人走了過來,她蹲在火堆旁邊,將手里的東西也丟進了火堆里。

我認識她,她是徐醫生。

老婦一看見徐醫生,頓時抓著徐醫生的手就開始哭訴起來。

徐醫生的臉上充滿了疲憊,她靜靜地聽著老夫妻的咒罵聲、抱怨聲,一直沒有說話。

直到老夫妻沒有力氣了,徐醫生才從懷里摸出一個信封,遞給他們說道:“這是醫院的同事們湊出來的一點心意,你們節哀順變,都是醫院的失職。”

我想為徐醫生說點什么,但我知道她不認識我,我只是一個旁觀者。我沒辦法像她一樣,給這個冰冷黑暗的世界送去一點溫暖和光芒。

我覺得這一切都充滿了疑點。按照老夫妻的話,王霞是真的準備生下這個孩子,可她怎么會突然復吸,還在關鍵時刻給自己注射足以致死的毒品?這背后一定隱藏著不為人知的秘密,也許是一個突破口!

我已經連續在蕭京西的快遞站里工作了一個月時間了,但這份工作其實很簡單。來這個快遞站的客人很少,每天也就三五個人,但他們每一個的特征都十分明顯。

因為他們的手跟我的手一樣,發黃,且有一股十分刺鼻的味道。

他們都是吸毒者。

他們的流程也很簡單,來的客人將錢放在快遞袋里,蕭磊負責統計,蕭京西負責送貨。錢、人、貨三方分開運作,交易量很小,每次不會超過十克,安全、有效又快捷。

我站在前臺,蕭磊在填單據,他見我站在那里,瞪了我一眼。

他話很少,我很害怕跟他相處,我一看見他,腦海中就會不由自主地浮現一把錘子。

我見他瞪我,慌忙拿起桌子上的煙,說道:“我抽根煙!”

我把自己關進衛生間里,鎖上門,點上煙,用煙熏自己的手掌。我發現自己跟王侍的手不一樣后,每天都會重復做這件事。

我也開始不停地嚼檳榔。因為吸毒者的牙齒是黑的,還會脫落,我得盡可能地偽裝。

我感覺到自己嘴里出現了血腥味,就把檳榔吐進馬桶里沖掉,然后再滅掉煙走出衛生間。

我走出衛生間的時候,蕭京西剛好回來,她跟蕭磊的交流幾乎為零,她只是例行慣事一樣把錢放在柜臺上,然后拿起另外一批貨單。

她見到我就說道:“跟我走!”

蕭磊頭也不抬地說道:“一個人就夠了!”

蕭磊一直很提防我跟蕭京西獨處,這一個月內,我們幾乎沒怎么說過話,但我依舊可以明顯察覺到蕭磊對蕭京西近乎變態的控制欲。

蕭京西面無表情地回道:“他要學會怎么做。”

蕭京西拿著單子朝外走,我跟著一起朝外走,我們開著快遞車離開了快遞站。

蕭京西停在了一個小區門口,她說道:“帶吳秀梅去孕檢,婦幼中心,如果有醫生問你們的關系,就說是男女朋友,記住,一定要建檔。”

我很疑惑,忍不住問道:“王侍才是她男朋友,我……”

“會裝嗎?”蕭京西打斷我的話。

我看見吳秀梅從小區里面走了出來,她瘦得快要皮包骨了,眼睛深陷進眼窩里,雖然打扮得很時尚,可只給人一種十分頹喪的感覺。

蕭京西沒有多說什么,她見吳秀梅出來了就立馬離開了。

我攔了一輛出租車就朝著昆明市婦幼中心趕去。下車后,吳秀梅卻立馬走上來主動挽著我的胳膊。

我覺得很別扭。吳秀梅卻笑道:“裝不會嗎?就像我這樣裝!要裝得十分恩愛,這樣就算我們沒有領證,出于同情他們也會給我們建檔的。”

此時已近中午,醫院里人很少,我在吳秀梅的帶領下徑直來到了主任辦公室,讓我詫異的是,里面坐著的竟然是徐醫生。

徐醫生抬頭看了我一眼,并無表情,只是淡淡地問道:“第一次孕檢嗎?建檔了沒?”

吳秀梅回道:“沒,我之前檢查過一次,已經一個月了。”

吳秀梅掏出一張檢查單遞給了徐醫生,徐醫生打開看了一下,接著問道:“戶口哪里的?以前流產過嗎?有沒有吸毒?有沒有重大疾病?有沒有做過手術?”

吳秀梅搖頭,很坦然地回道:“都沒有。”

徐醫生忽然抬起頭來,一改往日的溫和,盯著吳秀梅怒斥道:“就不能說實話?你身上的麻黃堿味道我隔著很遠就聞到了!你對我說謊有什么用?只會讓你的孩子承受巨大的危險!”

吳秀梅轉頭看向我,她很想我能出口幫她說點什么。但我不知道如何應對這種情景,只能傻傻地站在一旁。

徐醫生站了起來,說道:“跟著,我先給你做體檢。”

吳秀梅跟著徐醫生走到里面,我一個人站在外面。我看著辦公室,很整潔,桌子上放著她的名牌,原來她叫徐謙韻。

名字很好聽,就像她的人一樣。

很快檢查室的門就打開了,徐醫生丟掉手上的手套,問道:“生育功能正常,結婚了嗎?”

我只好回道:“沒……能建檔嗎?”

徐醫生抬頭看我,她眼神很犀利,好像能看穿我似的,這讓我很緊張,她回道:“不能!”

吳秀梅走了出來,她徑直來到我面前,一把抓住我的手,一臉無助的模樣。

我知道她是想讓我說點什么,只好繼續說道:“只有結婚才能建檔嗎?”

徐醫生怒斥道:“一張結婚證只要九塊錢!九塊錢你都沒有?你知不知道沒有這張結婚證,你們的孩子就沒辦法上戶口?”

我低下頭,我沒辦法回答徐醫生的話。

徐醫生見我們陷入了迷惑之中,聲音溫和了一點:“婦幼中心建檔是免費的,檢查也是免費的,這都是優惠政策。但建檔的前提條件就是你們要有結婚證,你們的孩子生下來才是合法的,所以先去領證吧。”

吳秀梅終于開口了,她無助地說道:“我才十八歲……”

徐醫生走回到座位上坐下,她握著手里的筆,不停地敲打著桌面。我看著她在努力地克制著自己的憤怒,這讓我覺得很惶恐。

良久,徐醫生才再次開口問道:“你們確定這個孩子要生下來嗎?如果確定,就必須體檢。你們都吸毒,這騙不了我,我能看出來。我見過很多你們這種人。如果你們確定,生下來后每個月都要來體檢,往后甚至會一周來一次,我可以幫你們免費建檔,但屬于私人檔案。”

吳秀梅松開我的手,對著徐醫生說道:“謝謝……”

徐醫生揉了揉眉頭,打斷道:“不用謝我,這個檔案在人民醫院不在這里,很多項目都是收費的,我只能幫你們辦理貧困證明減免費用的檔案,大約可以節省一半的費用。”

吳秀梅仍舊說道:“已經很感謝了。”

徐醫生不停地用筆敲打著桌面,她繼續說道:“別高興得太早,你們目前的情況你們自己清楚,孩子有很大概率是不健全的。我需要持續關注你們的狀況,醫院等待檢查的人很多,你們又不能享受免費醫療的政策,所以很有可能會被擠出名單。但我們每個月都有到邊遠地區進行免費醫療的政策活動,所以到時候可能需要你們跟著我一起到邊遠地區,等我通知。”

我愣了一下,忍不住問道:“你們去邊遠地區進行醫療活動,通知我們干嗎?”

徐醫生很耐心地解釋道:“醫院每天等候體檢的孕婦數不勝數,因此我無法確保每次都能給你們安排上。昆明市周邊有很多貧困地區,我們響應國家的優惠政策,會定期到那些貧困地區進行免費的檢查。我們會帶去最頂尖的團隊跟醫療設備,你們只需要跑遠一點,就能享受到這個免費政策,明白了嗎?”

吳秀梅很快點頭回道:“明白明白,謝謝徐醫生,我們等您通知。”

徐醫生回道:“不用謝我,你們不在體系里面,所以我只能幫你們到這里了。我希望你們能生下這個孩子,讓他健康平安長大,我不敢斷言你們還有沒有希望,但你們的孩子一定會成為你們的希望。”

吳秀梅繼續點頭,徐醫生站起身來,她一邊朝著外面走去一邊說道:“跟我去昆明市人民醫院,我是那里婦產科的醫生,現在是下班時間,正好抽空給你們建檔。”

我們跟著徐醫生朝著昆明市人民醫院走去。

徐醫生開了很多檢查單,從B超到驗血驗尿,從心電圖到胎跳,亂七八糟十幾個檢查項目,如果自費當真不是一筆小數目。

原來建立私人檔案,所帶來的便利如此巨大。

因為大多數項目男人都是不能參與的,我只能坐在徐醫生的辦公室里等待。徐醫生的辦公桌上放著很多檔案,我突然看見了王霞的檔案。

我趕緊拿了過來。

“一切正常,符合自然分娩條件,建議留院……”

如果王霞復吸,檢查的結果怎么會正常呢?我記得她放包裹前是做過尿檢的。

我偷偷將檢查單拍了下來,一個男醫生忽然走了進來。

他見我拍照,氣憤地質問道:“誰讓你在這里的?”

他神情很嚴肅,我看著他掛在胸前的工作牌。他叫徐志強,看起來年紀很大,須發皆白,帶著一副眼鏡,給人一種很不容易接近的感覺。

我回道:“我……”

但他沒讓我繼續說下去,粗暴地打斷道:“出去!”

我放下王霞的檔案,走了出去,回頭看見他正在收拾桌子上的檔案。他很快也走了出來,見我還在外面,就將門鎖了起來。

我悄悄跟在他身后,看徐志強進了檔案室。只見他把那些檔案分門別類都放進了架子,王霞的檔案卻被丟進了粉碎機里。

他忽然轉頭,看見我趴在門上看。我來不及走,他很快就走了出來質問道:“你到這里來干嗎?這里除了醫生不準進來,快點走!”

我回避著他銳利的目光,低著頭離開了。

難道徐志強就是幕后那個上線?他有一雙發白的手,一定經常做手術,我恍惚中覺得自己好像抓住了什么。

這事關219專案,每個可疑的細節都不能馬虎,我必須要盡快匯報給張云逸。

我回到徐醫生的辦公室時,發現她們正站在門口。

我朝著吳秀梅問道:“檢查完了?”

吳秀梅點了點頭。

徐醫生推門發現鎖上了,就回頭問道:“你鎖的門?”

我回道:“不是,剛才來了一個男醫生把我趕出來了,然后把門鎖了。”

徐醫生忽然愣住了。她看起來很生氣,深深吸了一口氣突然說道:“你們等我一下。”

她突然轉身朝著樓梯走去,只是才走了幾步就停了下來,徐志強擋在了她面前。

他問道:“今天你不是應該在婦幼中心嗎?”

徐醫生回答道:“帶孕婦來建檔,安排體檢。”

徐志強眉頭一皺,頓時怒斥道:“就你事多,管東管西,婦幼中心的工作不在婦幼中心做,跑到這里來干嗎?”

徐醫生低著頭,面對徐志強咄咄逼人的訓斥,她選擇了沉默。難道是父女關系?但我能感覺到,他們之間有一道巨大的鴻溝,就像蕭京西跟蕭磊一樣。

我聽見徐志強質問道:“誰讓你去做王霞的手術的?你到底知不知道,孕婦當場死亡會對你的前途有什么影響?我特意安排你去婦幼中心,你竟然又跑回來多管閑事,你腦子里裝的都是漿糊嗎?”

徐醫生終于再次開口,她只是冷冷地說道:“鑰匙給我。”

徐志強似乎還沒發泄完怒火,仍舊想要繼續質問,但徐醫生只是冷冷地催促道:“給我鑰匙,我的事情不用你管,我自己會負責。”

徐志強憤怒地掏出鑰匙,仍舊叮囑道:“別讓閑雜人員隨意出入醫生的辦公場所,東西丟了是要出事的。”

他把鑰匙交給徐醫生,轉身氣呼呼地離開了,但是很快又折了回來,叮囑道:“去吃飯!”

徐醫生一臉疲憊地走了回來,有氣無力地說道:“在外面等我。”

我點了點頭,靠著墻壁。

我看著徐醫生開門走進了辦公室,突然心血來潮朝著樓下跑去。

我找到了一家小攤位,跟老板說道:“來一碗米線,要不辣的,再來一杯果汁。”

我意識到這個時間點,食堂里的飯菜應該都是剩下的,我們耽誤了徐醫生吃飯,所以我想給她買一份午餐。

我提著米線跟果汁朝著醫院走去,到了徐醫生辦公室的時候,兩人一直在交談著注意事項一類的事情。

我插不上嘴,只好靠在一邊等著。

吳秀梅盯著我手里的米線跟果汁,問道:“真貼心啊,不過徐醫生不讓我吃辣的。”

我沒搭理她,推開了辦公室的門。徐醫生正準備換衣服,我看見她從柜子里取出一瓶洗手液準備洗手,只是見到我進來了,就將洗手液藏在了背后。

那個瓶子看起來很精致,上面是一串英文字母,我不認識。

徐醫生詫異地問道:“怎么了?”

我把米線跟果汁遞給她,說道:“誤了你吃飯的時間點了,所以給你買了一碗米線,我不知道你能不能吃辣,就自作主張沒要辣。”

徐醫生笑了起來,指了指桌子說道:“放那里吧,謝謝了。回去等我通知吧,這段時間嚴格控制飲食跟作息,千萬不能再碰毒品了。大人做錯了事情,不該讓無辜的孩子來承擔后果。”

我將米線跟果汁放在桌子上,然后點頭走出了辦公室。我很開心,她沒有拒絕。

我跟吳秀梅走出醫院的時候,太陽正在頭頂,炙熱地烘烤著一切。

吳秀梅忽然停住了腳步,她朝我叫道:“我餓了,我是孕婦,吃東西的人應該是我。”

我停下腳步,回頭看著吳秀梅。她十分生氣地站在那里,盯著我的眼神讓我覺得莫名其妙。

我不想跟她多說,指了指前面,那里有一個小餐館。

我帶著她進了餐館,點完菜后,我問道:“你為什么要懷孕?”

吳秀梅疑惑地反問道:“西姐沒跟你說?”

我搖了搖頭,她接著說道:“西姐沒說你問我也白問,不過我要警告你,以后陪我做產檢的時候,別老盯著徐醫生看。”

我覺得吳秀梅很不可理喻,她在我面前一直表現出盛氣凌人的樣子,從第一次見到我開始,就充滿了敵意。

“你什么意思?”我淡淡問到。

“我什么意思你自己不清楚嗎?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還給徐醫生買午飯,你以為這樣就能在她心里加分嗎?我是你女朋友,我懷的是你的孩子,你應該把注意力放在我身上,而不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去討好一個女醫生!”

我將眼光從她身上移開,看著她讓我覺得惡心。

我冷冷回道:“你男朋友是王侍,孩子也是王侍的,這頂綠帽子我可不戴。做戲就做戲,別演過火了。我很好奇,你怎么不讓王侍來陪你?”

吳秀梅回道:“他那種人渣,已經無藥可救了,讓他來一準壞事,你有煙嗎?”

她甚至都不等我回話,就開始在我身上摸了起來。在她的字典里,似乎從來都沒有尊重這兩個字。她從我口袋里面摸出來一包煙,自顧自地點上一支抽了起來。

我皺了皺眉頭,仍舊說道:“徐醫生說讓你別抽煙,對孩子不好。”

吳秀梅忽然哈哈大笑起來,充滿嘲弄地看著我說道:“你不會天真的以為我是想要孩子才懷孕的吧?實話告訴你,我是為了錢。要不了多久我們就會有一大筆錢,到時候我就會打掉孩子。”

我愣了一下,這句話透露出一個極為重要的信息。

他們到底要做什么?我開始懷疑,蕭京西是不是真的信任我了。

吳秀梅見我一臉疑惑,笑得愈發放肆,她說道:“原來你連這個都不知道?不過你這種垃圾人渣,知道得越少越安全。伺候好我,我肚子里的孩子就是我們賺錢的法寶。”

我跟吳秀梅分開后,就給張云逸發了信息。

我再次來到昆明大劇院。電影院里很空曠,我瘦弱的身體蜷縮在椅子上,似乎完全失去了蹤跡。

張云逸的高跟鞋發出了清脆的聲響。我第一次見她穿高跟鞋,鞋跟很高,走路的聲音有點不規律。

我聽見她手臂與衣服摩擦發出來的聲音,我猜測她穿的應該是尼龍布一類面料的衣服。

她走到我前面坐了下來,同樣的位置,我眼前暗了一下。她掏出一疊文檔,沒有說話,也沒有看我。

她打開那一疊文件,說道:“王霞的尸檢報告出來了,大動脈出血以及攝入毒品過量,這是致死的兩個原因。但有一點很可疑,根據血液報告顯示,她至少有六個月沒有碰過毒品,這次復吸很不尋常。”

我把手機里拍的照片打開,是王霞的孕檢結果。張云逸看了一下說道:“與我們的檢查結果沒有區別,所以她在快要臨盆的時候選擇注射過量毒品,實在讓人費解。”

我有點內疚,我說道:“我原本以為她胳膊上的包是因為吸毒造成的,我現在覺得,眼見不一定為實。”

張云逸解釋道:“那里只是孕檢針口的感染,跟吸毒無關。”

我問道:“你們調查過王霞最近接觸過什么人嗎?順著這條線調查,應該會有收獲的。”

張云逸回道:“查過了,這三十天我們做了很多工作。但奇怪的是,近三個月來,她幾乎沒出過門,一直在家里。她父母是賺辛苦錢的,因此無暇顧及她。她也很聽話,除了產檢,就沒有出去過。”

我更迷茫了,我潛意識里一直覺得一定有人在背后引誘利用她。如果不是這樣,那為什么她會在最后一刻復吸呢?

我重重地嘆了一口氣,自言自語道:“這條線又斷了。”

張云逸也沉默下來,良久之后才問道:“有新的線索嗎?”

我直起身來,趴在張云逸身后,這讓我眼前一片黑暗,但卻讓我覺得能看得更加透徹。

我回道:“蕭京西今天讓我帶吳秀梅去做孕檢,并交代一定要建檔。”

張云逸忽然回頭看著我,說道:“有動作!”

我點頭道:“沒錯,吳秀梅當時想懷孕我就覺得不對勁。現在我們已經掌握了,他們利用孕婦販毒的事實,就很容易猜到他們會有新的動作。”

張云逸繼續問道:“能更具體嗎?時間或者地點知道嗎?”

我嘆息道:“我現在的級別很低,連散貨的資格都沒有,我覺得蕭京西并未完全信任我。但我猜測應該是在這批貨散完之后,他們最近散貨的頻率增加了。以前每天都會控制在五個人以內,一天只散一次貨,但是今天散了兩次。我隱約覺得有點緊迫感,蕭京西在有意識地控制著什么。”

張云逸點頭道:“我們必須在新紀元爆發之前,在境內蔓延之前,徹底打垮這個販毒集團。”

我點了點頭沒有說話,張云逸接著說道:“我會立即上報這個線索,如有新的線索,及時匯報!”

我點頭,忽然想起一件事,當即說道:“對了,我覺得市人民醫院有一個醫生很可疑。我在帶吳秀梅做孕檢的時候,發現一位叫徐志強的醫生,私下將王霞的檔案粉碎銷毀了。而且他的手讓我覺得很不自然,那是一雙做手術的手。”

張云逸掏出手機,我不知道她按了些什么,但是很快她就看著手機說道:“徐志強,六十一歲,外科主任,心外科專家,醫學院教授外派到老撾的醫療援助隊隊長。從醫院到警隊的法醫,到處都有他的學生。從任職經歷上看來,他很干凈,但生活奢侈,曾花了數十萬買一件外套,是那種永遠用不上的皮草。”

我揉了揉太陽穴,問道:“可否重點排查?”

張云逸沒立即回答我,沉默半晌才說道:“這個人不簡單,想查他很困難。他沒有露出任何可疑之處,除非我們能找到十足的證據。”

見我很失望,張云逸接著說道:“但我們會私下調查,現在案子陷入了停滯期,只能靠你提供新的線索了,你的責任很重大。”

我正要說話,手機忽然響了起來。

張云逸沉默下來,轉身離開,我接通了電話。

“跟我去送貨!”

我到老街口的時候,蕭京西已經等在那里。她除了長得很漂亮,怎么看都只是一個普通的快遞員。但我知道,在那張美麗的皮囊之下,藏著一顆骯臟丑陋的心。

她看見我來了,簡潔明了地說道:“今天的貨你送,單子都在這里,一共八份!”

她把快遞車的鑰匙遞給我,然后坐在我旁邊,像一個督察員。

我把車子停在第一個客人居住的樓下,老街的樓房大多都是舊樓,這在昆明很常見,我們所在的這一棟是翻新過的。四周都是雜亂無章的電線,下水道就在出入口,裂開的水泥板遮擋不住,讓人作嘔的腥臭味在空中彌漫,它看起來似乎是為吸毒人員量身定制的樓房。

蕭京西交給我一張記著客人信息的紙片,又遞給我一小包毒品,冷冷地說道:“交貨,收錢,離開!明白嗎?”

我遲疑道:“不是收過錢了嗎?”

蕭京西少有地耐心解釋道:“那是定金,我們的貨純度是最高的,價錢當然也是最高的。趕緊送貨,還有很多等著呢!”

我接過東西,不再多說朝著樓上走去。樓道里沒有燈,黑暗陰冷潮濕,空氣中都是腐朽的味道。

我走到二樓拐角的時候,突然聽見有人在樓下打電話,我下意識地透過鏤空的水泥柵欄看了一眼,我聽不清楚他在說什么,但我覺得這個人很奇怪。

我走到二樓住戶的門前,伸手敲了敲門。我心里沒來由地一陣慌亂,我腳邊全是散亂的酒瓶,以及生活垃圾。腐臭的味道撲鼻而來,我覺得腳上很癢,我低頭去看,幾只慘白的蛆爬到了我腳上,我厭惡地使勁甩掉了它們。

門沒開,我更用力地敲著,我想快點離開這個讓我煩躁的骯臟的地方。

“快遞!”我朝著屋里喊道。

門終于開了,意料之外的是,開門的竟然是一個只有六七歲的小孩子。他很瘦,瘦到我覺得他的胳膊只有我的手指粗,瘦到似乎吹一口氣都能讓他骨折。他頂著一頭不知道多久沒洗的頭發,赤裸上身,肋骨根根可見。

他伸手遞給我一卷皺巴巴的錢,沒有說話,動作看起來十分機械。

我愣住了,一時間不想把毒品交給這個小孩子。

“快點!”

屋里響起一個女人的催促聲,那聲音夾雜著急迫跟惶恐,讓我眼前骨瘦如柴的小孩子一臉恐懼。我知道,我要是再遲疑下去,那個女人一定會折磨這個孩子。

我連忙將那包毒品遞給他,快速地逃離了這個地方。我見過很多這種孩子,他讓我想起了我自己的童年,他似乎就是我的縮影。

我很無力,無力地憤怒。

我以為只有天堂寨那樣的地方才是地獄,我沒想到這樣的都市里也有地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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