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情與導讀

很久以前，在古希臘住著一個男孩，名叫那喀索斯，是河神刻菲索斯和水澤女神利里俄珀的兒子。因為是神的孩子，他的容貌也像神一樣俊美。那喀索斯從小爬樹攀巖，捕鹿獵鳥，練就一副好身板。他前額金發飄飄，身材健碩，很快就吸引了諸多愛慕者。

看到他的人，無論男人或女人、年長的或年輕的，都會立刻喜歡上他。很快，他的名聲不再限于凡人世界。每當那喀索斯穿過茂密的森林，或者沿著他家附近的潺潺河流漫步，總會引來一群樹寧芙或者水寧芙(1) 。她們渴望一睹他的風采。

那喀索斯習慣了這種愛慕，卻從不做出回應。所以，雖然他的俊美聲名遠播，但很快他的冷漠也人盡皆知。仰慕者一個接一個地接近他，而他一個接一個地拒絕。他似乎更看重自己，勝過善意與愛情，勝過凡人的世俗世界，勝過任何人，甚至神。

山寧芙厄科也加入對他單相思的行列。有一天，陽光射入森林，厄科瞥見那喀索斯在林中打獵。她的心剎那間燃燒起來。她緊緊盯著他，跟在后面，先是悄悄地，透過枝條和樹葉默默地偷看。后來，她按捺不住激動的心情，變得大膽起來，踩在他走過的路上，發出聲響。很快，那喀索斯就發覺自己被跟蹤了。

“誰在那兒？”他叫道。

厄科想要回答，但是她只能重復別人說過的最后幾個字，因為她受到女神赫拉的古老詛咒，懲罰她老是多嘴多舌，引赫拉分神。厄科想要喊出來，但是只能重復他說過的話。

“誰在那兒？”她傷心地回應。

“出來！現在！”他要求道。

“來！現在！”她含著淚回答。

那喀索斯生氣了，也許覺得自己受到了嘲笑，于是吼道：“別藏著你自己！”

“你自己！”厄科喊著，從樹后跳了出來。她伸出雙手，抱住他的脖子。

但是那喀索斯冷若冰霜。“走開！”他叫道，一邊逃跑，一邊回過頭，殘酷地呼喊，“我死也不會愛你！”

“愛你！”厄科叫著，哭了起來。因為遭到羞辱，她傷心欲絕，消失在森林最深處。她不愿動也不愿吃喝，慢慢地，身體凋零、消失了，只剩下聲音。

與此同時，諸神厭倦了那喀索斯留下的爛攤子。男青年阿彌尼俄斯因為那喀索斯拒絕了自己，憂心如焚，于是抽出劍刺穿自己。但是，他臨死前向復仇女神涅墨西斯默默祈禱。女神很快就用一個與她見證的慘劇相稱的詛咒來回應。那喀索斯即將知道單相思的痛苦。

很快，一天下午，那喀索斯在喜愛的林子里散步，他來到清澈清涼的泉水邊上。泉水異常寧靜，像一面鏡子。他走路渴了，就蹲下來喝水，卻看到了一張俊朗的臉龐。他受涅墨西斯的詛咒影響，沒有意識到他盯著的是自己。他的心如同受到了錘擊。他從未體會到這種感覺，這種深深的渴望，這種僅僅因為某人在場的喜悅。也許這就是愛情吧，他想。

“愛上我吧！”他叫道。

一陣沉默。

“你怎么不回答我！”他注視著自己的倒影喊道，“難道你不愛我嗎？”

他跪了下來，親吻水面，臉龐一下子不見了。

“回來！”他想要再靠近那個人，摸摸他，擁抱他。但是每次這么做，臉龐都像退縮了似的，消失在寧靜的泉水中。

幾個小時過去了，幾天又過去了。最后，那喀索斯站了起來，撣撣灰塵，他終于知道該怎么做了。

“我會到你那兒去！”他朝水里面喊道，“那樣我們就可以在一起了！”

話音剛落，他跳進了池子，鉆進了黑暗之中，越來越深，直到消失不見，再沒浮起來。

過了一會兒，在池子旁邊冒出了一朵美麗的花，白色的花瓣像一圈光環，圍繞著亮黃的花蕊。花朵向水池彎去，永遠地凝視水面。

(1) 寧芙（Nymph），希臘神話中的次要女神，也譯為精靈或仙女。——譯者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