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中醫與西醫:一位美國醫生在華三十年
- (美)愛德華·胡美
- 2106字
- 2020-10-22 15:46:12
前言
從遠古時代開始,醫學界的人們就孜孜不倦地學習其他醫生取得的進步。只要超越界限,深入分享他人的文化和生活,發現醫學的問題和方法,距離對他們來說就不是問題。旅行者顯然學會了這些,因為他們記住了醫學不僅有科學原則和技巧知識,而且還包括社會方式和人類同情。醫學的目標,尤其是在應用方面,只有在“極其緊密地與人類思想的所有啟示和經驗資源聯系”時才能達成。
中國醫學和西方醫學的相遇是不可避免的。中國并不是像很多人想象的那樣,在長城后孤立地存在了幾千年。萬里長城是古老帝國聯合起來對抗侵略者的紐帶,同時也為許多人進進出出旅行提供了通路,交換著東西方的財富。獻給國王的貢品和許多國家的財富通過這些關口進出,醫學知識就是其中最具代表性的交換。
為漢武帝尋找伊朗馬匹的旅行隊伍中就有醫生。他們穿過中國通往伊朗邊境的沙漠和雪山,旅程長達十二年。中國醫生攜帶著藥物從伊朗返回,最后證明,這些藥物對于中國比皇帝渴望的馬匹更有意義。
當忽必烈攻打歐洲的時候,他的隨行醫生與伊朗醫生之間就進行過交流。他們向伊朗醫生和在土耳其遇到的醫生傳授接種牛痘痂防治天花的方法。
但這僅僅是交流的開始。7世紀到達中國的基督教牧師們帶去了歐洲早期修道院和收容所使用的香油和藥草。其他的宗教旅行者跟隨這腳步,1300年左右,基督徒再次到達中國。那次,馬可·波羅拜訪了蒙古皇帝,使他們了解了中世紀意大利的貿易、宗教、醫學和政治。
16世紀,歐洲文化開始進入中國,主要通過教會使團,他們多是耶穌會士。這些傳教士中最有名的就是利瑪竇,他于1601年抵達北京。他和其他基督徒的學術討論涵蓋了倫理學、數學和天文學。1692年,三位耶穌會士使用秘魯的金雞納樹治愈了康熙皇帝的瘧疾,那是羅馬教廷剛剛寄給他們的。
誰知道16、17世紀葡萄牙的小帆船和荷蘭及英格蘭商船的醫生帶了什么藥物去中國呢?
中國人不是普通的旅行者。在1516年葡萄牙旅行者拉斐爾·佩雷斯特羅(Rafael Perestrello)到達中國之前,“中國的地圖繪制者就顯示出對亞洲地區,從日本到紅海,從西伯利亞到馬六甲相當地熟悉。正如裴化行[1](Henri Bernard)神父最近指出的,他們比當代歐洲制圖者偉大”。
他們的航行帶回了阿拉伯人稱之為“阿芙蓉”的鴉片,還有香料、丁香和胡椒等等,這些將豐富他們的廚藝和醫術。
虔誠的佛教徒法顯、玄奘和其他人越過幾乎是不可通行的喜馬拉雅山脈,去印度學習佛教。返回時,他們帶回的食譜和營養原則,成為中國傳統的一部分。他們還在防止傳染病擴散方面創造了奇跡。
漸漸地,人們開始懂得欣賞跨地域或跨海洋的文化。朝圣者、使節、商人以及使團讓互相欣賞成為可能。
15世紀后,東西方或因商業刺激,或因宗教、哲學信仰,或因藝術、醫學,開始不可避免地向外發展。當他們相遇時,對于彼此的理解也增強了。
早期旅行者僅僅是出于好奇記錄下異乎尋常的東西,并沒有學習那些醫學實踐者的真正想法。不論來自中國還是西方,很多人開始時都對對方秉持著漫不經心,甚至可以說是蔑視的態度。他們常常帶著一種優越感,如中國覺得自己是世界的中心,西方人則認為他們被授予商業天堂的光芒。幾個世紀過去了,雙方才真正讓步,承認對方也有智慧。
真正無畏的人注定會相遇,因為他們的靈魂是相近的,他們的勇敢和堅韌是相似的。李時珍和施米德博格[2]觀察到的是相似的物質,希波克拉底[3]和扁鵲也有類似的精神,盡管他們生活在不同的世界。內科學大師奧斯勒[4]和張仲景都曾給他們的學生留下不可磨滅的影響。
西方醫生接受的是實驗科學方法,他們一開始時懷疑中國醫學是很自然的事情。幾千年來,在沒有解剖、沒有對照實驗的情況下,哪有什么科學研究的證據?科學家們質疑,藥鋪里售賣的藥品,如龍齒、虎骨和鹿茸等,除了古人曾使用過以證明其重要性外,哪有什么可能的治療價值呢?
然而,如果西方的醫生懷著理解與同情來中國生活一段時間,那么他的看法就會逐步產生變化。在古代醫學體系中,存在著某些未知的價值。古老的診斷和治療方法并非完全沒有道理。對于中醫取得的一些療效,西醫也無法簡單地解釋。他們開始自問,當時有經驗的中國醫生是如何深入理解人性的,是什么讓他們如此快地認識到隱藏在疾病表象下的社會、宗教和經濟因素。
在中國生活一段時間后,西方人開始嘗試理解中國的醫學思想,中國人也開始認識到需要通過西方的方法達到科學醫學。這是一段獨特的經歷。
本書是一份個人紀錄,是一份關于一位美國醫生如何發現醫學是不同國家、不同文化之間的橋梁建造師的記錄。
[1] 裴化行(Henri Bernard,1897—1940?):法國人,耶穌會士。于20世紀20年代末來中國傳教,曾任上海徐家匯天主教堂神父、天津教區教長,精通中文。著有《利瑪竇神父傳》《傳教士列傳》等。
[2] 奧斯瓦爾德·施米德博格(Oswald Schmiedeberg,1838—1921):德國藥理學家,被譽為“現代藥理學之父”。
[3] 希波克拉底(Hippocrates,約前460—前377):被尊為“醫學之父”的古希臘著名醫生,歐洲醫學的奠基人,提出了“體液學說”,對西方醫學的發展有巨大影響。
[4] 威廉·奧斯勒(William Osler,1849—1919):加拿大醫學家、病理學家、教育家,是約翰霍普金斯大學醫學院的四位創建者之一,被譽為現代醫學之父。他在北美推行的住院醫師制度和床邊教學制度深刻地影響了現代醫學的教育體系,成為一百年來醫學教育的基本制度,開創了現代醫學教育的新紀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