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學先賢
哲學家不是任何一個思想教區的公民。正是這一點使他成為哲學家。〔Z,§455〕
在某種意義上,對待哲學迷誤,再小心也不為過,它們包含這么多真理。〔Z,§460〕
不要認為我蔑視形而上學。我把過去時代的某些偉大哲學著作視作人類心智最為高貴的作品。〔APF,23頁〕
〔聽到Drury建議他把當時尚未定名的《哲學研究》題作《哲學》。〕這是胡言亂語。我怎么可以用這個名稱?它在人類歷史中意味著這么多的東西。仿佛我的工作不只是哲學的一個小小片斷。〔APF,24頁〕
蘇格拉底總是迫使智術師啞口無言——但他是有權迫使智術師噤聲嗎?的確,智術師不知道他自認為知道的東西;但這并非蘇格拉底的勝利。“看哪,你并不知道!”——或得意洋洋:“所以我們大家都是什么都不知道!”,都不能叫做勝利。
因為我去思考,不會只是為了向我自己判定,甚至向別人判定,我是否當真在努力理解某種東西這一點并不清楚,不會只是為了看到我尚不理解。〔CV,77頁〕
讀蘇格拉底對話的時候有這樣的感覺:多么可怕地浪費時間!這些爭辯什么也沒證明,什么也沒澄清,它們要做什么呢?〔CV,20頁〕
奧古斯丁的《懺悔錄》也許是所有書里面最嚴肅的一本。〔APF,34頁〕
某個哥白尼或某個達爾文的真正功績并不在于發現一個真理論,而在于發現一個富有成果的新視角。〔CV,26頁〕
我認為培根不是個精確的思想家。他有偉大的或所謂廣闊的眼界。但若誰所有的只是這個眼界,他必定慷慨于承諾,不足于兌現。
你可以設想一個飛行器,對其細節則不甚了了。你可以設想其外形,這設想頗為接近一架真實的飛機,可以繪聲繪色地描述其性能。我們也不清楚,這類設想是否一定沒有價值。它也許會激發另一些人去做另一類工作。——是的,后一類人,可以說,一路辛苦,做各種準備工作來建造一架真能飛行的飛機,你還在忙著假想這架飛機看上去一定是怎樣的,它將怎樣飛行。關于這種假想有沒有價值,我們到此仍然沒說出什么。夢想者所做的也許沒有價值,——另外那些人所做的也可能沒有。〔CV,74頁〕
關于休謨我說不出什么。我從來沒讀過休謨。〔APF,26頁〕
盧梭的本性中有某種猶太因素。〔CV,28頁〕
在我看來,康德和貝克萊是非常深刻的思想者。而在叔本華那里,我好像很快就看得到底。〔APF,25頁〕
唯理論者正確地看到哲學不是經驗的,即,一旦變成經驗的,它就成為某一門科學的問題。
但他們錯誤地認為存在著先天綜合判斷。他們企圖用理性來解決所有問題,坐在搖椅里檢查語詞——他們讓語詞對他們說話。
經驗論者看到,我們只能描述世界。他們想使得哲學成為經驗的,這時他們錯失了要點,但他們正確地主張理性并不能解決所有問題,綜合命題是歸經驗管的。〔LWL,86—87頁〕
尼采對基督教的敵視態度深深地觸動了我。因為他的著作還是包含了一些真理的。毫無疑問,基督教信仰是通向幸福的唯一可靠的途徑。但是,如果一個人鄙棄這種幸福,情況又會是怎么樣?!這樣做難道不可能更好嗎?——在與外部世界的毫無希望的斗爭中不幸地走向毀滅?但是,這樣的一種人生是沒有意義的。但是,為什么不能過一種無意義的生活?它不體面嗎?它如何與嚴格的唯我論立場相協調?但我必須怎樣做才能使我的生命不至喪失?我必須總是心懷它——總是心懷精神。〔NB Ⅱ,88—89頁〕
在上世紀的思想家里,祁克果是最深刻的,遠比別人深刻。祁克果是個圣徒。〔APF,32頁〕
但我現在無法再讀祁克果。太冗長羅嗦。我讀他的時候總想說:“是啊,對的,我同意,我同意,可請你說到點子上。”〔APF,33頁〕
石里克:一個哲學家認為現象學命題是先天綜合判斷,我們能怎樣回答他呢?
維特根斯坦:我說“我沒有胃疼”,這句話預設了胃疼狀態的可能性。我目前的狀態和胃疼狀態就像處在同一邏輯空間。(就像我說:我沒有錢。這一命題已經預設了我有錢的可能性。它指示錢幣空間中的零點。)否定命題預設了肯定命題,反之亦然。
我們現在來看看這個命題:“一個對象不會同時既是紅的又是綠色。”我用這個命題只是說我至今尚未見到過這樣的對象嗎?顯然不是。我是說:“我不可能見到這樣的對象”,“紅色和綠色不可能在同一位置。”我現在要問:“可能”這個詞在這里是什么意思?“可能”這個詞顯然是一個語法(邏輯)概念,而不是一個事質概念。
現在,假設命題“一個對象不可能既是紅色的又是綠色的”是一個綜合判斷,而且“不可能”這話意指邏輯的不可能性。由于一個命題是其否定的否定,因此,必然也存在著“一個對象可能既是紅色的和綠色的”這樣一個命題,這個命題也將是綜合的。作為一個綜合命題,它具有意義,而這意味著它所表現的事態能夠存在。如果“不可能”意指邏輯的不可能性,那么,我們由此就得出這樣的結論:不可能的東西是可能的。
這里只給胡塞爾留下一條出路:他宣稱存在著第三種可能性。我對此會回答說:人們可以發明一些話語;但我在這些話語下面不能思想任何東西。〔WWK,35頁〕
我很能想象海德格爾所說的存在與畏是什么意思。人有沖撞語言界線的沖動。例如,您請想一想對竟有什么存在而生的驚異。這種驚異不能用問題的形式來表達,這里根本不存在答案。我們能說的一切先天注定只是些蠢話。盡管如此,我們仍然去沖撞語言的界線。祁克果也看到了這種沖撞,他的描述(作為向著悖論的沖撞)甚至〔與海德格爾〕極為相似。這種對語言界線的沖撞是倫理學。我認為,終止所有關于倫理學的喋喋不休肯定是重要的——倫理知識是否存在,價值是否存在,善好是否可定義,等等。在倫理學中,我們一再試圖去說些什么,而所說的不涉及而且也不可能涉及事情的本質。先天就已確定的是:無論給出什么來作為善好的定義,都只是誤解,******但是,這種沖向界限的傾向指向某種東西。圣奧古斯丁已經知道這一點,他說:怎么,你這蠢貨,你從不說蠢話嗎?說點兒蠢話吧,無傷大雅!〔WWK,36—37頁〕
人們如果能夠讀到《斯特瑞德和史密斯》(一種著名美國偵探雜志),他們怎么還能讀《心》,這真使我奇怪。如果哲學同智慧多少有點關系,那么在《心》里面肯定一點兒這種東西也沒有,而在偵探小說里倒常常是有一點的。〔NMM,29頁〕
有些哲學家(或隨你愿怎么稱呼他們)患一種可以稱之為“問題闕失癥”的病。他們覺得一切都似乎很簡單,似乎不再存在深刻的問題,世界變得寬廣平坦,失去了任何一點兒深度;他們寫的東西無比淺薄瑣碎。羅素和威爾斯(H.G. Wells)有這種病。〔Z,§456〕
摩爾只有羅素的智力的一小部分,但摩爾具有羅素失掉了的東西:真誠。這就是為什么和摩爾討論問題仍然能夠受益,而很多年來和羅素討論問題就不可能受益。〔APF,15頁〕
艾耶爾有些什么要說的,但他淺薄得不可思議。〔APF,26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