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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一個野心勃勃的跛子

話說慕容紹宗固守譙城,從冬天一直到第二年春天,始終沒有出戰。第二年是梁太清二年,東魏武定六年。侯景求戰不得,攻城又攻不下,營中的糧食即將用完,非常頭疼。忽然探子來報,說城中發出五千鐵騎,由慕容紹宗親自督領前來攻營。侯景急忙上馬出寨,看見敵騎甚是踴躍,士飽馬騰,勇氣百倍,不由得畏怕起來。侯景旁顧身邊的部眾,也都面帶懼容,立即想出了一個計策,誑騙眾人道:“你們的家屬已經都被高澄所殺,如果想要報仇,全仗這一戰了。”

部眾們聽后,不禁咬牙切齒,向敵軍大喊道:“可恨的高澄!殺死我的父母妻兒,我們一定要和你拼命!”慕容紹宗聽到這話后,急忙從馬上坐直,對侯景的軍隊喊道:“你們不要相信這個跛奴的誑言,現在你們的家屬都完好無損,如果你們背逆歸順,官勛如舊!”侯景的部眾還是不肯相信,慕容紹宗松開發冠,散開發髻,對著北斗星發誓自己所說句句屬實。

侯景的部眾聽到后,這才知道是侯景欺騙了他們,當下非常憤怒,哄然散去。侯景的部將暴顯等人統領著部眾投降了慕容紹宗。侯景自知情況不妙,連忙率部眾退還,偏偏眾心已經北向,紛紛棄甲倒戈,那慕容紹宗又麾騎殺來。此時,侯景已經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無奈之下只能向南逃竄。侯景好不容易渡過渦水,手下部眾已經散盡,只剩下幾個心腹仍然跟隨著他。侯景從硤石渡過淮水后,收集了一些散兵,步兵和騎兵加起來一共八百人。他們晝夜兼程,向南逃竄,聽到后面還有追兵,于是侯景派人對慕容紹宗說道:“如果我侯景被你擒住了,試問你對朝廷還有什么用處呢?”慕容紹宗覺得很有道理,竟然收軍停止了追擊。

侯景逃到壽春,監南豫州事韋黯關閉城門不接納他。侯景派壽陽人徐思玉入城勸說韋黯,韋黯才打開城門迎進了侯景。侯景進入壽春據守,上表梁廷告知兵敗,請求梁廷貶削官職。其實,在此之前梁廷早就得知了侯景戰敗的消息,但不知道具體的情況,有人說侯景和將士們都戰死了,朝廷上下憂心忡忡。這時,何敬容擔任太子詹事在東宮侍奉太子,太子蕭綱對何敬容說道:“侯景生死未卜,最近有人傳說侯景雖然戰敗但并沒有戰死。”何敬容說道:“侯景如果死了,對于朝廷來說未嘗不是一件好事。”太子驚問其原因,何敬容回答道:“侯景是一個反復不定的叛臣,他能背叛魏,就能背叛我朝,所以此人必定亂國。”太子聽后,也是將信將疑。隨后,梁主接到侯景的奏表,知道侯景沒死,非常高興,不但沒有怪罪他,反而任命他為南豫州牧,官職如故。光祿大夫蕭介上書說侯景反復無常,力勸梁主不要重用侯景。梁主看完蕭介的奏書后,雖然也感嘆蕭介的一片肺腑忠言,但最終沒有采納他的意見。

豫州刺史羊鴉仁聽說侯景兵敗潰逃,也放棄了懸瓠城,撤到了義陽,殷州刺史羊思遷也舍棄項城逃了回來,河南諸州又盡歸東魏所有。梁主蕭衍怒責羊鴉仁等人,命他們馬上奪回失去的城池,羊鴉仁便請求梁主寬限些時日,屯軍淮上,按兵不動。

東魏大將軍高澄收復河南諸州后,于是寫信給梁廷,再次請求通好,不但沒有殺蕭淵明,反而十分優待他,高澄和顏悅色地對他說:“我的父親和你家主子是十多年的好朋友,現在梁主一朝失信,導致了目前這種紛擾的局面,想必這不是梁主的本意,肯定是侯景煽動導致的。你可以派人向梁主說清楚這件事,如果梁主不忘舊好,我又豈敢違背先王的遺意?只要雙方罷兵息爭,我保證將所有俘虜全部釋放回去,就連侯景的家屬也一同遣回,不傷分毫。”蕭淵明大喜,立即派遣隨從返回梁廷,向梁主如實稟報高澄的話。那時,梁主蕭衍得到高澄的書信,還不想和他講和,后來又得到蕭淵明的奏報,便立即召集群臣商議。朱異首先開口說道:“罷兵安民對我們也有好處,不如答應講和吧!”御史中丞張綰等人也隨聲附和。唯獨司農卿傅歧說道:“高澄打了勝仗,為什么這么殷勤地向我們求和呢?我想這肯定是反間計,想讓侯景心生疑惑,懷疑朝廷跟高澄勾結,謀害他的性命,到那時侯景一定會制造禍亂,高澄正好從中取利呢!”偏偏朱異等人執意主張議和,梁主也討厭再次興兵,于是賜書給蕭淵明,命令來使夏僧辯帶回去,交給高澄。

僧辯路過壽陽時被侯景截住,侯景索要書信,打開一開,原來是梁主寫給蕭淵明的信,上面大致說道:“既然高大將軍待你不薄,那我就另派使節重修睦鄰友誼……”侯景看后不免懊惱,雖然將信使放了過去,但心里還是很不高興。于是侯景上書給梁主說道:“春秋晉靈公時,賈季奔逃戎狄,士會奔逃秦,晉人對此深表擔憂,高澄非常忌憚此事,所以才求盟請和,想借刀殺人,除掉他的憂患。如果臣的死有益于朝廷的話,臣定當萬死不辭,只是史書千載,恐怕會污穢陛下的名聲。”同時,侯景又寫信給朱異,并用三百兩黃金去賄賂朱異,請朱異勸說梁主回心轉意。朱異雖然收下了黃金,但是卻把侯景呈報給梁主的書信全都扣了下來,并沒有替他辦事。

不久,梁主派遣使節到晉陽吊唁高歡,并和高澄商議和約一事。侯景又上書說道:“臣和高氏仇隙已深,臣滿心希望能仰憑陛下的威靈,等待時機,報仇雪恨。如今陛下卻和高氏議和,那臣該何去何從?臣乞求陛下收回成命,宣揚皇威。”梁主回復道:“朕和你大義已定,豈有忽然悔棄的道理?如今高氏派使節前來求和,朕也想停息戰事,所以暫時和他修好,你盡管安心自居,不要過于擔憂。”侯景再次申請交戰,梁主還是用之前的話敷衍他。于是,侯景偽造東魏主的一封書信,上面說請求梁主把貞陽侯的職位賜給侯景。梁主不知道真偽,立即答應下來。梁主擔心侯景不滿此事而犯上作亂,于是特地召司農卿傅岐和朱異前來商議對策。那時傅岐已經升任為中書舍人,朱異也兼任中領軍,傅岐說道:“侯景因窮途末路才來歸降我們,既然我們已經接納了,就不應該再將他拋棄;況且侯景身經百戰,九死一生,難道肯束手就擒嗎?”朱異卻反駁道:“侯景現在打了敗仗,處于劣勢,只要派人傳一詔令召他前來,他一定不敢抗命,到時候豈不是手到擒來?”梁主聽后,竟然依從了朱異的建議,又給侯景寫了一封信,信中說了“貞陽旦至,侯景夕返”兩句話。侯景得到書信,將書傳給左右看,說道:“我就知道蕭老頭是個背信棄義、寡薄心腸之人。”

從前侯景歸附梁,行臺左丞王偉曾獻議,讓侯景勸說梁主選立一位假的魏主,這次王偉又進言說:“如今坐著是等死,做一番大事也是死,全憑大王自己裁決了!”侯景聽后,便動了造反的意圖。他把壽春的居民收編為兵,把百姓的子女全都配給將士為妻,并且多次向梁廷索要軍需。當時侯景的妻兒都陷沒在東魏,所以他又請求和王、謝兩家結為姻親。梁主答復道:“王、謝兩家門第很高,不能擇配給你,你可以在朱、張以下訪求佳偶。”侯景聽了這話,十分憤恨地說道:“我一定要讓蕭老頭的兒女許配給我。”于是,他又上表索求錦緞萬匹,說是為軍兵們裁制衣袍,朱異奉旨只給了青布,侯景更加憤怒。梁廷又派遣建康令謝挺、散騎常侍徐陵前去東魏下聘。侯景得知這個消息,謀反的想法更加強烈了。

咸陽王元貞料定侯景心有異圖,多次請求返回朝廷。侯景對他說道:“河北的大事雖然不能成功,但江南還在我的掌握之中,你為什么不忍耐一兩年呢?”元貞聽了這話,更加害怕,不久便逃回了建康,據實奏報朝廷。于是,梁主任命元貞為始興內史,但并沒有問罪于侯景。

這時,臨賀王蕭正德任職左衛將軍,他越來越貪婪暴虐,暗中聚集死士,圖謀不軌。蕭正德之前曾投奔東魏,和侯景有一面之交,并且和徐思玉交情很深。侯景任命徐思玉為司馬,令他去求見蕭正德,并托他帶去一封書信,大略是說:“天子年老,奸臣亂國,大王您本應該被立為儲君,卻中途被廢黜,海內外全都替您鳴不平。侯景雖然不才,愿意為您效命,希望您能體察我一片忠誠赤心。”蕭正德看后非常高興,立即寫信回復,令徐思玉帶回給侯景。侯景打開書信一看,信中說道:“朝廷的確是像您所說的那樣,我也早有圖謀的想法,志向和您相同。如果我愿意作為內應,您作為外援,還有什么大事不能成功呢?事貴從速,希望您盡快籌劃,早作決定!”于是,侯景部署兵馬,伺機發難。

這時,鄱陽王蕭范正擔任合州刺史,據守合肥,他得知侯景的陰謀后,秘密派人通報梁廷。梁主蕭衍也有所懷疑,偏偏朱異說侯景現在部眾潰散,沒有謀反的道理,叫梁主不要多疑。于是,梁主回信給蕭范說道:“侯景孤身勢危,寄命在朝廷之下,就像是嬰兒一樣靠人乳喂,有什么能力來謀反呢?你不要過于擔憂。”蕭范又上書說道:“不盡早剪除侯景,只怕會禍及君臣,朝廷如果不想發兵,臣蕭范愿意親自率領部眾前去討伐侯景。”梁主還是沒有同意。朱異又對蕭范的來使說道:“鄱陽王太多心了,難道不許朝廷容納一個客人嗎?”蕭范得到使者的回報又憤怒又郁悶,他再次請求廢黜朱異討伐侯景,但奏章全被朱異阻攔住,梁主不得而知。

隨后,羊鴉仁抓住侯景的使者,說侯景邀請他一同造反,所以才抓住使者獻到朝廷,請求朝廷盡早防御。朱異反而質問道:“侯景手下只有幾百人,能有什么作為?”說完,朱異竟然將侯景的使者放了回去。此后,侯景更加肆無忌憚,公然舉兵背叛梁,傳檄文到各方,檄文中說中領軍朱異、少府卿徐驎、太子右衛率陸驗、制局監周石珍等人盤踞宮廷,熒惑梁主,所以侯景才要興師入朝為的是清理君側。

原來徐驎、陸驗、周石珍全都是奸佞貪婪之人,被世人所痛恨,稱他們為“三蠹”,所以侯景以清除奸佞為借口來聳動眾聽。當下侯景就出兵攻打馬頭,抓住了馬頭的守將曹璆等人。警報飛達梁廷,梁主反而摸著胡須笑著說道:“侯景能有什么作為?我只要寫下一篇奏折,就足以教訓侯景了!”于是,梁主任命合州刺史鄱陽王蕭范為南道都督,北徐州刺史封山侯蕭正表為北道都督,司州刺史柳仲禮為西道都督,散騎常侍裴之高為東道都督,特地委派侍中邵陵王蕭綸為統帥持符節督率各軍,合討侯景。另外,梁主令人張貼懸賞告示,稱斬殺侯景立功之人,封賞三千戶公,而且還授封為州刺史。

侯景聽說臺軍已經出發,便向王偉詢問計策,王偉回答道:“邵陵王如果到了,彼眾我寡,我們必定會被他圍困,不如堅決地往前進軍,直接攻打建康,有臨賀王蕭正德作為內應,大王在外攻打,天下就可立定了!兵貴神速,請您立即進兵!”于是,侯景留下外弟王顯貴鎮守壽陽,自己則假稱去游獵,暗中率軍襲擊譙州。譙州的副將董紹開城出降,刺史蕭泰被侯景抓獲。蕭泰是蕭范的弟弟,他平時魚肉百姓,為人毫無斗志,遇寇立即投降。侯景又轉攻歷陽,太守莊鐵也舉城歸降侯景,并勸侯景火速趕赴建康。侯景立即任命莊鐵為前導,領兵逼近江邊,江上的守將連番報警。尚書羊侃入朝獻策,請求梁主火速派發兩千人去占據采石,截住賊寇侯景;同時派遣邵陵王偷襲壽陽,讓侯景進退無路,這樣一來就可以一舉抓獲他了。朱異又出來阻止道:“侯景一定不會渡江,何必要發兵呢!”羊侃嘆息道:“這回大勢要去了!”梁主再次授命臨賀王蕭正德為平北將軍,都督京師所有軍事,命他出兵屯守丹陽郡。蕭正德接受命令后,欣喜若狂,連忙派遣數十艘大船裝載著糧食兵械前去接濟侯景。侯景大喜道:“我的大事就要成功了!”于是,侯景從江上橫渡到采石,可是部下只有八千人,戰馬只有幾百匹,分兵襲擊姑熟,一直進兵到慈湖。

梁廷得知侯景已經渡江,全都驚惶不安,太子蕭綱穿戎服入朝覲見,請求對策。梁主支吾著說道:“現在我把國事都委任給你,你不必來問我了,你可以自行決定!”太子便留在中書省指揮軍事,任命揚州刺史宣城王元大器都督城內所有軍事,尚書羊侃為副手,另外分派各將士守城,收集各寺廟國庫里的藏錢全部放到德陽堂充作軍需。奈何建康城里人心惶惶,沒有人肯捐獻,再加上臨賀王蕭正德通敵叛國,梁主以下的人竟沒有一個察覺到,反而令蕭正德屯守朱雀門。這朱雀門是建康的重要門戶,把它交給一個叛黨把守,這場兵變的結果可想而知。

侯景到了板橋,還不知道建康城中的情況,特地派徐思玉入都求見梁主。梁主立即召見,徐思玉入朝俯拜,假稱自己是背著侯景前來,和梁主商量要事。梁主命左右退去,舍人高善寶在旁邊大聲斥責道:“徐思玉剛從叛賊那里出來,真情假意還很難辨別,怎么能讓他單獨留在殿上呢?”朱異在一旁說道:“徐思玉難道是刺客嗎?”梁主聽了高善寶的話,也有些遲疑不定,高善寶讓徐思玉有什么話就直接說出來。徐思玉便將侯景的奏章拿出來,奏章中說:“朱異等人把弄權術,臣侯景愿意帶兵入朝,肅清君側。”梁主看完后遞給朱異,朱異一邊看一邊慚愧地低下頭,一句話也沒說。

于是,梁主派遣中書舍人賀季、主書郭寶亮隨同徐思玉到侯景的軍營宣詔慰撫,侯景還算是面朝北面接受了詔書。賀季問侯景:“今天這番舉動,究竟是為了什么?”侯景直接回答道:“無非是想做皇帝呢!”王偉走上前說道:“朱異等人擾亂朝政,所以興師除奸,想當皇帝這話只是一句戲言。”侯景又說道:“蕭老公可以做皇帝,難道我不配做皇帝嗎?”說著,侯景立即將賀季抓住,只令郭寶亮回去稟報。

這時,梁主建國已經四十七年,境內一直平安無事,公卿士大夫們很少看到甲兵,以前的開國老將又陸續死去,后起的少年大多在邊境戍守,或效命于邵陵王的軍前。京都中全仗羊侃一人指揮軍旅,恩威并施,才勉強可以撐住。侯景率眾到達朱雀桁南,蕭正德已經和他密通消息。東宮學士庾信率領宮中文武三千多人,立營在桁北,打算打開浮橋沖擊侯景的叛軍,借此挫挫賊軍的鋒芒,可是蕭正德不同意。不一會兒,侯景率部眾趕到,庾信才開桁迎戰敵軍,剛駛出一艘戰船,就看見侯景的軍隊全都戴著鐵面,不禁害怕得往后退。庾信正拿著一枝甘蔗在吃,突然有一支飛箭射來,拂過庾信的手,將甘蔗撞落在地。庾信也嚇得魂膽飛揚,棄軍逃了回來。蕭正德派游軍沈子睦開桁迎接侯景進來,蕭正德率眾出去迎接,剛到張侯橋兩人就相遇了。侯景、蕭正德二人在馬上互相作揖行禮,一同策馬進入朱雀門。侯景望著宮殿下拜,假裝唏噓。先前有首童謠這樣唱道:“青絲白馬壽陽來。”侯景想應驗童謠,特地跨著白馬,用青絲為轡,乘勝進逼城闕。

都城中異常恐慌,羊侃假稱得到邵陵王的書信,告知大眾,說他已經和西昌侯蕭淵藻引兵前來支援,眾人的心才稍稍安定。只是石頭城內的守兵已經全都奔散。侯景得以進圍臺城,鳴鼓吹角,震天動地,放火燒毀大司馬東西華諸門,羊侃親自督守,令士兵們在門上鑿出很多孔,噴水滅火。太子蕭綱也捧著銀鞍賞賜給將士,將士們才振奮起來,逾城灑水,大火才得以撲滅。侯景又命眾人手拿長柄大斧,奮力砍東掖門,羊侃又命人在門上鑿孔,用槊戳刺,刺死兩人,侯景的部眾這才退去。侯景的部將宋子仙沖入東宮,掠得東宮的妓妾數百人,分賞給軍士。范桃棒沖入同泰寺,將寺中的蓄積洗劫一空。侯景又令人制作數百個木驢攻城,城上投下大石,木驢大多被砸碎。侯景又命人制作了尖頂木驢,大石頭也不能將其砸破。羊侃又命人拿著雉尾炬,在里面灌入膏油,點燃之后扔擲下來,將尖驢燒毀殆盡。隨后,侯景又制作了登城車,高約十幾丈,想在上面向城中射箭,羊侃笑著說道:“這車雖然高,但溝塹很深,他們推車前來,必定會倒下,我們只要坐在這里看著他就行了!”果然,敵車推到溝塹中,全部傾覆。侯景屢次進攻都失敗了,便筑起長圍,打算斷絕都城和外面的聯系。侯景又朝城中射入啟文,上面寫著:“請誅朱異等人”。羊侃也射出懸賞的告示,重金求取侯景的首級。

兩軍僵持了數日,朱異請求出兵攻打叛賊,梁主召來羊侃詢問,羊侃回答說不可。朱異一再請求出兵,梁主竟令朱異帶領一千多人馬出站,羊侃的兒子羊鷟也在其中。侯景麾眾抗擊,城中的兵還沒來得及交鋒,就已經嚇得往后退。羊鷟單騎斷后,因此被侯景捉了去,侯景將羊鷟推到城下,威脅羊侃出城投降。羊侃憤然說道:“就算我的家族全都死了,也不足以報效主上,我豈會顧及一個兒子呢?你要殺便殺!”于是,侯景將羊鷟牽了回去。過了幾天侯景又把羊鷟帶到了城下,羊侃對羊鷟說道:“我早當你死了,哪知你還活在世上啊。”說著,羊侃便拿著弓箭來射他的兒子。侯景連忙令人將羊鷟帶回營中,羊侃如此忠義,倒也不敢殺羊鷟,只是將其留在營中。

太清二年十一月,侯景擁立蕭正德為帝,蕭正德身穿袞冕在儀賢堂登位,侯景率眾人朝拜,齊呼萬歲。蕭正德頒下偽詔,大略是說普通以來,奸邪亂政,主上又久病不起,社稷岌岌可危,河南王侯景釋位來朝,一再請求朕做皇帝,把朕推上了寶座。朕只好勉強答應,大赦天下,改年號為正平,立世子蕭見理為皇太子,授封侯景為丞相,并將自己的女兒嫁給侯景為妻。蕭正德還拿出許多私人的財物,資助侯景的軍隊。

侯景站立在營闕前保護蕭正德。侯景又派遣兩千人馬去攻打東府,三天就攻克了,殺死守將南浦侯蕭推,且詐稱梁主蕭衍已死,讓官民改奉新帝正朔。都中人聽到這個消息,也是疑信參半。太子蕭綱請梁主巡城,梁主御駕輕臨大司馬門,謠言這才平息。

南津校尉江子一在侯景過江時,曾率領舟師阻擊侯景,舟師全都潰散了。江子一奔逃回來,梁主當面譴責江子一,江子一伏拜謝罪道:“臣以身許國,常常擔心死而不得其所,現在我的部眾全都棄臣逃去,只剩下臣一人,怎么能抗擊叛賊?如果叛賊敢來侵犯宮闕,臣就算肝腦涂地也要報答陛下的恩情,贖清前罪!”梁主才赦免他的罪。隨后江子一和其弟左丞江子四、東宮主帥江子五率領一百多人出城直抵侯景的軍營。侯景發兵圍攻,江子一持槊向四周戳刺,殺賊數十人,賊兵一擁而上,砍斷了江子一的左肩,江子一倒地而亡。江子四胸前中了一槊也死了。江子五的大腿被刺傷,逃了回來,才剛到塹上,因傷口劇痛,也倒地而亡。正是:

舍身報國贖前愆,戰死疆場劇可憐!

兄弟三人同畢命,義碑好把姓名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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