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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論真理

在哲學和科學領域,我們主要關心的應該是探索真理,而不是證明真理;而且,對真理的證明越高明、越機靈,就越令人討厭。我們應該力求看出即發(fā)現(xiàn)最急迫的問題,并通過提出真實的理論(或者真實陳述、真實命題,這里無需區(qū)別)努力去解決問題;至少,通過提出比我們前人所擁有的那些理論更加接近真理的理論去解決問題。

但是,我們只有講得簡潔明了,避免不必要的技術細節(jié)和繁文縟節(jié),才可能探索到真理。在我看來,力求簡潔明晰是一切理論工作者在道義上的職責,矯揉造作與缺乏簡潔明晰則是一種罪過。(由于出版物激增,文字簡練也很重要,但較之明晰性不那么迫切,并且有時候簡練與明晰性兩者不可兼得。)我們常常達不到上述要求,不能把事情說得言簡意賅、通俗易懂,這正表明,作為哲學家,我們并非十分稱職。

我接受(由塔爾斯基加以精制和捍衛(wèi)的參見A·塔爾斯基的《邏輯、語義學、元數(shù)學》,牛津,1956年,第152—278頁(最初作為論文于1933年在波蘭發(fā)表,1936年在德國發(fā)表);同樣可參見《哲學與現(xiàn)象學研究》,1944年第4期,第347—376頁,見下文第9章。)常識理論,這一理論認為:真理是與事實(或實在)的符合,或者更確切地說,一個理論是真的,當且僅當它符合事實。

稍微談一下各種術語。由于塔爾斯基,這些術語現(xiàn)在已成為不足為奇的了:真理和謬誤基本上被認為是陳述的性質或類,即用某種語言L1(例如德語)明確闡述的理論或命題(或有意義的語句“有意義的語句”(即一個語句加上它的“意義”,也即是一個陳述或命題)這一表達式是塔爾斯基的用語(伍杰的翻譯)。因為主張真理是語句的一種性質,即一種語言或一個形式系統(tǒng)的語法上正確的一組詞的性質,塔爾斯基受到了不公正的批評。然而事實是,在他的整個著作中,塔爾斯基所討論的僅僅是已給予解釋的語言的真理。在這里我不想對陳述、命題、斷定以及理論加以區(qū)分。)的性質或類,對于語言L1,我們可以在另一種稱之為元語言的語言Lm中十分自由地進行討論。以某種方式指稱L1Lm中的短語可以被稱為“元語言學的”。

如果我們令符號“P”代表“Der Mond ist aus grünem K?se gemacht”(“月亮是由新鮮奶酪制成的”)這個德語(L1)短語的英語(Lm)名稱。(注意,由于增加了英語引號,這個德語短語已經變成了一個英語元語言學名稱——關于德語短語的所謂引號名稱。)因此,同一陳述“P=‘Der Mond ist aus grünem K?se gemacht’”顯然是一個英語元語言學陳述;我們可以說:“德語陳述:‘Der Mond ist aus grünem K?se gemacht’(“月亮是由新鮮奶酪制成的”)是符合事實、或者符合事件的實際狀態(tài)的,當且僅當月亮是由新鮮奶酪制成的。”

現(xiàn)在我們引進一條普遍規(guī)則,即,如果P是一個陳述,那么“P”表示由陳述P所刻畫的事件狀態(tài)的英語描述的一個縮寫。于是,我們可以更一般地說:“對象語言中的短語P是一個符合事實的陳述,當且僅當P。”

在英語中我們應該說,“PL1中是真實的”,或者“P在德語中是真實的”。然而,真理并不是一個關于語言的概念;因為,如果P1是任一語言L1中的陳述,P2是任一語言L2中的陳述,那么下述說明成立(比如說在Lm中):如果P2P1L1L2的一種翻譯,那么P1P2或者同真、或者同假,即它們必然具有相同的真值。并且,如果一種語言豐富到具有一個否定運算子的程度眾所周知,所有的自然語言都有一個否定運算子,雖然不具有這種算子的人工語言已經構造出來了。(動物心理學家甚至主張上述現(xiàn)象可以在老鼠身上觀察到,老鼠學會用獨特的信號掌握杠桿,并且學會理解符號,這種符號給予那些信號以邏輯上與原值相反的值。見漢斯·赫爾曼的《語言心理學》[柏林,1967年,第51頁]中關于R·W·布朗和K·L·拉什利的附注。),那么我們可以說,對于每一個假陳述,該語言都包括了一個真陳述。(因此,我們就可以知道,大致說來,在每種具有一個否定運算子的語言中,真實的陳述和虛假的陳述“同樣多”。)

塔爾斯基的理論十分清楚地表明,如果一個陳述P符合任何事實,那么它所恰好符合的事實將是事實P。塔爾斯基理論同時還解決了有關假陳述的問題,一個假陳述P之所以為假,并非因為它符合事實這類奇怪的實體,而是因為它符合任何事實:它對于任何真實事件并不具有符合事實這樣一種特殊的關系,雖然它對于虛假的事件狀態(tài)p具有某種類似“描述”的關系。(只要我們記住一個虛假的事實根本不是真實的,避免使用“虛假的事件狀態(tài)”、或者“虛假的事實”這一類短語就沒有多少益處。)

雖然把這問題弄清楚需要塔爾斯基式的天才,不過,這個問題現(xiàn)在確實已經十分清楚了,即:如果我們要談論一個陳述對于一個事實的符合,我們就需要一種元語言,在這種元語言中,我們可以闡述有關陳述所論及的事實(或者斷定的事實),此外,(通過對該陳述使用某種約定的或描述的名稱)我們還能討論有關陳述本身。反之亦然:很清楚,一旦我們掌握了這樣一種元語言,我們便能運用這種語言談論(a)由某種(對象)語言的陳述所描述的事實,通過陳述這些事實的簡單方法所描述的事實;以及(b)這種(對象)語言的陳述(通過使用這些陳述的名稱);那么,我們也能在這種元語言中談論陳述與事實的符合

一旦我們能用這種方法闡述語言L1中的每個陳述同事實符合的條件,我們就能給出純語詞的、然而卻是符合常識的如下定義:注1一個陳述是真的當且僅當它符合事實

注1塔爾斯基表明,為了避免說謊者悖論,需要一種超越常識的謹慎:我們必須注意在語言L1中不使用元語言詞項“真(在L1中)”。見下文第9章。

正如塔爾斯基所指出的,這是一個客觀主義的或絕對論的真理概念。但是,在允許我們論及“絕對確定或絕對信念”的意義上,這個概念不是絕對論的,因為它沒有為我們提供一個關于真理的標準。相反,塔爾斯基可以證明,如果L1是足夠豐富的(例如,如果它包括算術),那么就不存在一個關于真理的普遍標準。只是在極度貧乏的人工語言中,才可能存在一個真理標準。(這里,塔爾斯基應該感謝哥德爾。)

因此,雖然真理的觀念是絕對論的,卻不能提出任何對絕對確定性的要求:我們是真理的探索者但不是真理的占有者D·W·哈姆林教授曾給予我極大榮譽,描述了我關于“科學的性質”的觀點(保羅·愛德華茲主編《哲學百科全書》第3卷,第37頁)。他的概括大部分是正確的,然而,當他用“真理本身只是一種幻覺”這種說法來概括我的觀點時,他完全誤解了我的理想。難道那些否認能得出關于莎士比亞的喜劇出自何人手筆、或者關于世界結構的絕對確實結論的人們,應該因此而對如下觀點即莎士比亞喜劇作者或者世界本身“只是一種幻覺”的觀點負責嗎?(關于真理概念的重要意義的更清楚的說明在我的著作中到處都能找到,特別是在本書的第九章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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