健三認為吉田要說的事,應該就此了結,心里巴望他早走。然而對方的態度顯然與此相反,錢的事雖然就此不再提及了,但無關痛癢的閑話卻說個沒完沒了,就是賴著不走。而且說著說著,話題又自然回到了島田的身上。
“不知是怎么回事,也許老人年事已高吧,近來盡說些特別令人擔心的話。因此,能不能求您跟過去一樣,跟他保持來往呢?”
健三一時沒法回答,只是默默地望著擺在兩人之間的煙灰缸。老人撐著一把顯得很重的粗布傘,那雙異乎尋常的眼睛直盯著他的樣子,又清晰地浮現在他的腦海里。他不能忘記老人往日給他的照顧,同時也難以抑制從自身人格折射出來的對老人的厭惡,他夾在這兩種感情之間,一時說不出話來。
“我特意為此事前來,這一點務請屈駕應允。”
吉田越來越恭敬了。健三想來想去,還是討厭這種來往。可如果予以拒絕,又未免不近情理。最后終于決定即使討厭,也應正確對待。
“如此說來,只好從命。請轉告他,我表示同意。但有一點,雖說保持來往,卻不能恢復過去的關系,請轉告他不要誤解。還有,從我目前的情況來看,要經常去安慰老人,也是難以做到的……”
“這么說,也就是只同意讓他來府上登門拜訪嘍。”
健三聽到登門拜訪這話感到好不難受,難置可否,又閉上了嘴。
“你瞧,我說些什么呀,這就夠好的了……過去和現在,情況根本不一樣嘛。”吉田露出了終于完成了自己的任務的神態,話一說完,就把剛才使用的煙盒塞進腰間,連忙起身告辭。
健三把他送出大門,又鉆進了書齋,心想盡快把當天的事辦完,立即伏在桌案上。可是心里另有牽掛,工作的進展自然很難如愿。
這時,妻子往書齋里看了看,叫了健三兩聲。健三仍伏在桌案上,沒有回頭。妻子只好悄悄地退了回來。妻子走后,健三雖不順意,還是堅持工作到天黑,比平時遲了許久,才出來吃晚飯。這時,他才同妻子說話。
“白天來的那個吉田,究竟是干什么的?”妻子問。
“他說早先在高崎替陸軍干過什么事。”健三答道。
顯然,光是這么兩句話是不能把事情說清楚的。妻子期望丈夫能就島田和柴野的關系,以及他和島田之間的來往等,作出使自己滿意的說明。
“免不了會提出要錢什么的吧?”
“可不是那樣。”
“那么,你說什么……反正得說明情況吧!”
“嗯,是說明了情況。除了說明情況,沒有別的辦法呀!”
兩人各自心中盤算著自家的經濟狀況。月月不斷支出,而且非支出不可,可這些錢是他用辛勤的勞動換來的。何況對妻子來說,用這點錢維持全部家計,的確并不寬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