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 狄金森全集:卷三·詩歌
- 艾米莉·狄金森
- 5128字
- 2019-01-10 17:55:16
1233 (1249)
如果我未曾見過太陽
我就能夠忍受陰暗
但光已使我的荒野
變成一片更新的荒原—
約1872(1872)
1945
1234 (1250)
如果我的小舟沉沒
那是向另外的海洋下沉—
無常的底層
就是永生—
約1872(1872)
1945
1235 (1245)
它聽起來像雨,直到它變彎
隨后我知道它是風—
它走起路來濕得像波浪
但橫掃過去干得像沙棱—
當它把自己推開
到了某個最遙遠的平原
聽見像千軍萬馬沖來
那真的就是雨點—
它注滿了水井,它讓池塘開心
它在路上潺潺—
它從山上拔掉塞子
并讓洪水到處泛濫—
它松開了田畝,掀起了海洋
中心部位洶涌澎湃
然后像以利亞[11]那樣
駕著一輪烏云離開。
約1872(1872)
1945
1236 (1264)
像時光的陰險皺紋
浮現在一張可愛的臉上
我們把優雅抓得更緊
盡管我們對皺紋怒火萬丈
霜本人如此漂亮地
把每個盛年搞得紛亂如麻
從他的棱鏡上揚言
無人能把他懲罰
約1872(1872)
1945
1237 (1331)
我的心向你奔來
它不肯把我等待
我變得異常羞縮
便抽身急忙躲開
無論我的步伐為了什么
他先把你的面龐獲得
多么籠統的一種恩德
給兩個人分攤開來—
不是出于惡意
我把這向你提及—
如果他有不正的心理
需要最快的分擔
要不是他的貪心—
吹噓我的獎金—
曬太陽在伯利恒
在我到那里之前—
約1878(1874)
1945
1238 (1287)
權力是一種熟悉的生長物—
不是舶來品—不會—
在我們旁邊像個平淡的深淵
存在于每一群朋友之內—
逃離它—只有一次機會—
當意識和軀體
趨向前想看最后一眼—
你可以證明那并不存在之時—
約1872(1873)
1945
1239 (1253)
冒險是那吊著大桶的頭發
在空中令人心馳神往—
那桶空空如也—但那桶
有千百種重量—出讓
太沉重想不到陷阱
把那變幻莫測的椅子偷窺
并讓自己坐下,好被
那背信棄義的頭發放開—
“愚笨的桶子”批評家們講—
而那騙人的頭發
像浩劫那樣令人信服,
在誘騙它的旅行家。
約1872(1872)
1945
1240 (1291)
乞丐在門口討要聲名
獲得并不勞力費神
但面包是那件更加神圣的東西
亮出來就是不肯給人
約1872(1873)
1945
1241 (1261)
紫丁香是一種古老的灌木
但更加古老的則是
今夜山上
天空的紫丁香樹—
太陽按他的航道沉落
把這最后的植物遺贈給
觀照—不是給觸摸—
這西方的花朵。
一朵花冠是西方—
花萼就是地下—
莢膜則是燦爛的種籽,星星—
信仰的科學家
他的研究才剛剛開始—
在他的綜合之上
這花無懈可擊
經得起時間的分析估量—
“眼睛未曾看見”[12]可能會
在盲人中風行
但別讓啟示
被理論阻梗—
約1872(1872)
1945
1242 (1343)
逃離記憶
如果我們長上翅翼
許多人就會飛去
習慣于更加緩慢的東西
鳥兒們帶著驚異
會細看人們的
瑟縮的先鋒
從人心里逃逸
約1872(1874)
1945
1243 (1196)
亂講一氣的是穩健的絕望—
極度的痛苦卻惜言如金。
將它自己嚴格地放在一邊
供自己細讀品評。
靈魂不會被鎮守
在煩惱的面前—
愛是一,不是集合體—
死也不是翻一番—
約1873(1871)
1914
1244 (1329)
蝴蝶的升騰長袍
在綠玉髓公寓里掛得高高
今天下午穿上—
下去跟毛茛做朋友
多么地屈尊俯就
在一座新英格蘭小鎮上—
約1873(1874)
1890
1245 (1171)
一個秘密的郊區
戰略家應當嚴守,
與其侵擾一個夢
不如把睡眠考究。
約1873(1870)
1914
1246 (1305)
蝴蝶肯定會躺在
尊貴的塵土之下
但從來不會經過墓穴時
像蒼蠅那樣受罰—
約1873(1873)
1915
1247 (1353)
像雷霆堆積到自己的結局
然后轟轟烈烈崩潰消逝
而創造出的一切全隱藏著
這—也許就是詩—
或者是愛—二者同時到來—
我們證明二者又證明不了任何一個—
體驗其中的一個就會毀滅—
因為沒有人看見上帝還能存活[13]—
約1873(1875)
1914
1248 (1172)
愛的那些小事
比它的大事更加密集—
投資的最佳說明者
就是微小的百分比率—
約1873(1870)
1914
1249 (1242)
代表我的星辰很古老—
西方有點兒破舊—
但新的閃著惟一的金光
我一直想把它擁有—
指望著那惟一的結果
她的無限的鄙夷
但用我的失敗把她征服
被殺的卻是勝利。
約1873(1872)
1914
1250 (1193)
白得像一朵水晶蘭
紅得像紅花半邊蓮
奇幻得像正午的月亮
二月的一個鐘點—
約1873(1871)
1932
1251 (1300)
靜默是我們畏懼的一切。
一種聲音里就有贖救—
但靜默卻是無垠。
他自己臉也沒有。
1873(1873)
1932
1252 (1241)
像一把把鋼鐵掃帚
風雪清掃了
冬天的街道—
房子被鉤住了
太陽派遣出
熱的虛弱代理—
鳥兒翱翔的地方
沉默拴住了
他的肥大—緩慢的坐騎
躲在地窖里的蘋果
是唯一玩耍的東西。
約1873(1872)
1914
1253 (1281)
如果這一天不曾存在,
或者它能夠消失
那么別的每一天,
是多么痛苦,多么多余!
惟恐愛會貶值
什么損失又會升值
如果它有受侵害的特權,
它就珍惜從前的東西。
約1873(1873)
1914
1254 (1288)
以利亞的車子[14]知道車轅
不會缺失輪子
以利亞的馬兒同他的車
一樣獨一無二—
要描繪以利亞的旅程
技藝隨他一起終止
它以不可思議的絕活
證明以利亞有理—
約1873(1873)
1914
1255 (1298)
渴望就像種子
在地里邊拼搏
相信假如它求情
它最終會被找著。
時光,地域—
每種情況都不為人知,
在它看見太陽之前
必須做到矢志不移!
約1873(1873)
1929
1256 (1214)
墳墓對英雄
并不比對凡人立得高—
對于孩童也不比
對于麻木的古稀老人近分毫—
這最后的閑適同樣給
乞丐和他的女王消愁
討好這位民主派
一個夏日的午后—
約1873(1871)
1896
1257 (1299)
統治權持續到得到的時候—
所有權同樣久長—
但這些—給予如同它們飛離
永遠地適當。
這些嘴唇多么永久
只有露水知道—
這些都是永恒的新娘
把我和你排擠掉。
約1873(1873)
1932
1258 (1280)
誰是“圣父、圣子”
小時候我們納罕,
他們與我們何干
當增強了的童年[15]
用怕人的推斷
令人吃驚的告知之后
我們認為,至少他們
不比描述的情況更糟。
誰是“圣父、圣子”
今天我們仍然詢問
“圣父、圣子”本人
無疑將會說明—
但如果他們幸運
在我們想知道的時候,
也許,我們曾經是要好的朋友,
比時光允許要做的更勝一籌—
我們開始—得知我們相信
但只有一次—不折不扣—
信仰,它不是那么合適
當屢屢改變的時候—
我們臉紅,如果我們到了那個天堂—
難以形容的事體—
我們將會避開,直到羞于
承認那種奇跡—
約1873(1873)
1914
1259 (1216)
起了一陣風
盡管何任森林里
沒有一片樹葉哆嗦
但寒冷自行參與
超越了鳥兒的王國—
一陣喚起一種孤獨的歡樂的風
好像分別的涌浪
在北極的秘密中恢復
到看不見的狀況—
約1873(1871)
1932
1260 (1314)
因為你要離去
而且永不回還
而我,不管怎樣絕對,
也會把你的行蹤監管—
因為死是最后,
不管它怎樣先拔頭籌,
這一瞬間就懸在
無常的上頭—
每個人活著,就是要
發覺別人,這種意義,
這個發現,上帝自己
現在也無法消弭
永恒,我一發現
就有這樣的推測
你,因為曾經是存在
自己就忘了生活—
“現有的生活”到那時就是
一件我從未知道的事物—
如同天堂虛無縹緲
直到你的國度—
“將來的生活,”對于我,
一座住所,太平凡
除非在我的贖救者的臉上
我認出了你自己的臉面—
誰懷疑永生
誰就可以與我交換
被你令人失色的臉面
所剝奪的一切,但他不算—
至于天堂和地獄
誰若愿意用這張臉面換取
他稍欠無價的朋友,
我也就讓與誰指責的權利。
如果“神就是愛”,像他承認的那樣
我們就認為他一定就是
因為他是一個“忌邪的神”
他給我們說得確定無疑
倘若如他還承認的那樣
對于他“一切皆有可能”
他最終將向我們歸還
我們被沒收的眾神—
約1873(1874)
(1930)
1261 (1268)
一個不經意掉到書頁上的字
可以把眼睛刺激[16]
一旦褶起來,這發皺的創造者
便躺在永久的褶縫里
傳染在句子里滋生
我們會從瘧疾那里
吸入絕望
哪怕相距若干世紀—
約1873(1872)
1947
1262 (1276)
我看不見我的靈魂,但我知道就在那里
也從未見過他的住宅和家具,
他邀我跟他住在一起;
但一個推心置腹的客人可以商議,
什么服裝最使他增光,
我穿上也非常適當,
因為他對誰都不打保票
唯恐人們裝扮有特別的格調
給他搞到永久的裝束
辦法是給它定個突然的節日。
約1873?(1873)
1894
1263 (1286)
何物帶咱去遠方
一只船不如一本書
就是千里馬也趕不上
一首歡快奔騰的詩—
這種路最窮的人也能走
不會受通行稅的阻梗—
這種車運載人的靈魂
它是多么的節省。
約1873(1873)
1894
1264 (1284)
這是他們從前希望過的地方,
現在我還在把那里希望。
失望的種子早就在
一個快活的莢膜里生長,
太遙遠,不能把那雙
走這條香膏板的腳阻止—
他們前面是逃脫不過的海洋—
他們一來路就被封死。
約1873(1873)
1894
1265 (1285)
我認識或見過的最得意的小鳥
今天登上一根枝頭
一直待到領地確定之后
我如饑似渴要看如此美妙的景象
他卻莫名其妙地放聲歌唱
只不過要表現內心的歡暢。
退隱,重返他的過渡莊園—
什么愜意的事件
配受最美的光艷!
約1873(1873)
1894
1266 (1301)
記憶滿了的時候
就把完整的蓋子蓋上—
今晨最漂亮的話
專橫的傍晚已講—
約1873(1873)
1951
1267 (1304)
我看見那雪片在它上面
但與時間密謀進行反抗—
“未曾改變”我懷著一種坦白強調
那坦白卻把我誠實的心搭上—
可“你”—她勇敢地回話
敏感到了我的錯誤
“已經改變了—接受贓物吧
為了進步的緣故”—
1873(1873)
1915
1268 (1303)
堅定所有分析者的
這樣一種公正的觀念
在心沒有聲音
發出時就是雄辯—
約1873(1873)
1932
1269 (1217)
我為糠皮勞作,而收獲麥子
就是傲慢和侮辱。
田地有何權利在認可的
事情上瞎摻和?
我品嘗麥子而憎恨糠皮
并感謝那富足的朋友—
聰明才智遠看
比近觀更加相投。
約1873(1871)
1896
1270 (1260)
難道天國是名醫生?
人們說他會治病—
然而死后的藥品
卻沒有供應—
難道天國是個財務署?
人們說起我們欠的錢—
但我沒有參加
那次談判—
約1873(1872)
1891
1271 (1313)
九月畢業班臨別宗教儀式
一種混成
有蟋蟀—烏鴉—和回顧
還有一股裝假的微風
它暗示,卻不采取—
一種干枯的影射
使心開起了玩笑
卻使哲學家迷惑。
約1873(1873)
1892
1272 (1278)
她如此驕傲地去死
使我們大家無地自容
以致我們珍重的東西
對她的渴望全然陌生—
那地方我們誰也不會
如此滿意地
立即前往—以致痛苦
幾乎降格為妒嫉—
約1873(1873)
1896
1273 (1385)
有間神圣的密室名曰“記憶”—
當你打掃它的時候—
請選一把虔敬的掃帚—
不聲不響地下手。
那將是一種驚奇的勞動—
除了其他對話者的
一致性
一種概率—
那個領域的灰塵十分莊嚴—
讓它躺著—不受挑戰—
你無法取代它自己
但它能使你啞口無言—
約1873(1875)
1945
1274 (1218)
沒有骨髓的骨頭,
那有什么結果?
它不宜端上餐桌
給乞丐給貓都不妥。
一根骨頭有義務—
一個生命也相同—
一個沒有骨髓的集結
比恥辱罪過還重。
然而完結了的生靈
怎樣能獲得一種新的功能?
老尼哥底母的幽魂
又面對著我們!
約1873(1871)
1896
1275 (1373)
蜘蛛作為一名藝術家
從來沒有人雇用他—
盡管他過人的功績
一個基督教國家上上下下
男男女女個個
充分證明超凡優秀—
被忽視的天才之子啊
我來握住你的手—
約1873(1875)
1896
1276 (1312)
夏天遲遲離去
蟋蟀則提前到達—
而我們知道那斯文的鐘
只是意味著回家—
蟋蟀匆匆離開
冬天則姍姍來遲
而那哀婉的鐘擺
走得準而神秘。
約1873(1873)
1890
1277 (1317)
正當我們畏懼它時,它來了—
但來時卻把畏懼減輕
因為對它的畏懼天長日久
幾乎使它變成了美景—
有一種磨合—一種驚惶—
一種磨合—一種絕望—
知道它要來比知道
它到場更令人掛肚牽腸。
試探極限
那是新的清晨
比一輩子慢慢熬過它
更加可恨。
約1873(1874)
1896
1278 (1225)
群山矗立在霧靄中間
谷峪停留在下面
河流與天空或去或等
只遂它們的心愿。
太陽悠閑逍遙—
他那烈火的興趣
有點兒撤回前言—
暮色與尖塔絮語,
如此輕柔地在場景上
落下了黃昏的一幕
我們感到多么親切的東西
是那些看不見的事物。
約1873(1871)
1945
1279 (1348)
了解長刺歌雀的辦法
從別的每只飛鳥
根據他的歡樂—
必定推斷得到。
放肆的衣裳
穿上以示公然反抗,
莽撞無禮有時
隸屬于威嚴高尚。
煽動性的情緒
對法律有糾正作用—
如同狂喜的異端邪說
或者惡魔的棄義背信。
對關注而言,是外客
與歡樂過于親密—
他把存在恭維
直到被四季
或他的孩子誘開—
長得成熟又咄咄逼人—
或未曾預見到的高貴
或者,幸運地,遐邇聞名—
通過對比證實
鳥中鳥已經遠飛—
草地多么空漠—
她的魔法師撤回!
約1873(1874)
1945
1280 (1215)
歲月的傷害在他身上—
聲名狼藉的時間—
廢棄他像件時裝
把空間給了統治權。
忘掉他早晨的力量—
衰敗的榮光
是一種比最小的生命力
還小的排場。
約1873(1871)
1945
1281 (1258)
呆滯的歡樂像個水池
放任它的燈芯草大量生長
直到它們一頭栽了進去
致使水流徐緩不暢
阻止陰影的
光明航行往下走
但甚至這也會激發自己
當洪水一路涌來的時候。
約1873(1872)
1945
1282 (1311)
你是我想要的東西?
走開—我的牙已經長就—
滿足那小小的硬腭
它尚未餓得這么久—
我趁等待時告訴你
食物的秘密
增加直到我發誓把它放棄
在外面吃飯如同上帝—
草稿一
你是我想要的東西?
走開—我的牙已經長就—
侮辱一個小小的硬腭
你也不會刺激得這么久—
我趁等待時告訴你—
食物的秘密
增加直到我發誓把它放棄
它現在的生存如同上帝—[17]
草稿二
約1873(1873)
1945
1283 (1282)
如果希望能考查她的基礎
她的手段就到了頭—
它有一個假證書
或者什么也沒有—
在最大的場合逡巡不前
只不過為了更新—
只被一名刺客砍倒—
發達興隆—
約1873(1873)
1945
1284 (1310)
如果我們有健全的心智
不過它們不自在也許倒好
與瘋狂如此親密
他容易與它們結交
如果我們頭腦里有眼睛—
我們成盲人多么慶幸—
我們看不見大地—
便全然不受觸動—
約1873(1873)
1945
1285 (1283)
我知道懸念—它邁步如此穩健
又如此無力地轉身退走—
此外—懸念像鄰人一樣
當我騎馬經過的時候—
總是立在窗前
盡管最近我發現
并對我的馬兒提及
那需要與我無關—
約1873(1873)
1945
1286 (1269)
我本以為天性已經足夠
直到人性出現
但它把另一方同化
如同視差同化火焰—
剛剛把人性意識到
又增加了個神性
草率地爭取容量
容納的性能
總跟內容一樣
但假設有個巨大的房間
你就會安置一位巨人
而不是一個矮漢
約1873(1872)
194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