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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對“惡”和人類殘酷行為的解釋

在我7歲大時,父親告訴了我納粹把猶太人做成燈罩的故事。這種話,你聽了一遍就永遠不會忘記。在一個孩子的腦袋里(對成人也是如此),無論如何也不能將人和燈罩聯想成同一樣東西。他還告訴我,納粹還把猶太人做成肥皂。這聽起來是那么不可思議,然而卻是真的。我知道我們家就是猶太人,因此覺得這個“把人變成物品”的畫面格外慘痛。

我父親還跟我說到了他從前的一個女朋友,露絲·戈德布拉特[1],說她的母親就是集中營的幸存者。露絲曾把我父親介紹給她母親認識,父親震驚地發現,這位戈德布拉特太太的雙手是左右顛倒的。納粹的科學家把她的雙手切了下來,對調了左右位置之后再縫回去,于是當她伸出雙手、手掌向下時,她的拇指就靠外側、而小指靠里。納粹開展了許多“實驗”,這只是其中之一。從這些事里,我認識到了人性中深藏著一個矛盾——人居然可以把別人當成物品對待。只是我當時還小,年幼的心靈還無法理解這一點。

許多年后,我成了倫敦圣瑪麗醫院醫學院的一名教師。有一次我去旁聽一個生理學講座,教授講的是人類對溫度的適應。他告訴學生,關于人類對極端低溫的適應,最詳盡數據是由納粹科學家收集的,他們在達豪集中營開展了“浸泡實驗”,把猶太人和其他囚犯放進盛著冰水的桶里。他們收集了系統性的數據,顯示了人的心率和人在0攝氏度的冰水中浸泡時長之間的相關關系。(2)聽到這個違反道德的研究,我的腦海中再次浮現出了同一個問題:人怎么可以把其他人當作物品對待呢?[2]面對遭受痛苦的同類,人是怎么切斷天然的同情心的呢?

這些事例之所以特別使人震驚,是因為它們的主事者都是醫生和科學家(都是我們從小信任的職業),他們擁有良好的教養,卻都參與了違反道德的實驗或手術。我們權且(大度地)假設,這些醫生并不是為表現得殘酷而作出這些行為,他們開展浸泡實驗只是為了增進醫學知識,比方說,船只在冰冷的海面上失事以后,該如何進一步救助生還的乘客。即便是將可憐的戈德布拉特太太的手左右對調后縫合的納粹醫生,或許也不是(我猜想)為了殘酷而殘酷的,他們或許也是在追隨科學發現的沖動,想找個法子探索顯微外科的極限。

這些科學家一心求知,卻忽略了那些“被試”的人性。說來諷刺,人體科學用“被試”(subject)來描述研究對象,是因為這個詞傳達了對于對象感受的關切。[3]然而實際操作對這些被試的感受,卻是完全不予考慮的。納粹的法律規定了猶太人在基因上就是劣等人種,將猶太人消滅是納粹當時優生學項目的一部分。在這樣的政治框架中,那些醫生甚至可能認為“使用”集中營的囚犯作為醫學研究的“被試”是符合道德的,只要這能為更崇高的利益奉獻知識就行了。

至于普通納粹看守的行為,倒確實體現了殘酷本身。可悲的是,這些恐怖的例子要多少有多少,我在這里只選一個,它來自托馬斯·伯根塔爾的自傳[4]。托馬斯在只有9歲時和幾千名猶太人一同被捕,給押到了奧斯維辛集中營。一次,他不得不目睹一名囚犯被迫絞死自己的朋友,因為那個朋友企圖越獄。一個黨衛軍看守命令這個囚犯把繩索套到朋友脖子上。然而囚犯怎么也無法遵命,他的雙手因為恐懼和痛苦而劇烈顫抖。這時他的朋友轉過身來接過繩索,做了一件非凡的事:他吻了吻朋友的手,然后將繩圈套到了自己的脖子上。黨衛軍看守大怒,踢掉了越獄者身下的椅子,絞死了他。

當時9歲的托馬斯和其他獄友看到了越獄者親吻朋友的手的那一幕,他們都為這個簡單的動作感到欣喜,因為它在用無聲的語言說道:“我是不會讓我的朋友被迫殺死我的。”托馬斯在奧斯維辛活了下來(也許是因為父親教會了他在門格勒大夫[5]挑選死亡對象時貼近窩棚站著)(5),并把這個故事寫進了自傳《一個幸運的孩子》(A Lucky Child)里。[6]當時的環境如此凄慘,朋友間的共情卻表現得如此強烈,同樣強烈的還有那名看守對于共情的匱乏:如果他的目的是懲罰逃犯或者殺雞儆猴,大可以將越獄者槍斃了事。而他居然選擇這種懲罰的形式,大概是他希望這一對朋友都受到折磨吧。

到今天,距我父親向我透露那些人類極端行為已經過去了近50年,我的內心仍被這個簡單的問題占據:我們該怎么理解人類的殘酷行為?在有意識的生命里,我始終在被這個問題摧殘心靈,要寫一本書出來,還有什么比這更好的理由嗎?還有什么別的問題能如此牢固地扎根于我的意識之中嗎?我相信它之所以一遍遍地困擾我,是因為“人為什么會忽視其他同類的人性”這個問題必須得到一個答案,而它又偏偏還沒有答案。至少,那些容易查到的答案都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不能使我滿意。假如那些答案已經很充分,我就會覺得問題已經得到回答、爭議已經得到解決,也就不必反反復復地不斷想到它了。但是顯然,我還需要更好的答案。

有一個標準的解釋,認為納粹大屠殺(令人悲哀的是,縱觀歷史,放眼全球,這樣的屠殺還曾在許多文化中上演)昭示了人能夠對同類施加的“惡”(evil)。這種“惡”是無法理解的,它是一個無法討論的話題,因為其中蘊含的恐怖如此巨大,沒有語言能夠傳達。這個標準的觀點有許多人主張,“惡”這個概念也常常被用來解釋這類可怕的行為:

為什么這個犯人會殺死一個無辜的孩子?因為他是惡人;

為什么這個恐怖分子會用炸彈自殺襲擊?因為她是惡人;

……

然而,當我們審視“惡”這個概念時,就會發現它根本什么都沒解釋。對一個科學家來說,這當然是完全不夠的。納粹(以及和他們類似的人)的行徑確實可怕到了難以想象的地步,但這并不說明我們就不能再研究人為什么會做出這樣的行徑,或者只能抬出一個不成為解釋的解釋,比如“這些人就是惡”。

身為科學家,我想理解是什么讓有些人把同類當成物品來對待。在這本書里,我將探討人為什么會殘酷地對待他人,但是我運用的概念不是“惡”,我運用的概念是共情。和“惡”的概念不同,共情是具有解釋效力的。在接下來的章節里,我就將對共情做一番審視。

把人變成物品

我面對的難題是解釋人何以能對彼此造成極端傷害,同時又不仰仗那個過于簡單的“惡”的概念。讓我們把“惡”替換成“共情腐蝕”(empathy erosion)。共情腐蝕的一個原因是人產生了激烈的情緒,比如強烈的憤恨(resentment)、復仇的欲望、盲目的仇恨,或是保護的沖動。從理論上說,這些都是稍縱即逝的情緒,由它們引起的共情腐蝕也是可逆的。然而還有一些更為持久的心理特征也可能引起共情腐蝕。

共情腐蝕產生于人把其他人當作了物品,這個洞見至少可以追溯到馬丁·布伯。布伯是一位奧地利哲學家,當1933年希特勒掌權,他也辭去了法蘭克福大學的教授席位。布伯寫過一本名著,題為《我與你》。(2)他在書中對比了兩種存在模式,一種是“我-你”模式(你和另一個人產生聯系,為的就是這聯系本身),另一種是“我-它”模式(你和一個人或一件物品產生聯系,為的是利用對方達到某個目的)。他主張用這后一種模式來對待別人是對人的貶低。

一旦共情關閉,我們就完全處于“我”的模式了。在這種狀態下,我們只和物品產生聯系,即使和人產生聯系也只把對方當作物品。其實大多數人偶爾都會這么做。我們也許專注自己的工作,完全忘了辦公室外面還有個無家可歸的人。無論這種狀態是暫時的還是永久的,我們身在其中時都見不到“你”——至少見不到一個有著不同想法和感受的你。把其他人當作物品對待,是對另一個人所做的最糟糕的事情之一,因為你忽略了他的主觀體驗、他的想法和感受。

當一個人全神貫注地追求自身的關切,他很可能就會喪失共情。這時,他最好的狀態也不過是沉溺在自己的世界里,他的行為不會對其他人產生什么負面的影響。他之所以陷入這種形態,或許是因為經歷了好幾年的怨恨和傷害(這常常是沖突造成的),又或者是因為比較持久的神經病學方面的原因。(有趣的是,在這個一心追求自身目標的過程中,人或許反而會做出一些好事,比如幫助別人之類。但就算他的行為是正面的、有價值的、寶貴的,只要他當時專心致志不想其他,就仍然可以定義為喪失了共情。)[7]

現在我們已經前進了具體的一步,確定了研究的目標:我們要用“共情腐蝕”而不是“惡”來解釋人與人之間的殘酷行為。作為答案,這雖然像是稍微像樣了一些(至少可以從這個概念出發來解釋了),卻遠遠算不上完整。共情腐蝕這個解釋會引出兩個新的問題:什么是共情?它又怎么會受到腐蝕?但至少這兩個都是可以研究的問題了,隨著本書的展開,我們也將嘗試回答它們。

到本書結束時,我們應該不必再嘮嘮叨叨地重申理解人類殘酷行為這個要求了。如果上面的兩個問題有了一些像樣的答案,那我們就該覺得心安了。不過在深入探討共情的本質之前,我們還是先來看世界各地的幾個真實的例子,它們可以證明,納粹做出的那些可怕行徑并不是納粹的專長。我們舉出這些例子只是為了消除一個(在我看來)荒謬的觀點,那就是納粹的殘酷具有某種獨特性。你接著就會看到,他們并不是獨特的。

世界各地的共情腐蝕

共情腐蝕是在任何文化中都會出現的心靈狀態。2006年,我正和家人在肯尼亞度假。我們乘著飛機降落在了內羅畢,這是一個龐大的國際都市,熙攘的人群如同漩渦一般流動不息。但可悲的是,內羅畢的貧民窟也是非洲最大的貧民窟之一。在那里人們露宿街頭,母親死于艾滋病,孩子營養不良,靠向路人乞討或做任何他們能做到的事以求生。我遇見了埃絲特,一個年輕的肯尼亞女子,她是少數有工作的幸運兒之一。她提醒我要當心內羅畢日益增長的犯罪行為。

“一天我正在超級市場買東西,”她說,“忽然,一個拿著日用品在我不遠處排隊的女人發出了一聲慘叫。一個男人從后面切下了她的手指。混亂中,那男人從切斷的手指上褪下一枚結婚戒指,跑進人群溜了。一切都發生得那么快,根本來不及反應。”

這是一個令人震驚的例子,顯示了一個人可以對另一個人犯下怎樣的暴行。如果是預謀好了到擁擠的超市里行竊,那還容易理解,尤其當一個人挨餓的時候。可是預謀好了帶著刀子去超市就有點令人費解了,因為這表示竊賊是想好了要去切斷什么的。

不過對我來說,更關鍵的還是想象出竊賊在動刀之前那幾秒的心理狀態。在下手的那一剎那,竊賊眼睛里看到的恐怕只有目標(那枚戒指)了,那個小小的東西,能為他換來幾個星期的糧食。擋在他和下一餐之間的只有那個女人的手指,所以它必須被斬斷。那根手指當然是連接在一只手上的,但那不過是一個小小的不便而已,冷酷的邏輯指向了唯一的方案:切斷它。這只手是和一個活人連在一起的,那個活人有自己的生命、自己的感受,但是在那一刻,這一切都不重要了。竊賊的腦袋里根本不會考慮這些。這就是把另一個人當作一件物品(僅此而已)的例子。在我看來,你一旦把別人當作了物品,你的共情就關閉了。

這個例子似乎說明,犯下這類罪行的人腦子忽然短路了。會不會是犯人的絕望、饑餓和貧窮都到了難以招架的地步,使他暫時失去了對于被害人的共情呢?我們或通過親身體驗、或通過觀察旁人,都經歷過這樣稍縱即逝的狀態,這個狀態一旦過去,共情就會恢復。可是要我說,你即便處在暫時失去共情的狀態里,也做不出上面的例子中那樣可怕的事情。這說明了那個男人對那個女人的行徑不僅僅是暫時頭腦短路。我在這本書里關注的正是這類更加持久的現象,造成它們的更為穩定的特質。在這種現象中,當事人要恢復共情是比較困難甚至全無可能的,它們的后果也可能極其嚴重。我們將會審視一個特殊人群,他們急切地需要共情,卻由于種種原因不具備(并且可能永遠不會具備)共情。

這個留待以后再說。眼下我想再舉幾個共情腐蝕的例子,這類例子在世界各地都有,但我只想再說4個,因為我們不必舉出太多令人痛苦的例子,就能明白這種現象在各種文化中都會發生。

約瑟夫·弗里策爾在奧地利北部阿姆施泰滕的家中挖了一間地窖。(6)你大概聽說過這個案子,因為它當時登上了全世界的新聞頭條。1984年8月24日,他把女兒伊麗莎白關進地窖,從此囚禁了24年,對妻子則說女兒失蹤了。從伊麗莎白11歲起,他就日復一日地強暴她,直到她長成了一名年輕女子。就在這間地下囚室里,伊麗莎白生下了7個孩子,其中一個在3歲時死了,約瑟夫(他既是孩子的父親也是外祖父)燒掉了尸體,以毀滅證據。

在這24年中,約瑟夫和他妻子羅斯瑪麗一次次在奧地利的電視上露面,他表面上為伊麗莎白的失蹤痛苦不已,并呼吁公眾幫他找回女兒。他還宣稱,伊麗莎白生了3個孩子,他們被母親拋棄,神秘地出現在他的家門口,現在由他和妻子(孩子的外祖母)共同撫養。伊麗莎白的另外3個孩子則在地下囚室里長大,都患上了嚴重的心理疾病。一個父親怎么可以像對待一件物品一樣對待親生女兒?怎么可以這樣剝奪她以及他的3個孩子(也是外孫)的自由?他的共情到哪里去了?

第二個共情腐蝕的例子來自英國廣播公司的《新聞之夜》(Newsnight)節目,當時也把我看呆了。2002年7月24日,叛軍進入烏干達的帕瓊村(Pajong)。年輕的母親埃絲特·賴昌回憶了接下來發生的事:(7)

我2歲的兒子正坐在門廊上。叛軍開始踢他,直到把他踢死……我還有一個5歲的孩子在身邊,叛軍的那個女指揮官命令我們所有帶孩子的人都把孩子提起來往門廊的柱子上砸。我們只能聽她的命令,砸死了孩子。所有帶孩子的人,都只能把孩子殺了。你要是做得慢了,他們就毆打你,強迫你更加用力地把孩子往柱子上撞。最后有7個孩子像這樣死在了自己的母親手上。我的孩子才5歲大。[8]

那些叛軍士兵的腦袋里究竟在想什么,才能強迫一個母親砸死自己的孩子?

再來看看一場不那么出名的大屠殺,這次的兇手不是納粹。我是在去年夏天去土耳其旅行的路上聽說它的。土耳其人以熱情、好客、友善的文化聞名于世,但是在奧斯曼帝國統治期間,他們卻將亞美尼亞人(信奉基督教,屬基督教亞美尼亞教會)視作二等公民。一直到19世紀30年代,亞美尼亞人都還沒有權利在法庭上說出不利于穆斯林的證詞,他們提出的證據也不為法律所認可。19世紀70年代,亞美尼亞人堅決要求當局改革。在19世紀90年代,至少有10萬名亞美尼亞人遭到屠殺。1915年4月24日,250名亞美尼亞知識分子被捕入獄,后被屠殺。(8)同年9月13日,奧斯曼議會又通過了一條法律,規定亞美尼亞人的財產必須“沒收充公”,他們還被逐出土耳其,趕到了敘利亞城市代爾祖爾。150萬亞美尼亞人在這個過程中喪生,有的死在流亡路上,還有的死在25座集中營里(它們位于現代土耳其與伊拉克及敘利亞接壤處)。其中有的死于集體焚燒,有的被注射嗎啡而死,還有的死于毒氣。這是一段不常有人說起的歷史,對亞美尼亞人的種族滅絕清楚地證明(如果還需要證明的話),大屠殺不是只有納粹才做得出來的事。

下面是表現人類極端暴行的最后一個例子,這次的地點是剛果。1994年,米林迪·尤帕拉齊在剛果民主共和國瓦倫古地區寧雅村的家里受到了叛軍的襲擊。她講述了自己的故事:“他們強迫我的兒子和我性交,然后殺死了他。接著他們又在我丈夫的面前強奸了我,完事后把他也殺了。然后他們又帶走了我的3個女兒。”(9)

她從此再也沒有聽到3個女孩的下落。她描述了自己赤身裸體看著自家的房子被燒成白地的情景。我猜想你和我一樣,一定也被這個事件震驚得啞口無言。這些叛軍士兵,他們怎么會忘記眼前的受害者和他們的母親一樣也是個女人?他們怎么可以這樣把她當作一件物品處理?他們怎能忽視這個被迫同母親交合的男孩只是一個十幾歲的少年,具有正常的感受?

上面這些例子已經足以說明,來自不同文化的人類能做出怎樣的暴行。如果我想得沒錯,如果這些行徑確實是喪失共情的結果,那我們亟需要回答的就有兩個基本問題了:共情是什么?為什么有些人的共情比別人都少?

注釋

[1]因為沒有找到此人,無法征求她的同意使用真名,我在這里替她取了假名。

[2]這位教授對在這樣不人道的條件下收集數據感到非常難過,但依然覺得這批數據使人獲益良多、值得在他這場40多年后的講座中引用。我對他這樣使用數據十分反感,就算它們是用于醫學教育的目的,仍不能證明手段的正當。這就是不道德的科學研究,這一點無法改變。

[3]subject也有“主體”的意思。——譯者注

[4]見注釋4。——編者注

[5]納粹軍醫,曾對集中營囚犯開展殘酷實驗,人稱“死亡天使”。——譯者注

[6]托馬斯長大后參與創建了聯合國兒童基金會,目前他是海牙國際法庭的一位法官,過去40多年始終在為捍衛人權服務。

[7]這聽起來有些自相矛盾是不是?我來舉個例子說明:如果你的孩子正在傷心,而你正在組織一個項目,這時你對你的孩子說“我現在不能和你說話,我上班要遲到了”,那么在這一刻,你的共情就關閉了。

[8]埃絲特的丈夫被叛軍中的娃娃兵用彎刀砍死。在7月的那個夜晚,共有56人遇害,更多人受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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