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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友吧 1評論第1章 “急先鋒”與“乘勢英雄”
——胡適與魯迅
胡適(1891—1962),現代著名學者,舊時代的最后一位終結者和新時代的最初一位先知。字適之,安徽績溪人。早年肄業于上海中國公學,1910年赴美留學,先后就讀于康奈爾大學和哥倫比亞大學,為哲學家杜威高徒。1917年受北京大學之邀歸國任教授,參與《新青年》的編輯。最早舉起新文化運動大旗,成為新文化運動的旗手。領導一代知識青年與前進的思想界跨入了一個嶄新的文化時代。1919年發表《多研究些問題,少談些主義》一文,提出“大膽假設,小心求證”的研究方法,對學術界頗有影響。先后出版《嘗試集》《中國哲學史大綱》《水滸傳考證》《紅樓夢考證》等巨著,其在哲學、文學、文學研究諸領域都有極高的成就。為具有世界影響的著名學者。
1938年,胡適被任命為駐美大使,積極宣傳抗戰。1942年,任行政院最高政治顧問。1946年再回北京大學,任校長。1948年去美國,后又到臺灣,1962年病逝。
魯迅(1881—1936),思想家,文學家。原名周樹人,字豫才,浙江紹興人。青年時代入南京水師學堂、路礦學堂求學。1902年赴日本留學,到仙臺醫學專門學校學醫。愛好拜倫、裴多菲等人詩作,從此致力于文學工作,借以改變國民精神。后受革命影響,參加光復會。1909年歸國后,在浙江兩級師范學堂等校任教。1911年任紹興師范學校校長。辛亥革命后,任南京臨時政府和北京政府教育部部員、僉事等職。1926年后,先后任北京大學、北京師范大學、北京女子師范大學、廈門大學、中山大學等校講師、教授。1918年5月,第一次用魯迅筆名在《新青年》雜志發表《狂人日記》,為中國白話小說奠定基石,成為新文化運動的主將之一。1927年,他放棄進化論思想,認真研究馬克思主義文藝理論。1930年起,先后參加中國自由運動大同盟、中國左翼作家聯盟和中國民權保障同盟等進步組織,與國民黨反動派及其御用文人進行堅決斗爭,粉碎反動派的“文化圍剿”,為民主革命作出杰出貢獻。其一生作品很多。輯錄逸書、校訂典籍,頗有成績,有三十三卷《魯迅大全集》。
匆匆百年過去,胡適和魯迅早已殂謝,但其流風余韻猶系紙墨之間,每每追念,感慨系之。關于他們的種種紛爭,也意味深長。
1917年伊始,陳獨秀將胡適從美國寄來的《文學改良芻議》一文,編發在他主辦的《新青年》第二卷第五號上。作為策應,陳獨秀也發表了《文學革命論》,二人共同高舉起文學革命的旗幟,翻開了中國新文化運動的第一頁。
陳獨秀對胡適向舊文化“發難的口號”(鄭振鐸語)《文學改良芻議》,評價甚高,稱之為“今日中國文界之雷聲”。陳獨秀說:“文學革命之氣運,醞釀已非一日,其舉義旗之急先鋒則吾友胡適。”(《文學革命論》)
對此,胡適則很自謙,也很客觀地說,自己“歷史癖太深,故不配做革命的事業。文學革命的進行,最重要的急先鋒是陳獨秀……發表了一篇《文學革命論》,正式舉起文學革命的旗幟”。并說如果沒有陳獨秀的革命精神和堅決態度,“文學革命至少還須經過十年的討論與嘗試”(《五十年來中國文學》)。
胡陳二位,虛懷若谷,毫無虛偽的客套,皆是實事求是的態度。其胸襟已超出一介書生的高尚,而具有“人與文化”的歷史內容。
魯迅雖不是首舉義旗者,卻是遵“文化革命”、“白話文運動前驅者”的命令而創作文學的乘勢英雄。正是有了魯迅白話文的文學實踐,我們民族文學的面貌、氣象、精神、靈魂,才從此煥然一新。
魯迅對胡適和陳獨秀是充滿敬意的。他聲稱白話文以前的中國,因文言而僵死,中國人處于既聾且啞的文化狀態下,是“無聲的中國”,而有了胡適提倡的白話文運動,才使中國變成“有聲的中國”。他在《二十四孝圖》中說,“只要對于白話文來加以謀害者,都應該滅亡”,表明了傾盡全力與胡適等捍衛新文化運動的決心。
五四新文化運動,是三千年中華文明史上劃時代的一件大事。它造就了胡適、陳獨秀、魯迅等一批文化巨人。這些巨人的文化人格豐富復雜,文化性格多姿多彩。研究并挖掘這些文化巨人們的精神遺產,關乎國民人格建設,關乎民族文化核心價值的弘揚,也關乎“立人”之本。
從胡適、陳獨秀、魯迅三人對文學革命的態度來看,盡管有個性、見識、氣度的差異,但對新文化運動是齊心協力、精誠團結、堅決徹底的。是向舊文化攻擊的同一個戰壕里的戰友。
可是,時至今日,仍有些人(包括一些學者),未讀懂或雖懂胡適與魯迅者,卻囿于意識形態的偏見,在思想資源、文化價值上,將胡適、陳獨秀、魯迅等人簡約化割裂,每每做出非此即彼的簡單抉擇。特別是對胡適、魯迅二人,進行平行比較,有著各種說法:什么胡適是漸行的自由主義者,魯迅是激進的革命作家;胡適側重制度建設,魯迅重在國民批判;胡適作自由之夢,魯迅發絕望之嘆。甚或有人比喻說,胡適是飯,魯迅是藥;胡適養花,魯迅種刺……不一而足。更有人簡單地把“五四”以來的新文化運動稱為“胡文化”與“魯文化”云云,皆有“類非而是,類是而非”之嫌。這其間的個人好惡,讓“是非亂其真”了。
前幾天讀了一篇關于評論胡適、魯迅的文章,其中就有以罵與不罵來界定兩位文化巨人的宏論。如引用魯迅“我的雜感常不免罵人”(《意表之外》),對比胡適“適意吾輩不當亂罵人,亂罵人實無益于事”(胡適致錢玄同信)。在“罵”與“不罵”上做文章,強說硬說,世事豈能洞明!
中國人常常喜歡對歷史人物做二元對立的選擇,忽略了文化人格的復雜性和豐富性、文化性格的多樣性和多元性。胡適、魯迅的文化人格中,都有儒家之大義和兼濟天下之襟懷,都有對自由民主精神的追求,但胡適對公平、公正、平等諸多理念的追求的那種達觀、寬容、平靜、深邃的風格,與魯迅為真理不惜赴湯蹈火,自我犧牲并敢于自我剖析,直面人生痛苦,意氣難平的那樣金剛怒目式的吶喊與抗爭的精神,相互映襯,兩人的精神魅力和人格魅力反而更加清晰。二人相輔而行又相輔相成,共同開創了新文化運動的生動局面,并構筑了新文化運動的精神內核。
但胡適與魯迅的新與舊、中與西、精神與物質、保守與激進、革命與反動,這些貫穿于中國現代化之命題,將繼續困擾我們。嗚呼,胡適、魯迅其價值意義殊非言語能簡單道斷,其生命底蘊真諦亦非常人所可盡道,這是文化的悲劇,還是我們的悲劇……
(一)
胡適與魯迅,是一個時代的文化象征。他們在新文化運動發起時,走到一起,并肩戰斗,有過戰友的情誼。
魯迅應該感謝胡適,正是胡適與陳獨秀共同開創了白話文運動,才成就了魯迅成為乘時勢的英雄。
早在1909年,魯迅與周作人就翻譯出版了一本《域外小說集》。胡適讀后稱贊其為“古文學末期”的“最高的作品”。但命運弄人,《域外小說集》十年之內竟僅賣出二十本,平均一年銷兩本。究其因,此小說集采用的是文言文譯文,而且是硬譯。與同時期林紓用一手漂亮桐城古文翻譯的《茶花女遺事》《迦茵小傳》《紅礁畫槳錄》等的暢銷,形成鮮明的對照。
魯迅在1932年寫的《自選集 自序》中承認,他寫白話小說,是為了響應“文學革命”的潮流,其步調是與“前驅者”胡適、陳獨秀一致的。魯迅稱自己是遵“白話文運動前驅者”的命令而創作的。他高度評價說,胡適提倡白話文運動,使“無聲的中國”,成為“有聲的中國”,將一個“瀕臨死境”的文化“復活”過來。
乘白話文運動時勢,魯迅創作的《吶喊》《彷徨》等,風行全國,洛陽紙貴。正是白話文使周樹人成了魯迅。
在胡適的《文學改良芻議》及陳獨秀的《文學革命論》掀起新文化運動的前后,魯迅在北京南城的山會邑館的補樹書屋,苦苦地尋覓。常以抄古碑、輯金石消磨長夜。他是在同鄉蔡元培的舉薦下,一同來到北京,做了教育部的僉事。教育部派系林立,等級森嚴。魯迅消沉,迷上佛經,玩起古董。但這位穿長衫,鼻下留著濃黑口髭的先生,那雙清澄深邃的眼睛里,透出一種威嚴的浩然之氣。
其實,消沉是對時局的一種無聲反抗,并非沉淪。他說最高的輕蔑就是無言,他鉆進故紙堆,幾乎耗盡精力校勘《嵇康集》,還輯校了《志林》等五部書和謝承的《后漢書》,并四處搜集資料,打算開始《會稽禹廟窆石考》的寫作。
面對體質和精神都已僵化的國民,他何嘗不想站出來發點議論!
機會來自《新青年》和胡適、陳獨秀共同鼓吹的新文化、新思潮。
1918年歲首,《新青年》改組為同人刊物,成立編委會。陸續加入的撰稿同人有已與胡適相識的周樹人、周作人、張慰慈、劉半農等。在1月4日,周樹人《致許壽裳》信中,就有“《新青年》以不能廣行,書肆擬中止;獨秀輩與之交涉,已允續刊,定于本月十五出版云”。由此可見周樹人已對《新青年》予以關注了。但真正支持《新青年》的舉動,是他的白話小說《狂人日記》交《新青年》,并于1918年5月第四卷第五號上發表,署名是魯迅。
《狂人日記》是現代文學的第一篇小說。描寫了一個“迫害狂”患者的精神狀態和心理活動。魯迅通過“迫害狂”患者的感受,通過他在精神錯亂時寫下的譫語,對“人吃人”的封建社會作出了驚心動魄的概括。
《狂人日記》在《新青年》刊出后,在北京大學爭相傳閱。魯迅的名字也為人們所熟知。胡適給予《狂人日記》的評價甚高。
魯迅支持胡適、陳獨秀辦《新青年》,不僅給它撰稿,時不時提些建議,與胡適的關系處理得也很融洽。1918年11月4日,魯迅在《渡河與引路》(刊于《新青年》第五卷第五號,署名唐俟)一文中提出,“《新青年》里的通信,現在頗覺發達”,“但據我個人意見,以為還可酌減”。對“見鬼、求仙、打臉之類,明明白白全是毫無常識的事情,《新青年》卻還和他們反復辯論,對他們說‘二五得一十’的道理,這功夫豈不可惜,這事業豈不可憐”。胡適欣然接受并改進。
1920年《新青年》在上海,由陳獨秀幾乎辦成上海共產主義小組的機關刊物時,胡適勸告陳獨秀,辦《新青年》應仍以哲學、文學、思想文化為主,不要搞得政治色彩太濃。對此,胡適提出三條辦法:一、辦一個哲學文學期刊;二、《新青年》從九卷起移回北京編輯,宣言不再談政治;三、《新青年》停辦。就在陳獨秀和胡適發生分歧時,魯迅站在了胡適一邊,1921年1月3日,魯迅致胡適的信中,他和周作人主張按胡適提議的第二條辦,并建議“此后只要學術思想藝文的氣息濃厚起來就好了”。同時,李大釗也表示“我對于收歸北京編輯之議,也不反對”。
在這之前,胡適與李大釗發生“問題與主義”的激烈論爭時,毛澤東、魯迅都未予參與。魯迅的態度,似可從魯迅致胡適的這封信中,見支持胡適的端倪。
到了1924年,時局已發生變化,但我們從魯迅與胡適的通信中,窺見二人的關系還很不錯。魯迅讀到胡適作《水滸續集兩種序》時,贊曰:“序文極好,有益于讀者不解。我之不贊成《水滸后傳》,大約在于托古事而改變之,以澆自己塊壘這一點,至于文章,固然也實有佳處,先生序上,已給與較大的估計了。”胡、魯間的學術交流,映襯出彼此的文膽和見識。
魯迅在1924年2月9日,致信胡適:有人有一部百二十回本《水滸傳》,板很清楚,但稍破舊,須重裝,而其人要賣五十元,“問我要否,我現在不想要。不知您可要么?”胡適購下,并向魯迅致謝。但過了幾日,出現了一個小插曲,有位朋友告訴胡適:“此書是齊某人在黑市上用兩元錢買的,你受冤了!”但胡適卻說,“不然。只要有人知道我肯花五十元買一部古本《水滸》,《水滸》和其它小說的古本就會跑出來了”(胡適《致王重民》)。
從魯迅5月2日致胡適的信函中,我們還可以看到,魯迅和胡適走動得還很近。胡適為研究《西游記》,曾向魯迅借《西游補》,魯迅能將珍藏的書借給胡適,足見關系不一般。魯迅還托胡適,請他將友人李秉中的小說書稿《邊雪鴻泥記》賣給商務印書館,也見彼此的信任。
魯迅5月27日致胡適的信中,表達聽了胡適1924年5月8日在協和禮堂的“大論”(致辭)的欽佩之情。胡適在協和禮堂為訪華的印度詩人泰戈爾慶祝六十歲生日的大會上,即席發表熱情并深刻的講話。魯迅還介紹一位“久慕先生偉烈,并渴欲一瞻豐采”的友人拜見胡適。
6月6日,魯迅再致信胡適,內容是關于胡適贈書。“得胡適之信,并贈《五十年來之世界哲學》及《五十年來之中國文學》各一本,還《說庫》二本”(《魯迅日記》1924年6月2日)。信中還說,“昨日經過鐘鼓寺,就到尊寓奉訪,可惜會不著,實在不僥幸”。魯迅還說,友人出書,非他作序不可。“我沒做過序,做起來一定很壞,有《水滸》《紅樓》等新序(胡適、陳獨秀等人之序)在前,也將使我永遠不敢獻丑。”魯迅的謙遜,溢于紙上。
這一段時間,是魯迅與胡適友誼的黃金時期,他們二人性情的真摯、文人磅礴的個性精神,文學表達的形態與價值,培植起高漲于時代的生氣,使他們間的友誼,彌漫著一種人文精神。可惜,這一點,被一些人有意地掩蓋,甚至歪曲了。硬把魯迅和胡適政治化成神仙和妖魔,離真人太遠了。
(二)
1925年5月24日,胡適從天津裕中飯店分別致信魯迅、周作人和陳源。他們三人正硝煙彌漫地進行筆戰,當時,在旅館里,胡適讀魯迅的《熱風》中的《四十一》。此文最早發在1919年1月15日《新青年》第六卷第一號上,署名唐俟。胡適曾讀過,此刻再讀,足見胡適的喜愛。特別是對其中“此后如竟沒有炬火,我便是唯一的光……”胡適說“使我很感動”。且說:“我昨夜一夜不能好好的睡,時時想到這段文章,又想到在北京時半農同我說的話。今天再忍不住了,所以寫這封信給你們三位朋友。”胡適進行調停,呼吁消除誤解。
這“三位朋友”即魯迅、周作人和陳源,曾有八九個月的“深仇也似的筆戰”。論爭的是一些文化方面的問題,只因三方都“夾雜著一點對于對方動機上的猜疑”,結果原本的朋友間“變成了對罵的筆戰”。更讓知識較淺的人,對他們在論爭中用的什么“典”,為什么筆戰,弄不明白。
信中胡適對這三位朋友說:“我深深地感覺你們的筆戰里雙方都含有一點不容忍的態度,所以不知不覺地影響了不少的少年朋友,暗示他們朝著冷酷、不容忍的方向走!這是最可惋惜的。”最后,胡適引用了魯迅《熱風》里的一段話“這便是海,在他這里,能容下人們的大侮蔑”,來勸誡雙方。胡適說:“敬愛的朋友們,讓我們都學學大海。‘大水沖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認得一家人。’他們的石子和穢水,尚且可以容忍;何況‘我們’自家人的一點子誤解,一點子小猜嫌呢”,“我們的公敵是在我們的前面,我們進步的方向是朝上走”。
胡適對三位朋友說:“我寫這信時,懷抱著無限的好意,無限的希望。”
這封信,表現了胡適渴望開誠布公、肝膽相照,又喜歡調和,愿意在實踐的層面提出建議的個性。
1929年8月末,周作人給胡適寫了一封長信,有交淺言深之語,來信情誼殷厚。胡適很感動,即《致周作人》信。說:“生平對于君家昆弟,只有最誠意的敬愛,種種疏離和人事變遷,此意始終不減分毫。相去甚遠,相期至深。此次來書情意殷厚,果符平日的愿望,歡喜之至,至于悲酸。此是真情,想能見信。”信中對魯迅仍懷敬意。相較而言,魯迅對胡適便有些輕慢。在文字間已有批評嫌惡之意。
胡適對魯迅的譏諷抨擊,從不使只字辯解;相反,對攻訐魯迅的人,卻憤然阻止,并為魯迅辯誣。
1936年12月14日,胡適致信蘇雪林,批評她攻擊魯迅及左派文藝“是舊文字的惡腔調,我們應該深戒”,并勸她放開胸懷。信中說:“凡論一人,總須持平。愛而知其惡,惡而知其美,方是持平。魯迅自有他的長處,如他的早年文學作品,如他的小說史研究,皆是上等之作。”胡適還對“魯迅之小說史是抄襲鹽谷溫的”誣蔑,深惡痛絕,不僅對放出此言的小人張鳳舉予以痛斥,還據理證實“說魯迅抄鹽谷溫,真是萬分的冤枉”。胡適還倡議“為魯迅洗刷明白。最好由通伯先生寫篇短文”。
這封《致蘇雪林》信,寫于魯迅病逝之后不久。不妨說這是胡適對曾經的戰友的深深緬懷。從這封信中,可照見胡適的人格、靈魂。
在新文化運動勃起和發展過程中,胡適與魯迅“名滿天下,謗以隨之”;反過來也一樣,謗滿天下,名亦隨之。他們都遭到過新舊兩個時代人的誤解和曲解。但他們仍在文學之路上探索前進,同樣表現出偉大作家學者在藝術上搴纛前驅的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