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妾心如宅3:門庭深冷 來者須誠(大結(jié)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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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霧里看花花不明(1)
探視沈予過后,出岫懷著忐忑的心情去了榮錦堂。太夫人果然已猜到了一切,而她的猜測也同沈予預(yù)料的一樣。太夫人認(rèn)為,是沈予對出岫施暴未遂,被出岫一刀捅傷。
因而,太夫人在見到出岫之后,第一句話并非詢問沈予受傷的緣故,而是幽幽反問:“心疼了?”
出岫垂眸不答。
太夫人見狀,又是一笑:“后悔了?”
“不。”這一次,出岫堅決地回答。其實(shí)她并不曉得太夫人所指為何,是后悔沒有早點(diǎn)和沈予離開,還是后悔昨夜傷了沈予?她弄不清楚,但終歸,她被迫承認(rèn)了自己的心意,也做了一個艱難的決定。
不再辜負(fù)不該辜負(fù)的人,也不再作繭自縛。
“你與沈予的事,我沒興趣知道,你自己心里有數(shù)便成了。”太夫人的話語再次幽幽響起,帶著幾分深沉的不悅,“你來得正好,我還想問問你,昨晚夜宴之上,你為何不讓我把話說完?眼看聶七就要同意承兒的婚事,你和沈予插什么話?”
出岫沒有將淡心說服聶七賜婚的事相告,她隱隱覺得太夫人在這件事上處置不妥,于是道:“母親,我并非刻意插話,而是不贊同您這個提法。請旨賜婚的法子有很多,您何須與天授帝硬碰硬?”
太夫人聞言打量起出岫,片刻之后冷笑一聲:“怎么,不與聶七硬碰硬,難道還要軟語跪地苦苦求他?出岫,自從你今年春上病愈之后,是越發(fā)膽小怯懦了。”
“不是膽小怯懦,而是懂得了處世之法。”出岫不卑不亢地回道,“從前我總以為,若要支撐整個云氏,必要在外人面前擺出強(qiáng)勢姿態(tài),可自從大病一場之后,我發(fā)現(xiàn)不是。”
“哦?怎么說?”太夫人不動聲色地反問,靜待下文。
出岫斟酌片刻,先是舉了個實(shí)例,以云辭為例:“您是侯爺?shù)哪赣H,最清楚侯爺?shù)男宰樱按私游锖卧惭詤柹繌那疤焓诘埤垵摲恐輹r,他也不曾仗著離信侯的身份與慕王作對,但慕王一直很敬重侯爺,昨夜還特意去祠堂上香。這便足以說明,若想贏得一席之地,并不是非得硬碰硬。”
“你倒是懂得‘以柔克剛’。”太夫人再度冷笑,語中不乏嘲諷,“從前我看你還有些巾幗之氣,如今是越活越倒退了。”
“您說我從前是‘巾幗之氣’,我反而覺得是‘意氣用事’。您一定還記得我?guī)蜕蛴杼映龇恐莸呐f事。”出岫不緊不慢地解釋道,“當(dāng)時您教導(dǎo)我說,遇上聶七這種人,寧肯當(dāng)面求他放人,也不能在他背后做小動作。原本我不完全理解,如今卻深以為然。”
“你倒是會用以前的話來噎我。”太夫人頗不贊同地道,“就事論事,我當(dāng)初說這番話時,聶七還是慕王,況且你放走沈予只是私自行為,聶七并未遷怒整個云氏。可如今他已是天授帝了,我又是為了承兒才開口,也算為了整個云氏的前程,自然不能相提并論!”
太夫人一生強(qiáng)勢,無論是為人妻、為人母,還是執(zhí)掌云氏,都不甘示弱,總以面子和盛名為重。這一點(diǎn)出岫早已看得清清楚楚,也知道短期內(nèi)無法令太夫人改變,于是只得一點(diǎn)一滴將想法道出來。
“聶七這個皇帝非同一般。從前南北長期分裂,云氏一直獨(dú)善其身,您有足夠的底氣對兩國帝王不屑一顧,反而是他們爭相拉攏云氏,倚仗咱們的威名與財富……可眼下時局今非昔比,天授帝統(tǒng)一南北勢在必得,云氏也選擇了依附他支持他。既然如此,他是君,云氏是臣,咱們又為何要忤逆他?”
出岫停頓片刻,又道:“天授帝最痛恨別人觸其逆鱗,這一點(diǎn)您比我更清楚……您昨晚逼著他為承兒賜婚,可有想過他的心思?原本這是一樁喜事,可您一上來就算計他,還是當(dāng)著眾人的面兒,他的面子往哪兒擱?君威何在?又如何不惱?”
“惱了又如何?”太夫人沉聲反問,目中閃過凌厲光澤,“難道他還敢動云氏?”
“他自然不敢妄動云氏。”出岫嘆了口氣,“天授帝微服前來煙嵐城,還親自登門拜訪您,足見他對您頗為尊敬和……忌憚。在此情況下,他自然會顧及您的面子而有所收斂,但以后呢?誰又說得準(zhǔn)?”
出岫的前半句話令太夫人很是受用,便抬手示意她道:“你繼續(xù)說下去。”
出岫這才一咬牙:“容我說句大不敬的話,倘若您一直硬碰硬,也許天授帝不會對您動怒,但您百年過身之后,他未必不會為難承兒。都說‘親則至疏’,倘若承兒只是離信侯世子,也許天授帝不敢妄動;可咱們與莊氏聯(lián)姻之后,承兒就是他的連襟……屆時,他反而可以借這個名義對承兒發(fā)難,自己還能落下個‘毫不徇私’的好名聲。”
聽了出岫這一席話,太夫人似是陷入思索之中。眾所周知,天授帝這個皇位來得不大名正言順。先是逼著自己的四哥造反,后來又逼著自己的父皇退位,雖不能說是“弒父殺兄”,可也算是六親不認(rèn)了。
這樣的一個帝王,倘若真的狠下心來,會毫不猶豫無所顧忌。即便云氏是鸞夙的母族又如何?就算聶七不動云氏,還有聶七的子嗣……
出岫見太夫人一直沉吟不語,知她有所動搖,便索性一股腦兒將自己的想法全數(shù)道出來:“再者言,即便天授帝不為難承兒,此次他吃了癟,日后必定雙倍奉還。如今南北統(tǒng)一在即,咱們還心心念念要收回北宣的族人和生意,倘若此刻惹惱了他,他是否會在此事上為難咱們?
“說到底,您與天授帝‘硬碰硬’,表面上看是您贏了,但其實(shí)咱們輸光了里子。”出岫最后下了如是結(jié)論。
至此,太夫人才再次反駁道:“輸了里子?哪里會輸?咱們云氏有錢、有人,又有數(shù)百年威望和百姓支持,更有訓(xùn)練有素、不遜于猛將的暗衛(wèi)。聶七怎敢輕易動咱們?難道就不怕咱們反了他?”
出岫聞言只是搖頭,輕輕嘆道:“也許他怕咱們反,但咱們比他更怕,因為必輸無疑。”出岫緩緩抬眸看向太夫人,“在這世上,無人帶兵能勝過天授帝。”
出岫的語氣甚為篤定,眸光中帶著一種看透世事的超然,繼續(xù)對太夫人道:“云氏從沒有執(zhí)掌江山的野心,至多是追求財富與榮耀罷了。退一萬步講,即便云氏和天授帝勢均力敵,抑或咱們反叛勝出,您難道真要做女皇帝嗎?還有,您覺得族里誰有能力來指點(diǎn)江山?”
“所以,你就在他面前刻意示弱?”太夫人微瞇雙眼反問,“你這法子未免太窩囊!”
“并非示弱,而是懂得利用對方的弱點(diǎn)。”出岫不急不緩,冷靜分析,“天授帝的弱點(diǎn)是看輕女人,也是吃軟不吃硬。而云氏的弱點(diǎn)是樹大招風(fēng),容易遭帝王忌憚。自古君臣相斗,臣子從不會有好下場,除非造反。倘若您不想造反,便也無須去忤逆帝王之意,否則爭了面子、爭了榮耀,同時也會埋下無盡隱患。”
“那你的意思是說,我要遂他所愿,在他面前做小伏低?”太夫人面有不忿之色,“我老太婆一無所有,只有錢和尊嚴(yán),要我向他低頭,莫說我不同意,云氏列祖列宗的臉面又往哪兒擱?”
“您并不需要向他低頭,而由我來低頭。”出岫淡淡道出自己的想法,“在天授帝面前,您唱白臉我唱紅臉,如此才是天衣無縫。即便外人追究起來,我本就是婢女出身,怯懦一些是在情理之中,也是為承兒鋪路。日后他兩人成了連襟,有些事情我也方便說話。”
提起“連襟”二字,太夫人仍覺一陣惱怒:“你說得倒輕巧,如今這婚事成不了,還提什么‘連襟’!”
“不!這婚事成了。”出岫終于將天授帝中途探望淡心的事寥寥說了一番,也提及他討要淡心入宮做女官的事。
聽聞此事之后,太夫人很是驚訝,她沒想到淡心與天授帝還有這么一段淵源。太夫人陷入一陣深思之中,良久才看向出岫,面色淡然地道:“淡心是你的人,她是否入宮,便由你做主吧。”
“母親!”出岫頗為詫異,她原本以為,太夫人必定會抓住這機(jī)會,讓淡心入宮為云氏籌謀……
豈料太夫人略微一笑,忽然將話題一轉(zhuǎn),又拐回到出岫最初的來意上,直白問道:“你還沒告訴我,沈予如今傷勢如何?”
出岫雙頰噌地紅了起來:“人已清醒,并無性命之憂。”
“沈予即將隨聶七回京,如今卻突然遇襲,你可想好要如何對聶七說起此事?”太夫人再問,那語氣里仿佛還帶著幾分看戲的意思。
出岫聞言更為赧然,不敢抬眸去看太夫人:“我……還沒想好說辭。”
“不妨在聶七身上做做文章。”太夫人頗具深意地笑了笑,暗示道,“半真半假,才最能令人相信。”
“我……明白了。”出岫似懂非懂回道。
太夫人的面色猶如煙嵐城的天氣,說變就變毫無預(yù)兆,方才還是陰沉盛怒,此刻又是笑容高掛。她隨意地朝出岫擺了擺手,囑咐道:“你說得對,從今往后我唱白臉你唱紅臉,唬著聶七得了。事不宜遲,你快去誠王府吧。”
出岫也記掛要將沈予的傷勢告訴天授帝,便就此告退:“我這就過去。”言罷俯身行了一禮,匆匆離開太夫人的屋子。
直至出岫離開好一會兒,小隔間里才慢慢走出一個上了年紀(jì)的婦人,正是太夫人身邊兒的遲媽媽。她笑吟吟地奉上一杯熱茶,對太夫人低聲道:“這下您總該放心了。”
太夫人此時已是感慨萬千,面上逐漸浮起黯然之色,哪里還有方才的凌厲精明?只是搖頭長嘆:“出岫的性子越來越像辭兒了。”
“您該覺得安慰才對,也是時候?qū)?dān)子完全交出去了。”遲媽媽借機(jī)勸道。
太夫人只緩緩搖頭:“還是讓她隨沈予走吧。”她邊說邊將手上的檀木佛珠輕輕放在案上,如同放下了一個深重的執(zhí)念。
怨憎會、愛別離、求不得……相信命運(yùn)的寬厚,不再執(zhí)著于這些悲苦的事情,如此才能自在于心。這句話太夫人默默說給自己聽,同時也是在說出岫。
離開榮錦堂,出岫直奔誠王府而去,甚至連拜帖都沒來得及送上。一夜大雨使路面泥濘不堪、遍地積水,縱然云府的馬車寬大舒適,也陷進(jìn)泥淖好幾次,路上耽擱了許久。
待到了誠王府門前,已近午膳時辰。出岫命車夫報上姓名,誠王府管家立刻將她迎了進(jìn)去,未有一絲刁難。管家那阿諛逢迎的笑臉令出岫感到無比拘束,她有一種錯覺,好像這管家已將她看成了誠王府的女主人。
這個認(rèn)知讓出岫越發(fā)不自在,尤其經(jīng)過昨夜與沈予的“肌膚相親”之后……她不想背負(fù)對云辭和沈予的雙重背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