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流光容易把人拋(2)
- 妾心如宅3:門庭深冷 來者須誠(大結局)
- 姵璃
- 4608字
- 2015-07-08 15:33:12
四月,沈予依舊在北宣整編軍隊、接管兵務,算算時間,他留在北宣已近半年光景。而云想容則越發謙卑,每日除了照顧女兒,便是抄寫經文、吃齋念佛,十足的信徒。
也不知她從哪兒聽說城郊的嵐山寺香火鼎盛,便每日都往寺里跑,燒香拜佛添了不少香油錢。而每次從嵐山寺回來之后,云想容都是一副心滿意足的模樣,整個人也煥發出不同以往的神采。
按道理講,這是好事。可出岫瞧見這樣的云想容,總會生出一種不祥之感,抑或是一種別扭的感覺,對云想容也更加愧疚。
后來就連莊怡然都覺得好奇,私下里詢問出岫:“那嵐山寺到底有什么魔力?竟讓想容姑母每日都去參拜上香?”
“別說你好奇,我也好奇。”出岫淡淡笑回。
“母親去過嵐山寺嗎?”
“沒有。嵐山寺是去年年中剛建造的,如今滿打滿算也不到一年時間,不過香火的確很旺盛。”
“聽說……很靈驗?”莊怡然忍不住再問。
“怎么,你想去看看?”出岫聽出了她話中之意。
莊怡然赧然地低下頭去:“不瞞母親說,我嫁進來已經整整半年了,侯爺他待我很好,于子嗣之事也很上心,可我……一直沒有動靜,心里總有些不踏實。”
“你才不到十六歲,急什么?”出岫明白她是受云想容所影響,欲往嵐山寺拜佛求嗣。不過出岫也不戳破,只笑道,“此事不能急,一急反倒不容易懷上。其實去外頭散散心也好,你初來乍到對煙嵐城不熟悉,去別的地方我也不放心,不若明日就跟想容一起,去嵐山寺轉轉吧。”
莊怡然正是打算去禱告求子,見出岫如此善解人意,給她找了一個“散心”的借口,感動之余也連連道謝:“多謝母親體恤!我這便去對想容姑母說,讓她明天捎上我!”
言罷,莊怡然已恭恭敬敬地行禮告退,還沒轉身,又被出岫再次喚下:“按倫常講,你喚想容‘姑母’沒錯。但如今你是離信侯夫人,而她只是云府庶出的女兒,嫡庶有別,在太夫人面前可不能這么稱呼她,會讓太夫人生氣。”
出岫提點至此,莊怡然立刻會意,忙道:“是我考慮失當,她既已出閣,我在人前就稱她為‘威遠侯夫人’,私下再叫她‘姑母’。”
出岫點點頭,又擺手笑道:“快去吧,早些告訴她,也好早些準備明日外出的事宜。”
“是。”莊怡然再次行禮,施施然出了知言軒。
一炷香后,她又重新返回,對出岫道:“想容姑母說,既然我隨她一起去,不若也叫上您一起。她說嵐山寺香火鼎盛,風景極好,即便不去上香,也可以游玩一番。”
去嵐山寺游玩?出岫有些遲疑。
莊怡然卻很期待,忍不住勸道:“母親您隨我們一同去吧,人多也熱鬧些,更有意思。”
出岫經不住莊怡然勸說,只得笑道:“好吧!我讓云逢提前準備準備,明日咱們就在嵐山寺用齋飯,不過不能太晚,太陽落山之前可得趕回來。”
莊怡然連連點頭:“這等小事何須母親操勞,我去對云管家說一聲。”言罷,盈盈告退莞爾而去。
待她離開之后,出岫才輕嘆一聲,對服侍在旁的玥菀道:“怡然到底還是年輕。”
“誰沒年輕過?您多教教不就行了?”玥菀笑道。
出岫沒再往下接話,只望向窗外天色,良久又道:“嵐山寺是誰出資建造的,你知道嗎?”
玥菀想了想,回道:“既然是建在煙嵐城外,莫不是誠王殿下?”
“不是誠王。”出岫面無表情作答,“是赫連氏。”
玥菀明白過來:“難怪您從來不去。”
翌日清晨,管家云逢來知言軒陳請出岫:“夫人,馬車已準備就緒,可以啟程前往嵐山寺了。”
此時出岫剛用過早膳,想起膳廳剩下的一桌子菜肴,忽然生出一個主意,便對云逢問道:“府里的糧庫,還有多少米面?”
云逢沉吟片刻,如實回道:“總有七八百斤不止。”
整個云府之內,主子雖沒幾人,但奴仆、丫鬟、護院等總計數百人不止,這幾百人日日要穿衣吃飯,因而云府對于口糧的需求極大。出岫在心里大致盤算一番,才又命道:“既然去一趟嵐山寺,便趁機做些善事吧。你去糧庫里取五百斤大米出來,今日府里女眷要在嵐山寺施米。”
“夫人宅心仁厚,是煙嵐城百姓之福。”云逢誠心誠意地說了幾句,便領命而去。不多時,他取了一本明細冊子回來,對出岫道:“五百斤大米已經出庫裝車,請您簽字蓋印。”
云府的規矩是,中饋事宜皆要由當家主母親自過目。不過如今莊怡然是新上手,因而真正的實權還在出岫手中。
出岫從云逢手中接過冊子看了看,的的確確是出庫五百斤大米,于是她取過印鑒蓋上,細心囑咐道:“別忘了讓米行趕緊送些米面過來,否則府里就要‘揭不開鍋’了。”
云逢笑著稱是。
由于臨時決定施米行善,因此又耽擱了些工夫。其間云想容來催過兩次,終是等不及了,便對出岫道:“我與嵐山寺的法師約好,每日辰時三刻前去誦經聽禪,眼看時辰將過,還是先走一步了。”
“也好,你先去吧,咱們直接在寺里會合。”出岫回道。
云想容未再多言,上了霓裳閣的馬車而去。
此后云逢又忙碌一番,準備了五匹高頭大馬馱著大米,另有五十名護院牽馬待命。等到一切準備就緒,恰是辰時三刻。出岫攜竹影和玥菀來到云府門口,見了這陣勢,不禁攬袖而笑:“這排場倒大,知道的是咱們云府女眷上香行善,不知道的還以為是舉家搬遷呢!”
此言一出,幾人都笑了起來。
此時但見云承也攜著莊怡然,夫妻兩人并步從府里走出來。前者一襲月白長衫,打扮如同尋常人家的富貴公子,卻難掩清俊出眾的氣質;后者一身淡藍衣裙,煙紗縹緲步履輕盈,沉魚落雁淡雅脫俗。
真是一對璧人!出岫在心中默默贊了一句,這夫妻兩人已同時向她俯身行禮:“見過母親。”
竹影和玥菀亦是躬身見禮:“見過侯爺,見過夫人。”
如此客氣一番,還是出岫率先笑問:“承兒今日也去嵐山寺?”
云承清淺而笑,看了看身旁的嬌妻,回話道:“我今日事務不忙,既是您和怡然想去,我便陪著一起吧。多一個人上香,也顯得更誠心。”
他說完這番話,莊怡然已是垂眸低首,嬌羞無限。出岫立刻明白過來,莊怡然既是去嵐山寺求嗣,云承陪同而去,自然顯得更加誠心一些。且不說佛祖是否顯靈,至少莊怡然本人心里會好受許多。
出岫看了云承一眼,戲謔道:“你倒是心疼怡然,知道做個體貼夫君。”
云承輕咳一聲,很是坦然地笑回:“被您識破了。”他這般一說,莊怡然更加赧然,連耳根子都紅了起來。
出岫見人已到齊,便道:“天色不早了,咱們走吧。”
幾人聞言輕笑,這才陸陸續續上車。知言軒和霽云堂的仆從們也分別乘坐各自的馬車,帶著這五百斤大米和五十名護院,浩浩蕩蕩往城南郊的嵐山寺進發。
原本這一路上平平順順,倒也輕松自在,可眼看就要到嵐山腳下,眾人忽見一匹快馬嘶鳴不止,從后頭疾馳趕來。馬上之人乃是云承手下的一個執事,平日里很得器重。
云承以為是有什么要緊的生意,連忙下車詢問。那執事只將一封書信呈上,對云承稟道:“閔州支脈的當家人云潭,攜一家妻小前來府里拜見。太夫人讓您和出岫夫人回府。”
云潭,正是云承的生父!雖然如今云承已認在嫡脈之下,拜云辭為父、拜出岫為母,可這父子之情血濃于水,又是時隔七年不見,此刻忽聞云潭來訪,云承怎能不激動?
尤其,云潭喪妻之后一直鰥居,而方才執事卻稟報“云潭攜一家妻小”,可見他是再娶了。云承打心底里高興,連忙執著書信去向出岫稟告此事,出岫便道:“要不你先回去看看,我陪怡然去上香。”
“可祖母說,讓您也回去。”云承說道。
出岫有些遲疑:“留下怡然獨個去嵐山寺,我不放心。”
“這不已經到了嵐山腳下了?況且,想容姑母也在寺里照應,不會出事的。”云承倒很放心。
“是啊,母親別擔心。有這么多護院跟著,肯定沒事的,我又不是小孩子了。”這時莊怡然也下了車輦,附和道,“再者祖母急招您和侯爺回去,可見是有要事,萬一耽擱就不好了。”
不知為何,出岫很是不安,便對怡然道:“要不你也別去了,咱們改日再來嵐山寺上香。”
“下次來上香,就顯得心不誠了,佛祖會不高興的。再者想容姑母還在寺里,總不能丟下她一個人。”莊怡然的態度很是堅定。
是啊,云想容已經在寺里了。出岫又看了看隨行的五匹高頭大馬,其上還馱著糧食,說好施米,又不施了,也交代不過去。
正猶豫著,但聽莊怡然又道:“母親別考慮了,快和侯爺回去吧。我剛接手中饋,恰好趁機歷練一番,學學如何施米行善。”
對方話已至此,出岫若再遲疑,就顯得看低莊怡然了。她也唯恐讓太夫人久等,便對莊怡然囑咐道:“那你自己當心身子,切莫吹風。施米之事有云管家操持,你上了香祈了愿,盡快回來。”
“母親放心,我會向佛祖祈愿,保佑云氏嫡脈繁榮昌盛。”莊怡然盈盈再笑。
見這個兒媳如此識大體,出岫也甚是欣慰。她原本打算將玥菀留下照看莊怡然,可轉念一想,玥菀是云想容的舊婢,和二房積怨頗深。自己在場還好,若自己不在,讓玥菀獨自面對云想容,實在不大妥當。如此一想,只好將玥菀也帶走了。
幾人在嵐山腳下分道揚鑣。出岫帶著知言軒的仆婢們離開;云承棄車從馬,與出岫一道返回云府;云逢唯恐他們路上有失,便從五十名護院中撥出十名相隨護送;而云逢自己和霽云堂的仆從們,還有余下四十名護院,則隨同莊怡然上山進香……
出岫與云承回到云府之后,立刻前去待客廳,才知此次云潭前來確有急事。
原來,這幾年北宣的族人們沒了主心骨,手上又有鋪子和錢財,心也就野了。如今聽聞離信侯府要收回北宣的族人和產業,有些旁支竟不愿將手上的生意交出來,更甚者,還有人勾結外家,變著法子侵吞云氏產業。
當時之所以割舍北宣族人,還把錢財和產業就地分了,是因為北地正逢江山易主,戰亂不斷,想讓族人多留些銀錢傍身。出岫自問這幾年來,對北宣族人一直不薄,雖然知道他們是一盤散沙,但還是暗地里不停地補貼,唯恐虧待他們。豈料如今……
幾人為此事議論起來,太夫人和云潭主張嚴懲,出岫和云承主張寬待,竟致爭執不休。
最后,太夫人她老人家一語定乾坤:“不愿交出生意的,就讓他們自生自滅,沒了離信侯府在暗中庇護,我看誰還能發得了財!至于勾結外家、侵吞產業的,即刻從族譜上除名,滾出云氏一族!”
既有太夫人發話,出岫等人也不再多言,云承立刻擬了指令出來。出岫知他父子二人多年未見,必有萬千話語要說,便命人收拾了客院廂房,讓云潭一家暫且在府內安置,方便云承找他說話。
太夫人也能體貼一二,便擺手揮退這父子二人,面上卻道:“我老太婆年紀大、酒量淺,承兒,你替祖母招待好云潭,陪他喝兩杯,可別怠慢了閔州的當家人。”她端起茶盞潤了潤嗓,又道,“至于別的細枝末節,你們下去自行商量吧。”
云潭與云承聞言皆是大喜,齊聲告退出了榮錦堂,獨留出岫在此。
眼看已到午膳時分,太夫人又對出岫道:“你也別來回折騰了,就留下陪我用飯吧。”
太夫人真是越發善解人意了,出岫笑著稱是,親自攙著她老人家往膳廳里走。
“怡然在嵐山寺用午飯嗎?”太夫人邊走邊問。
“是的,想容也經常在寺里用飯,都安排好了。”出岫回道。
“云想容?”太夫人腳步一頓,眉目一蹙,“她不會又整出什么幺蛾子事兒吧?”
“不會的。”出岫忙回,“云逢也在,還有那么多霽云堂的仆從和護院。再者想容如今潛心禮佛,應當不會……”
“就是她潛心禮佛才奇怪。”太夫人打斷出岫的話,“她在這府里住了十幾年,連佛經都沒看過幾眼,從前出去上個香,還會打瞌睡。如今倒好,連女兒都不管了,天天往嵐山寺跑,你不覺得蹊蹺?”
“以前她是無憂無慮的云大小姐,自然不喜吃齋念佛。可如今……”出岫想起云想容的遭遇,心中更是愧疚,便有意替她說話,“如今想容心里有苦,轉了性子也是正常。”
“轉了性子?”太夫人冷哼一聲,半信半疑,“但愿如此吧。”
兩人說著已走到膳廳門口,正打算抬步拾階,卻見云逢一身狼狽地跑了過來,毫不掩飾焦急之色。
這時候云逢該在嵐山寺才對,怎么回來了?而且看這樣子……出岫心里驟然一緊,唯恐是寺里出了什么意外。她一句話還沒問出口,云逢已匆匆跑到跟前兒,“撲通”一聲跪地,連禮數都顧不得,出口便道:“侯爺夫人和大小姐,都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