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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友吧第1章 神秘畫軸
細雨如酥,無聲潤濕了青石板鋪就的長街。
水珠自“徐記書坊”的描金牌匾上悄然滑落,倒映出檐下紫竹搖曳的疏影。
透過雕花窗欞,可見一梳著雙丫髻的小女娃端坐于左前方,小手捧著書冊,正在認真聽講。
一鶴發童顏的老者,手握書卷,瑯瑯有聲地闡述一段傳說:“自未知存在腳踏大地、頭頂蒼穹,一箭射下猩紅太陽,造成數千年黑暗動亂之后。
天尊取下一目,化作新的天上大日。眾生所認為的修仙時代,就此跨入了新的紀元。
修仙、長生、大道,已經似是而非……靈兒,你舉個例子出來。”
“爺爺,例子就是:練氣化作五境,引氣、煉氣、通……通玄……還有……”
稚嫩的童音帶著特有的軟糯,從屋內悠悠傳來,與屋外淅瀝的雨聲交織,相映成趣。
“御什么……仙什么來著?”
她背至中途,詞句一時難續,細細的柳眉微蹙,水靈雙眸帶著幾分逃避,悄悄望向窗外雨霧迷蒙的街巷。
“靈兒。我剛教的內容,你這就忘了?”
一老者立于其身側,聲音溫和,想板起臉孔佯裝嚴肅,卻終究狠不下心,慈祥的話語里透著幾分無奈。
樓外煙雨中。
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
陳玄謹記圣賢教誨,悄然收回了不經意投去的目光。
他唯恐腳下泥濘玷污了書坊內光潔的木地板,先在廊下小心脫下濕透的布鞋,這才赤足踏入屋檐陰影處,于書坊門口暫避風雨。
雨水浸濕了他的灰色長衫,濕漉漉的長發緊貼著額角。
他卻暫未急于擰干,自懷中小心翼翼取出一封蠟封尚好的書信。
指尖輕觸,確認內里信箋未被雨水徹底浸透。
他這才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氣,眸中閃過一絲堅定:“這封介紹信,是我最后的希望了。”
凝視著信封上那熟悉的娟秀字跡,往事如潮水般涌上心頭……
他本是藍星來客,一場意外魂穿至此方修仙世界。
五年前,前世宿慧一朝覺醒,方知“我是我”;
三年前,初聞修仙者之玄奇,自此便立下宏愿,誓要踏上仙途,求得長生久視;
為此,他奔走多年,遍訪仙緣,終得一絲契機。
三月之前,他有幸參與金靈宗的升仙大會。
奈何靈根資質平庸,終是無緣仙門。
滿腔熱忱與抱負,幾近化為泡影,未來似乎已注定要在凡塵俗世中生老病死,寂寂無聞。
對此,陳玄雖有失落,卻未曾氣餒。
只因他覺醒宿慧之后,便察覺到識海深處,靜靜懸浮著一卷古樸畫軸。
那畫軸看似尋常,卷合緊閉,其內卻仿佛蘊藏了一片星河宇宙,似乎囊括了世間萬千大道。
這定是能助他擺脫凡俗桎梏、求得長生久視的無上至寶!
甚至,它能彌補靈根資質的缺憾,令他在仙途之上高歌猛進。
身處凡俗,陳玄想盡辦法,也未能激活此畫軸分毫。
看來,唯有踏入修仙界,才有將其喚醒的可能。
求仙失敗,宗門之路已斷。
這封介紹信,便是他激活畫軸至寶、逆轉命運的最后機會,絕不容有失!
千里迢迢,終至這紫竹山望月谷。
距離叩開仙緣之門,僅余最后一步。
越是緊要關頭,越需謹言慎行,謀定而后動。
為免唐突,失了禮數,冒犯屋內可能存在的仙長。
陳玄立于門外檐下,開始細心地將濕透的長發擰干水分,又將長衫上的水漬盡量擠去,再耐心撫平衣擺的褶皺,力求儀容整潔,不顯狼狽。
“沒有法力波動……是個凡人?”
一個十七八歲的青衫少年抱著一摞書卷從內堂走出。
途經門口。
他斜睨了一眼正整理儀容的陳玄,眉宇間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輕蔑與厭煩,“你們這些凡人,不好好在凡俗安生度日,偏要一個個削尖了腦袋,妄圖擠入我等修仙界求那虛無縹緲的仙緣。”
上下打量了一番。
他見陳玄雖有些狼狽,但眉宇間自有幾分書卷氣,語氣稍緩,卻依舊帶著高高在上的意味:“我看你這一路行來想必頗為艱辛。也罷,外面雨勢未歇,暫且容你在此避雨。”
“只是,修仙界并非爾等凡俗所能久留之地。雨停之后,自行離去吧。此言,亦是為你好。”
“……”
這話語有些刺耳。
陳玄如今不過十五六歲的樣貌,然其靈魂已歷兩世滄桑,心性早已磨煉得沉穩通透,自不會與這等言語刻薄的少年計較。
他只淡然一笑,并不放在心上。
見陳玄不卑不亢,涵養頗好。
那少年反倒自覺無趣,輕哼一聲,抱著書卷走向書架深處。
他似為顯露自身,刻意提高了聲調,向老者請教起修行上的疑難。
老者不得不分神應對,對小女娃的課業便無暇過多看顧。
小女娃本就背得心煩意亂,此刻得了空隙,立時如泥鰍般從靠背椅上滑下。
她一邊邁著小短腿“噠噠噠”朝門口跑來,一邊脆生生地尋著借口:“爺爺!我去幫您接待客人啦,詩文等會兒再背哦!”
“你這小機靈鬼……讓你背幾句書,倒像要了你的小命一般。爺爺自會接待那位小友。這十首詩詞不曾背熟,今日哪兒也不許去。”
老者好氣又好笑,只是屈指隔空一點,一道無形柔勁牽引。
小女娃便身不由己地被拉了回去,穩穩當當坐在椅上。
“嗚……爺爺不疼愛靈兒了么?”
小女娃立刻扁起小嘴,眼眶微紅,泫然欲泣,使出了慣用的耍賴招數。
老者寵溺地輕拍了拍她的小腦袋,低聲許了好些承諾,這才將她哄得轉嗔為喜。
小女娃心滿意足,重新搖頭晃腦地念叨起來:“早雨知時節,當春乃發生。隨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
老者這才轉過身,目光如電,龍行虎步般走向門口,一股無形的威壓撲面而來。
陳玄頓感如負山岳,身形微微一沉,胸口發悶,呼吸都為之一滯。
他連忙收斂心神,躬身作揖,朗聲道:“晚輩陳玄,拜見仙長。”
聲音清朗,不卑不亢。
徐老神色淡漠,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氣度:“老夫徐守拙,一介散修而已,當不得‘仙人’之稱。你稱我‘徐老’即可。”
話音未落。
他屈指一彈。
一道淺藍清氣自指尖飛出,輕柔地繞著陳玄周身盤旋一圈,宛若春風拂面。
剎那間。
陳玄只覺身上水汽盡數蒸騰,衣衫發膚瞬間干爽潔凈。
緊接著。
徐老又彈出一道青碧氣流,溫潤如玉,緩緩沁入陳玄四肢百骸。
陳玄一路行來的寒意與疲憊頓時煙消云散,整個人精神一振,充滿了前所未有的活力。
仙家手段,神乎其技!
陳玄心中震撼,對仙道的向往愈發熾熱,更堅定了求道之心。
他順勢束好微濕的長發,理了理衣冠。
一番收拾之下。
少年身形挺拔,眉目清俊,雖布衣素服,卻自有股謙謙君子、溫潤如玉的氣質,令人見之忘俗,不自覺心生幾分好感。
徐老威嚴的目光中,也因此添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柔和,但聲音依舊平淡:“你在紅塵俗世,可曾負笈求學,叩問過圣賢之道?”
陳玄再次恭謹一禮,不卑不亢道:“晚輩曾苦讀數載,僥幸于三年前得中秀才,于經義略有心得。”
“秀才?”
徐老聞言,似有片刻追憶,隨即微微搖頭,話語中帶著一絲莫名的蕭索與感嘆,“凡俗間的功名學問,于我修仙界而言,終究是鏡花水月,用處不大。”
他平淡地伸出手,虛虛一招。
陳玄視若性命、緊握于手中的那封介紹信,竟不受控制般自行從他掌中飛出,穩穩落入徐老手中。
徐老并未拆開信封,僅是目光在信封上停留片刻,便似已洞悉內里乾坤。
他隨即食指與拇指輕輕一捻。
那封信便無聲無息化作一縷飛灰,消散于空氣之中。
“老夫于修仙界蹉跎半生,倒是險些忘了,早年在凡俗游歷時,確曾有過這么一位故交。”
“只是,你并非他血脈后人,此份人情,你承之無名。”
“……”
此話一出,不啻于晴天霹靂。
陳玄心頭猛地一沉,最后一絲僥幸也隨風而逝。
徐老所言不差。
這封介紹信,本不屬于他,而是屬于與他一同長大的那位青梅竹馬。
她離家尋求仙緣前,其母曾鄭重囑托:“我家先祖曾有機緣,與一位仙師結下善緣,留下此信物。你若是在仙門求道不成,又不愿回返凡俗,便可持信去紫竹山望月谷尋他一試。”
那位青梅,確是氣運不凡。
她憑借上品靈根資質,順利拜入仙門,一躍成為高高在上的內門弟子,仙途坦蕩,前程似錦。
臨別之時,感念舊情。
她便將這封于她已是無用之物的介紹信,轉贈給了資質平庸、仙途渺茫的陳玄。
正是憑借此信,陳玄才懷揣著一線希望,不遠千里,跋涉至此。
若是連這最后的機會也斷絕……
陳玄不愿庸碌一生,最終如凡人般病死床榻,化為一抔黃土。
他寧可以肉體凡胎,行那九死一生之下下策,強闖這危機四伏的修仙界,于絕境之中,搏那一線虛無縹緲的生機!
修仙界中。
即便是最弱小的妖獸,亦能呼風吐火,輕易覆滅百人凡俗甲兵。
自己這般形單影只的血肉之軀,落入其中,只怕真不夠給妖魔塞牙縫的。
可事已至此,又能為之奈何?
陳玄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翻涌的失望與不甘,再次恭敬行了一禮:“既如此,是晚輩叨擾了。多謝徐老出手相助,晚輩告辭。”
他明白,多說無益,不如歸去……哪怕前路風雨飄搖,生死難料。
說罷。
他便欲轉身,重新踏入那片茫茫風雨之中。
就在此時。
屋內傳來了小女孩清脆而略帶嬌憨的嗔怨:“爺爺!你看這位大哥哥好可憐的,一個人孤零零的,要是就這么走了,很快就會被外面的大妖怪吃掉的哦!”
對此,徐老卻似不為所動。
他轉頭看向屋內,佯裝板起臉來,沉聲道:“靈兒!爺爺這般做,也是為你的將來著想。昨夜教你的處世道理,你莫非都忘了不成?”
“我記得的啦……”
小女孩嘟囔著,聲音卻清亮,“爺爺說,知人知面不知心,人心叵測。我輩修行中人,不求兼濟天下,但求獨善其身。”
頓了頓。
她又補充道:“可是,爹爹也曾教過我……與人為善,便是與己為善呀。”
徐清靈這最后一句純稚之言,卻仿佛一記重錘,狠狠擊中了徐老內心深處最柔軟的所在。
他身形微不可察地晃了晃,眸底深處掠過一抹難以言喻的悲傷與追憶,旋即又被他強行壓下。
他幽幽嘆了口氣,其中復雜難明。
最終。
徐老緩緩轉過頭,重新看向門外雨幕前那道略顯孤寂的挺拔身影,沉吟片刻,方才開口說道:
“也罷。念在你此番前來,一路艱辛,兼且言行謙和有禮,頗有幾分讀書人的風骨……靈兒這丫頭,也難得為外人開口求情。老夫今日便破例一次,給你一個機會。”
“至于能否把握得住,便全看你自身的造化與能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