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將巷子染成一片暖橙，陳野倚著墻，嘴里叼根棒棒糖，雙手插兜，靠墻站著。

他個兒高，腿長，往那兒一站，一副目中無人的模樣，自帶一股壓迫感。

“喲，這不是咱們二中的冰山校花么？”

陳野目光掃過林安然緊攥著的書包帶，懶洋洋地開口，“怎么，今天又是一個人回家，你那個說要保護你的boyfriend呢？”

林安然停下腳步，抬眼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只是把書包帶攥得更緊了些。

路燈在她身后拉出長長的影子，顯得她格外單薄。

陳野“嘖”了一聲，朝旁邊的小弟使了個眼色：“剛子，去，幫校花拎拎書包，瞧把咱校花累的。”

剛子立馬狗腿地湊上去，伸手就要去搶林安然的書包。

林安然側身避開，頭也不回地轉身就走，那么干脆利落，似乎完全不想跟這些人糾纏。

陳野挑眉，嘴里的棒棒糖被他咬得“咔嚓”作響：“給臉不要臉是吧？”

林安然深吸一口氣，抬頭，聲音不大，卻很堅定：“讓開。”

可微微顫抖的手指還是出賣了她的情緒。

陳野嘴角的弧度更大了，他喜歡看她這副倔強的樣子。

這讓他有一種莫名的……征服欲。

其實，他自己也說不清為什么總盯著林安然不放。

每次看到她那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清冷樣，他就渾身不自在，像是有根刺扎在心里，非得上去撥弄一下才痛快。也許真是見不得有人比他還‘裝’？

但……偶爾，看著她被圍住時緊咬著唇、眼里卻倔強得像頭小獸的樣子，他心里又會閃過一絲極其陌生的……煩躁？

不，是更想碾碎她那點可憐的驕傲才對。對，就是這樣。

“行了，今天就到這兒。”陳野突然覺得有點索然無味，他直起身，朝小弟們一揮手，“撤了！”

經過林安然身邊時，他故意用肩膀撞了她一下，然后吹了聲口哨，帶著一群人揚長而去：“很有趣吧，明天可就沒那么輕松呢？”

林安然站在原地，看著他們的背影，指甲深深地掐進了掌心。

“野哥，明天咱們繼續，我已經想好了，明天一早去把她教室里的書桌扔到男廁所里去……怎么樣啊，野哥，哈哈哈！”

“這樣老師可能會管？”

“野哥像是會怕老師的人？別說老師，就連教導主任都不敢管野哥，他爸可是……”

“噓，別瞎說！”

之后，陳野回到停放摩托的廢棄工地里，和幾個小弟嘻嘻哈哈告別以后，他發動自己的摩托，腦海里又回蕩起林安然那張清冷的臉頰，倔強的眼神……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每次欺負完她，心里都會有一絲莫名的煩躁。

他不是喜歡她。

絕對不是。

他陳野，才不會喜歡這種冰冷冷的女生。

他只是單純地見不得有人比他還拽而已。其實第一次欺負校花這種人設，還是蠻有點成就感的。

最有意思的一點，無論怎么欺負她，她都不會哭。

他猛地一擰油門，試圖將那些亂七八糟的思緒甩在腦后。

陳野想著想著，猛地一擰油門，引擎的轟鳴聲震天響，就在這時，一個稚嫩的聲音突然從身后街角便利店的門口傳來，帶著難以掩飾的高興與欣喜。

“爸爸！”

“原來你在這里！”

陳野下意識捏緊了剎車，摩托車發出一聲刺耳的尖嘯，險險跨在路邊。

幾個路人好奇地看了過來，竊竊私語，陳野罵了一聲：“滾！”

然后他回頭一看，一個粉雕玉琢的小蘿莉，大概五六歲模樣，背著個小熊書包，正站在路邊，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他。

陳野皺了皺眉，本想習慣性地罵一句“小兔崽子，眼睛長屁股上去了嗎？找死啊！”，但見到小蘿莉那雙充滿天真的雙眼，竟是于心不忍，心里嘀咕一個小東西在這種偏僻的巷子亂逛什么，萬一被人販子拐走了怎么辦？

然而，想到她可能被人販子那一刻時，他的左胸口那一刻不知為何卻痛到極致。

陳野勉強耐著性子說，“那個……小妹妹，我不是你爸爸，你認錯人了。你家在哪兒？要不……我送你回去？”

說到這里，陳野心里竟有些自嘲。

他陳野，自封二中扛把子，成天打架斗毆，鬼火飆車，什么時候這么有耐心過？還送人回家？

呵呵，他甚至覺得，像自己這種人，大概不會被人喜歡，也永遠都不會知道當爸爸是什么感覺。

不是他看不起自己，是他打心眼里也覺得自己不配。可他偏偏總是在那幫小弟面前吹噓：“哥們兒可是個堅定的不婚主義者！”

“怎么這種眼神看著我，都說了，我不是你爸爸……哥們兒才18歲，還在讀高中，丫頭，爸爸不興這么亂叫的？”

小蘿莉歪著頭，看著眼前這個高大的“爸爸”，眼神里充滿了疑惑。

奇怪，爸爸今天怎么了？

怎么不抱抱我？以前每次見到我，都會把我舉高高的……難道是爸爸不喜歡我了嗎？

小蘿莉嘟起嘴，小臉上寫滿了委屈。她伸出小手，熟練地按了一下手腕上的粉色電話手表。

“爸爸你快看，我們一起拍過照片的！”

電話手表的屏幕亮了起來，上面顯示出一張照片。照片里，一個十分漂亮的女人，正在微笑。

陳野的目光，落在了那張照片上。他的瞳孔，猛地收縮了一下。

這個女人……不是剛被他“欺負”過的林安然嗎？

不對，這不可能！

照片里的女人，雖然五官輪廓和林安然只有九點八分相似，但明顯要成熟更多。

如果說，現在的林安然是含苞待放的冰山雪蓮，那么照片上的女人，就是盛放的嬌艷玫瑰。溫婉而柔美的波浪卷，隨意地披在肩頭，唇角微微上揚，帶著淺淺笑意，卻仿佛能融化冰雪。

可更要緊的，是溫柔女人旁邊站著的那個男人。

陳野的視線，一點點地移向了那個男人。

他的心跳，仿佛漏了一拍，內心雖然已有預感，但看清的那一刻，也是忍不住脫口而出：

“WC……”

那男人的眉眼、鼻梁、嘴唇……幾乎和他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

只不過，比起此刻的陳野，照片里的男人，少了少年的張揚和戾氣，多了幾分成熟男人的穩重和……深情？

照片里，他的一只手，無比溫柔地搭在“林安然”的肩上，而另一只手……抱著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女孩！

那個小女孩……

陳野猛地瞪大眼睛，看向站在自己面前的小蘿莉，又看向照片里的小女孩。

陳野的腦子“嗡”一聲，仿佛炸開了。

這他媽……到底什么情況？！

他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蹲下身，語氣盡量放緩，卻還是帶著一絲顫抖：“你……你說我是你爸爸？那你……你爸爸叫什么名字？”

“陳野。”小蘿莉聲音清脆，毫不猶豫。

“那……你的媽媽呢？”陳野的心臟狂跳。

“林安然。”小蘿莉歪著頭，似乎有些不明白爸爸怎么老是問這些奇怪的問題。

陳野摸了摸自己胸口，感覺一顆懸著的心終于死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