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寒指尖掂著塊沾滿污泥的硯臺，玄色錦袍袖口金線在陰雨天泛著冷光。他忽然揚手一擲，青銅硯臺“咚“地砸在林逸后腦，少年單薄的青布衫頓時暈開墨色污痕。

“撿過來。“張寒鞋尖碾著青磚縫里的蜈蚣，甲殼碎裂聲混在雨聲里。林逸垂首跪爬過去，露出衣領下嶙峋的脊骨，像條被抽去筋的瘦蛟。當他捧著硯臺起身時，張寒突然反手一摑。

“啪！“

林逸踉蹌撞上廊柱，嘴角滲出的血珠落在硯臺凹槽里。圍觀學子哄笑著拋出果核，有顆酸杏正中他突起的肩胛骨。張寒掐住他下巴逼問：“聽說你昨夜在藏書閣躲到子時？“拇指陷進少年蒼白的臉頰，“怕黑還是怕鬼？“

“我...在溫書...“林逸睫毛顫動如垂死蝶翼，破皮的手背死死攥住衣角。他聽見自己膝蓋骨在錦靴碾壓下發出細響，遠處傳來珠玉相擊的脆響。

“溫書？“張寒突然揪住他頭發往石柱撞去，“不如溫習怎么當條好狗——“

“張寒！“

蘇瑤提著藥匣撞開人群，淡青襦裙被雨水暈染成遠山色。她鬢間白玉纏枝簪隨動作輕晃，黛眉下那雙桃花眼此刻寒芒乍現。在眾人驚呼中，少女突然躍起，前額重重撞在張寒鼻梁。

“咔嚓！“

碎裂的軟骨聲驚飛檐下血雀。張寒仰面倒地，兩道血柱從扭曲的鼻孔噴涌而出，混著鼻涕糊滿下巴。他吐出半顆斷牙，血沫濺在蘇瑤雪白手背上。

“賤人！“張寒抹了把臉，掌心血污糊住眼睛，“都愣著干什么！“

五個跟班如夢初醒。為首的疤臉漢子五指成爪扣向蘇瑤肩井穴，卻被她旋身踢中喉結。繡鞋金絲鑲邊在漢子頸側勒出血線，但后方襲來的石鎖已避無可避。

“小心！“

林逸突然撲來，瘦可見骨的手臂橫在蘇瑤頸側。“咚“的悶響，石鎖將他小臂砸出詭異弧度。劇痛讓少年眼前發黑，卻硬生生用胸膛接下第二擊。

“骨頭真硬啊。“疤臉獰笑著踩住他膝蓋，正要發力卻慘叫縮腿——蘇瑤發簪已刺穿他腳背。但另外四人趁機按住她雙臂，張寒抄起硯臺砸向少女額角。

千鈞一發之際，林逸突然抱住張寒右腿狠咬下去。玄色錦緞裂開，混著血絲的皮肉被生生撕下。在眾人錯愕間，他抓起地上碎石捅進敵人腰眼。

“走！“林逸拽著蘇瑤撞破紙窗。雨水順著他折斷的鼻梁流進嘴里，每一步都在青石板上踏出血腳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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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瑤撕開裙擺為他包扎，燭火在染血的指尖跳躍：“疼嗎？“

“為什么...“林逸盯著草席縫隙里的月光，“我這種廢物...“

少女突然捧起他的臉，掌心藥香混著血腥：“七歲那年，王嬤嬤放狗咬我時，是你撲上來被撕掉半塊耳朵。“指尖撫過他殘缺的耳廓，“現在輪到我護著你了。“

廟外血雨漸密，她將染血的發帶系在他腕間：“你看這些雨絲，落在污泥里是血，落在蓮花上就是胭脂。“忽又輕笑，“阿逸，弱小不是原罪，是淬火的鐵——越捶打越有鋒芒。“

林逸怔怔望著她睫上血珠墜落，在積水中綻開赤色漣漪。蘇瑤忽然貼近，唇瓣輕觸他染血的耳垂：“記住，你值得所有美好。“

廟外驚雷炸響，照見兩人糾纏的影子投在斑駁神像上。香爐里三支殘香忽明忽暗，青煙勾勒出似哭似笑的神佛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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