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鋪學(xué)徒阿青躲在百年槐樹后招手時，林逸正幫蘇瑤收曬在竹竿上的血襪。那些浸透暗紅的布條在暮色里飄搖，像群垂死的鶴。

“林、林大哥...“阿青掌心躺著顆蠟丸，汗?jié)n浸透了“戌時三刻“的刻痕，“師傅新制的拔毒散。“他袖口滑落半寸，露出潰爛的腕脈——昨日偷藏止血草被鐵烙燙的。

蘇瑤踮腳夠到最高處的血襪，裙裾掃過青磚上斑駁的藥漬：“秦掌柜知道你來送藥么？“

阿青渾身一顫，蠟丸差點滾進陰溝。二樓突然傳來瓷瓶碎裂聲，翡翠扳指卡在雕花窗欞間，秦掌柜油光滿面的臉探出來：“臭要飯的！再敢來討藥，打斷你的狗腿！“

街角蜷縮的乞丐把嬰孩往懷里藏了藏，那哭聲比貓崽還細弱。林逸認出他缺了三根手指的右手——正是糖畫張?zhí)展蘩锏臄嘀钢魅恕?

“接著！“阿青突然將蠟丸拋來。蘇瑤揚袖去接，血襪卻從竹竿滑落，正蓋在“秦氏仁心“的鎏金匾額上。匾額突然滲出血珠，“仁“字化作一張扭曲的鬼臉。

人群驚叫著退散。秦掌柜的咆哮卡在喉嚨里，他眼睜睜看著血漬爬上翡翠扳指，在戒面凝成“庸“字。阿青趁機翻窗逃跑，撞翻的藥柜里滾出幾瓶“含笑半步癲“。

“快走！“蘇瑤拽著林逸鉆進暗巷。月光漏過瓦縫，照見蠟丸表面浮起密密麻麻的乳牙印痕。林逸耳后鱗粉突然發(fā)燙，巷口傳來鐵鏈拖地聲。

乞丐抱著嬰孩蜷縮在霉爛的稻草堆里。蘇瑤蹲下身時，血襪邊緣的金線突然繃直——嬰孩襁褓滲出黑血，腐臭味里混著熟悉的甜腥。

“別碰！“林逸抓住她手腕。嬰孩忽然睜眼，瞳孔是渾濁的乳白色，嘴角咧到耳根，露出滿口鯊魚齒。

暗巷深處傳來阿青的慘叫。林逸轉(zhuǎn)身時撞翻陶甕，腌了十年的蛇膽酒潑在墻上，映出無數(shù)掙扎的人影。蘇瑤突然將血襪罩住嬰孩，那些鯊魚齒咬住布料發(fā)出令人牙酸的摩擦聲。

“接著！“她拋來染血的茉莉簪。林逸反手刺向虛空，簪尖傳來扎破皮囊的觸感。看不見的怪物發(fā)出嬰兒啼哭，阿青踉蹌著從陰影跌出，后頸赫然凸起肉卵狀的腫塊。

秦掌柜的咆哮由遠及近。蘇瑤扯下半幅血襪系在阿青腕上，肉卵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干癟。“戌時三刻...“阿青咳出黑血，“他們在煉人丹...“

嬰孩突然劇烈抽搐，鯊魚齒崩落滿地。林逸接住墜落的血襪，發(fā)現(xiàn)那些金線正自動編織成青云山脈的地形圖。蘇瑤的茉莉簪滾到墻角，簪頭裂開，露出半截帶血絲的乳牙。

打更人的梆子敲漏了調(diào)子。秦掌柜的燈籠照進暗巷時，只剩滿地鯊魚齒閃著寒光。阿青蜷縮在稻草堆里裝睡，腕上血襪不知何時變成了繃帶。

“晦氣！“秦掌柜踹飛破陶罐。碎片劃破林逸藏身的矮墻，在青磚上刻出道帶血的弧線——正是牙仙翅膀的紋路。

蘇瑤突然輕笑。她指尖繞著林逸的衣帶，在磚縫間勾出個笑臉：“你瞧，惡人掌心的線總是又亂又短。“月光漏過她睫羽，在血襪地圖上投下羽狀的影。

更鼓又響，這次帶著哭腔。林逸望向鎮(zhèn)東李寡婦家的方向，那里騰起的幽藍霧氣已化作骷髏狀。阿青在夢中抽搐，腕上繃帶滲出的血漬，正慢慢拼成“戌時三刻“四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