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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面攤異聞

亥時(shí)的梆子敲到第三響,林逸蹲在面攤長(zhǎng)凳上數(shù)面條。老周的陶釜騰起白霧,堿水面在骨湯里舒展成月牙弧,碗底藏著個(gè)荷包蛋——蛋黃總是溏心的,自他父親被帶走后就沒變過。

“第五十二根。“林逸咬斷面條,看它在湯里扭成問號(hào)。打更人老黃的燈籠晃過街角,照見炊餅瘸子比劃的鋸齒手勢(shì):“趙員外家小公子昨兒啃斷了乳娘的銀鐲子!“

蘇瑤舀起一勺辣油,紅油墜落的軌跡突然扭曲。鄰桌壯漢正嘬著牙花剔肉絲,每吸溜一聲,他碗里的面條就抽搐似的弓起腰。當(dāng)那人吐出半顆帶血槽牙時(shí),林逸懷里的糖畫血雀突然振翅,杏仁做的眼珠骨碌轉(zhuǎn)了一圈。

“晦氣!“壯漢把槽牙拍在桌上,震得醋瓶東倒西歪。林逸看見牙根處爬出條透明蛆蟲,正扭著身子往辣油里鉆。老周默不作聲地收走面碗,紫銅鍋沿又添道新劃痕——不多不少,正好是鎮(zhèn)上被帶走的人數(shù)。

蘇瑤突然用筷尖挑起蛆蟲。那玩意在辣油里爆開時(shí),濺出的汁液竟在桌面蝕出個(gè)“逃“字。壯漢掄起條凳砸來,林逸下意識(shí)護(hù)住面碗,后腰撞上沸騰的湯鍋。

“滋啦——“

滾湯潑在青石板上騰起白煙。壯漢突然僵住,他槽牙缺口鉆出叢透明觸須,正貪婪舔舐著濺落的湯汁。老周抄起撈面笊籬猛拍,觸須斷成幾截在地上扭動(dòng),像被斬首的蚯蚓。

“面錢免了。“老周在灶臺(tái)刻下第五十三道痕,“快走!“他突然掀翻案板,陳年面粉揚(yáng)成白霧。林逸被蘇瑤拽著狂奔時(shí),瞥見案板背面滿是帶血的抓痕。

暗巷里傳來嬰孩哭聲。白日那個(gè)乞丐蜷在霉?fàn)€草席上,懷里的襁褓滲出黑血。蘇瑤摸出半塊炊餅,掰開時(shí)掉出顆乳牙——正是糖畫張?zhí)展蘩锬穷w。

“戌時(shí)三刻...“乞丐突然抓住林逸腳踝,缺指的手掌烙鐵般滾燙,“面湯...不能喝...“他喉結(jié)處鼓起肉瘤,說話時(shí)瘤子表面浮現(xiàn)出秦掌柜的臉。

林逸耳后鱗粉突然灼燒。糖畫血雀掙脫布袋,叼著乳牙飛向鎮(zhèn)東。蘇瑤撕下袖口包扎乞丐潰爛的手腕,金線繡的茉莉紋樣突然滲出血珠,在夜色里凝成箭頭。

“跟著血雀!“她拽起林逸躍上屋脊。月光洗過鱗次櫛比的瓦當(dāng),每片瓦溝都蓄著血雨殘漬。趙員外家的方向傳來犬吠,混著類似鯊魚撕咬骨肉的咔嚓聲。

老周的紫銅鍋在遠(yuǎn)處嗡鳴,聲波震碎藥鋪窗紙。秦掌柜的咆哮追著夜風(fēng)飄來:“阿青!把地窖的雄黃酒...“話音戛然而止,仿佛被利齒咬斷喉管。

血雀突然俯沖進(jìn)李寡婦家的天井。林逸摳住墻縫往下窺視,童養(yǎng)媳小蓮正蜷在柴垛旁,掌心捧著顆帶血乳牙。月光淌過她脖頸的淤青,在鎖骨匯成小小的血潭。

第一只牙仙穿透屋瓦時(shí),林逸想起糖畫張的灰鼠——半透明蝶翼上的紋路與小蓮的牙印完美契合。牙仙繞著她淤青的腳踝起舞,鱗粉結(jié)成光繭的剎那,柴房門轟然洞開。

“賠錢貨!“李寡婦的搗衣杵沾著雞毛,“又偷懶!“林逸縱身躍下屋檐,后腦結(jié)結(jié)實(shí)實(shí)挨了一記。血腥味漫開時(shí),三十二道熒光從他齒縫迸射。

附體牙仙在犬齒蘇醒,林逸徒手掰彎搗衣杵。蘇瑤的驚呼聲中,他看見自己影子長(zhǎng)出翅膀,而小蓮掌心的乳牙正在融化,糖漿般包裹住李寡婦尖叫的嘴。

更鼓啞在第四響。血雀糖畫的杏仁眼珠突然爆開,彈進(jìn)秦掌柜怒吼的嘴里。鎮(zhèn)東騰起的幽藍(lán)霧氣里,無數(shù)鯊魚齒如雨墜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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