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速橋下，幾個集裝箱組成簡陋的窩棚，窩棚不遠處是一座凍庫，凍庫門上涂著幾個大字：

“安市牲畜無害化處理中心”

無害化處理，簡而言之，就是把各個養殖戶病死或意外死亡的牲畜拉走，放到凍庫集中保存，最后焚燒處理。這樣做可以避免豬瘟，口蹄疫，痢疾等疾病傳播。

而此時此刻，一個長相稚嫩的女高中生神情緊張，臉色蒼白地站在窩棚前。

“我再確認一遍，你說你爺爺家有一頭死羊要拉，而且還在兩百多公里以外，要我現在開車趕過去？”

曹謀再次打量一番少女，她臉頰全無血色，像是剛經歷過什么危險，心有余悸的樣子。

“沒錯，是這樣，請你趕快出發吧。”少女語氣中帶著一絲焦急。

曹謀眉頭微微一皺。

“安市的養殖戶我基本都有印象，六成養豬，三成養牛，還沒見過養羊的，你爺爺怎么會養羊？”

被曹謀的目光審視，少女顯得有幾分不自在，“我身上就只有兩百塊錢，你如果愿意走這一趟，我們現在就走。”

她把兩張皺皺巴巴的鈔票遞給曹謀，曹謀的眉頭漸漸舒展開，心里不由嘆了一口氣。

少女心事重重，仿佛刻意隱瞞了什么，但他沒有追問，畢竟可能是人家的家事不便透露。

現在行情不好，拉一頭豬才二十塊錢，經常忙碌一天連開車的油錢都付不起。

拉一頭羊能掙兩百塊錢，這個價格對曹謀還是很有吸引力的。

有錢能使鬼推磨，更何況曹謀這種見錢眼開的窮鬼。

接過這筆錢，曹謀準備好拉豬的鐵鉤，繩索，又去集裝箱棚子里泡了壺茶，拉開抽屜，眼角余光瞥見一個小小的錦囊。

看到錦囊，曹謀不由得一愣。

在他剛入行時，先跟著一個姓劉的老師傅干，老師傅教他注意事項，臨走前給了他一個錦囊。

“這個錦囊你務必隨身攜帶，在拉豬遇到無法解釋的情況時，一定要打開錦囊尋求幫助。”

“記住，一定要在走投無路的情況下使用，錦囊里的東西會幫你找到出路。”

曹謀當時接過錦囊，覺得不就是拉豬嘛，能遇到什么怪事。

但看老師傅鄭重其事，曹謀還是收下了錦囊，只不過后面隨手丟到抽屜里，再也沒動過。

聯想到少女剛剛的說辭。

曹謀總感覺哪里很可疑。

“算了，帶就帶吧，反正又不礙事。”

順手把錦囊裝進口袋，曹謀回到車上，少女已經在副駕駛系好安全帶。

“你叫什么名字？”

“程小雨，今年高二。”

“高二啊......你爸媽放心你跑這么遠，他們怎么不親自來找我？”曹謀問道。

換位思考，如果曹謀有個高二女兒，絕對不可能放心她獨自一人跑兩百多公里。

程小雨臉色微白，搖了搖頭，隨后移開目光，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曹謀總感覺車內的溫度降低了許多，明明他沒有開空調。

車擋風玻璃上起了一層白霜，曹謀擦了擦，發現道路兩側的車輛越來越少，他似乎進入一處偏僻的鄉鎮。

街道格外冷清，行人稀少，即使是有人也行色匆匆，看不出什么表情。

繼續深入，行人和車輛就更少了。

車停在一座養殖場的大門外，鐵門拉開一條縫，曹謀剛走下車，便嗅到一絲不尋常的氣息。

正常農村人家都會在院子里養一條狗，包括他自己也養了條大黃，來了陌生人就會狂吠不止。

但眼前的養殖場卻極其寂靜，即使車停在門口也沒人出來迎接，甚至連一聲狗叫都沒有。

“搞什么，煤氣中毒？”

曹謀拿上拉死豬用的鐵鉤，這時再看向程小雨，程小雨臉色更加怪異，示意曹謀走進大門。

養殖場內，看不到半個人影，曹謀試探性地開口道：

“有人嗎？我是無害化處理的，麻煩出來填一下單子，動作很快的。”

“死掉的牲畜不及時拉走，會有病菌殘留，對還活著的牲畜有害。”

沒有任何人回應。

曹謀正納悶呢，往前走了兩步，只見羊圈里空蕩蕩，一只羊也沒有，整個養殖場像是荒廢了許久，根本沒有人活動的跡象。

忽然間，一股羊膻味飄來。

曹謀順著氣味飄來的方向看去，一具死去多時的羊尸躺在地上。

這具羊尸腐爛多時，體表多處裸露，有的地方甚至流出膿水，死了至少有半個多月。

詭異的是，羊尸肚子高高隆起。

曹謀拉過很多死豬死牛，這些死掉動物如果不及時拉走，放在太陽底下曝曬，肚子里的氣體會迅速發酵，導致尸體像個氣球一樣膨脹起來。

但這具羊尸的肚子卻很詭異，不是那種氣體撐起來的膨脹，反而像是里面裝了什么東西，硬生生填滿了每一寸內臟。

“難道是騙保險？”

曹謀有點拿不準，有些養殖戶會給死豬的嘴里塞泥土和水，目的是增加體重，報保險的時候多撈一點錢。

但這只羊明顯死了半個多月，甚至一個月都有可能，這種高度腐爛的羊尸不能報保險，往肚子里塞再多東西又有什么意義？

找到死羊，卻沒看到養殖場的人，也沒看到程小雨的父母，爺爺。

曹謀無奈，只好先回到車里，讓程小雨用自己的手機打電話，聯系她的家人。

“喂，你家沒人啊，那死羊也爛成漿糊了，這單生意得加錢哈。”

曹謀說著，敲了敲副駕駛的門。

沒有人回應。

沒人？

曹謀把門拉開，卻見本來坐在副駕駛的程小雨竟然不見了蹤影。

程小雨原先坐著的位置卻涂了一層腥臭的粘液，曹謀摸了一把，和剛剛在養殖場聞到的羊膻味如出一轍。

“開什么玩笑？”

眼前一幕完全超出了曹謀的認知。

曹謀下意識腳步快了幾分，回到養殖場內，原本放著死羊的地方空無一物，死羊竟然也消失了。

原地只剩下一攤血漬。

寒意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曹謀只感到冷汗止不住地往外冒，短短幾分鐘的功夫，死羊能跑到哪去？

消失的程小雨。

空曠的養殖場。

高度腐爛的羊尸。

這一切都仿佛是催命符，瘋狂刺激曹謀大腦，讓他盡一切可能遠離此地。

他腦子里只剩下一個念頭。

離開這，回家！

在他腦海中浮現出念頭的瞬間，背后忽然襲來一陣腥臭的風。

幾乎是下意識，曹謀將鐵鉤順勢一甩，想擋住背后的東西。

當他看清，眼前畫面卻令他心臟狂跳不止。

只見剛剛的死羊不知何時站立起來，以一個跛腳姿勢，漆黑的眼洞中流出血水，直勾勾地盯著曹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