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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友吧第1章 假冒世子
東勝神洲。
景國,平水山。
黑夜里小雨淅淅瀝瀝,打在葉上,沿著脈絡緩緩滑落。
空地上橫七豎八幾具尸身,全都蒙著面,脖頸處流出的血污浸透了黑衣,同滿地雨水混成一團。
樹蔭下,一個勁衣少年坐在石上,盯著地面小水坑里被雨滴砸出的波紋,眉頭緊皺,細細回想著:
“漢王不顧后果,屠殺本國百姓和兵卒。
我僥幸死而復生,尸身不見,如今漢王已經發現。
周遭十四個城鎮同時發布通緝令,給我扣上罪名,暫時無法回京。
今晚死士更是找到了我的藏身之處,下一步該如何辦,逃入燕國嗎?”
想到這,陳觀又一次撥開尸身,在反復確認身份無疑后,忍不住嘆氣。
三日前,景燕兩國邊關交界處,兩軍兵戈相向,最終他所在的景國軍隊慘勝而歸。
在甲士清點完人數,陳觀一行人行軍回到保鄉城時,卻遭遇大修士伏殺。
轉眼間,殘存的一千甲士和城中百姓就全倒在血泊中。
他眼中最后的畫面定格在天空遠點處,那個大紅色華服的修士身上。
他認得,那是景國皇帝的胞弟、駐守景國邊疆的漢王。
雨夜里,陳觀收回思緒,將手貼在胸口,默默感受著。
幾股暖流自心口流動,溫潤親和,向著四肢百骨緩緩擴散。
陳觀低頭內視,他的目光穿透體表,看清了五臟六腑,一股奇妙的視覺感受傳來。
渾身傷痕的體內,卻有五座熔爐上下漂浮,一一對應五臟的位置。
此時,心口的熔爐散發熒光,正有火焰起伏。
其中不停有溫熱的力量四散開來,沿著脈絡流轉,緩緩治愈著他的傷勢。
陳觀從城中死人堆里爬出來后,便察覺到這不同之處。
來到這個修仙世界十七年,他終于迎來了自己的金手指。
在邊境逃亡的三天,除了隱匿和反殺,他也逐漸摸清了第一座熔爐的作用。
[言出法隨]。
伴隨著心口熔爐的燃燒,一股類似于道教神通的內容出現在他腦中。
彷佛與生而來一般,掌握的十分嫻熟。
在熔爐火焰升騰的那一刻,對陳觀而言,往日修行者眼中可望不可及的神通法術,不再是高高在上。
而現在,體內其余四座熔爐則沒有火光,處于熄滅的狀態。
“停?!?
樹蔭下,陳觀輕吐出聲。
話音剛落,方圓一丈內的雨水驀地一頓,像是撞在一面鏡上,在空中凝固住。
他渾身輕輕顫抖,額頭很快便浸出了細密汗珠。
此時,心口位置的熔爐火光大盛。
見雨水停止,陳觀大口喘氣的同時,不由點頭。
言出法隨的效果大概維持在身周一丈范圍。
想到這,他又偏頭看向地上淌血的尸身。
對筑基小五境修士也能生效。
陳觀收起神通,抬眼向天空望去。
啪嗒啪嗒——
下一刻,雨水又一次從天而落,砸在地上激起點點水花。
雨水很大,大到將他雙手和臉龐上已經干涸的鮮血沖洗干凈。
可是如今,卻不知去往何處。
正思索間,異象突生。
驀地,一道銀光劃過天際,從平水山的另一端轉瞬而至。
隨著破空聲傳來,一道身影砸落,激起林中飛禽。
等到塵煙和水珠散去后,陳觀投去目光,那處正有一個女子靜立原地。
瞧見這一幕,陳觀心神巨震。
突然出現的素裙女子令他面色凝重,如臨大敵。
漢王死士才被他殺死,并沒有漏網之魚,消息自然不可能傳遞出去。
而他在軍旅中又一向謹小慎微,并沒有仇家。
可是除去漢王的人,那還能是誰?
他沒有想出。
陳觀見來人不凡,斟酌著語氣道:“前輩大駕光臨,請問是有何事?”
說話間,他右手不經意間握住腰后藏著的短劍。
邊關長期的戰事,鍛造出他強大的意識與反應,所以在天上來人落地那一刻,他的身子便不由自主繃緊。
對面的女子卻沒有理會,只是自顧自從袖中掏出一份畫卷,展開后,目光在眼前男子和畫卷的人像上來回比對。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真是不敢相信呢?!?
來人嘖嘖兩聲。
見陳觀疑惑,沒等問出聲,女子又一次開口:“布告上通敵的逃犯,你是叫陳觀?”
陳觀抬頭看去,眼前來人站在月光下,身形高挑,穿著素裙,但料子質地明顯不俗,比他見過的所有大人物都要貴氣。
他沒有立刻答應,反而詢問道:“不知前輩如何稱呼?”
能飛天遁地,不是筑基小五境修士能做到的。
他殺筑基第四境的死士尚且底牌全出,要以命相搏。
而面對來路不明、實力強大的修士,他不敢輕舉妄動,只得小心翼翼地應答著。
女子頷首,擺足姿態:“北俱蘆洲玉瓶山,官遠艷?!?
那副作態,似乎她是了不得的大人物。
說到話尾,女子唇角微微上揚,以她為中心,磅礴氣機陡然出現,鋪天蓋地般向少年壓過去。
陳觀有些喘不過氣,勉力拱手:“官前輩?!?
此刻,面對北俱蘆洲人氏的來者,他面上平靜,但內心早已翻江倒海,像是一塊巨石投入湖面,激起驚濤駭浪。
在女子恐怖的氣機下,陳觀身形搖晃,卻仍盡力保持住站立的姿勢。
“不用緊張,只是讓你做件事,”官遠艷擺擺手收起威壓,又將那張通緝令向陳觀扔出,輕描淡寫道:“不僅不殺你,還會護你周全,榮華富貴更是唾手可得,這可比做一個狼狽逃竄的罪犯要好?!?
接住通緝令,陳觀眨眨眼,卻沒有開口辯解,現在需要冷靜下來,好思考對策。
無功不受祿,他知道女子所說定非易事。
大修士都無法做到的事,一個小小的筑基期修士不是找死嗎。
可局勢逼人,他無法拒絕。
“那我需要如何做?”陳觀瞇了瞇眼。
官遠艷低下頭把玩著飛劍,語氣不可置疑:“不算難事,幫我假冒一個人。”
“誰?”
“令狐驚,大隋鎮關王的嫡孫,”見陳觀面色迷茫,官遠艷擺弄著指甲,又補充道,“北俱蘆洲長生世家的公子,比你這東勝神洲的景國小百戶可貴氣多了?!?
小雨漸漸停息,朦朧月光下,陳觀神色晦暗不明。
從邊關一路逃來,他的神經無時無刻不在緊繃。
如今面對一個不知根腳的大修士,無論如何,都沒有拒絕的資格。
并且聽女子略微艷羨的語氣,那個令狐驚在長生家族中似乎舉足輕重。
陳觀疑惑問道:“可我如何冒充?”
官遠艷盯著他的臉,嘖嘖稱奇:“雖然很難相信,不過你確實和令狐驚生得同一副皮囊。”
陳觀再次問道:“我僅是筑基期修士,即便相貌可以蒙混過去,但你口中的令狐家難道沒有其他手段…”
官遠艷有些不耐煩,吹吹指甲,打斷道:“這些你不用考慮,自然有人為你鋪路,你只用扮演好就行?!?
“如何?”
陳觀苦笑:“官前輩,我有的選嗎?”
“你是個聰明人,”官遠艷笑呵呵的拋出一個玉瓶,揶揄道:“里面是元潤丹,你吞服下去,我們長生家族的小公子可不能滿身疤痕呢?!?
接過玉瓶,陳觀沒有猶豫,一口吞了下去。
若是眼前女子要殺他,沒有必要用毒,兩者的修為相差甚遠。
面對眼前實力強勁的女子,他沒有一丁點反抗的資格。
陳觀背靠大樹,席地而坐,盤膝開始煉化。
對面,白衣的官遠艷靜靜注視著這一幕。
看著那張棱角分明的臉,她暗自點頭。
既然找到了假冒世子的人選,那后面的事便要好辦許多。
只是不知道王師兄那邊情況如何。
一刻鐘后,陳觀睜開眼。
元潤丹的藥效已經煉化了八九成,他默默觀察起身體的變化。
往日刀劍留下的疤痕幾乎看不見,練武的暗傷也都消失了,同時肌膚表面熒光流轉,隱隱有氣機浮現。
不僅是傷勢被治愈完全,修為也得到了極大提升。
按照氣息渾厚程度來看,算是筑基小五境中的第二境。
吐出一口濁氣,他又悄然自視。
煉化丹藥后,心口熔爐火光沖天、熾熱非凡,暖流也跟著開始躁動,在流經四肢百骨時,緩緩改變他的根骨。
腎臟處的熔爐也有了動靜,隱約有洪流緩緩趟出。
不過他現在沒能領悟新的神通。
一旁,官遠艷看著陳觀的變化,滿意點頭:“時間緊迫,若是無事,那便即刻動身前往北俱蘆洲。”
看著眼前實力不俗的女子,陳觀想到了襲殺他的漢王,君子不報隔夜仇,于是輕聲試探:“能幫我殺一個人嗎?”
官遠艷白了他一眼,自然知道所指是誰,于是沒好氣道:“在這片地界,漢王有景國官身在,即便我出手,也無法做到出手截殺?!?
見陳觀撇嘴,官遠艷面無表情,一個爆栗落在他的頭上。
“你覺得是我不敢出手?在這片地界,漢王有景國官氣護身,不是想殺便殺的。”
陳觀疼得嗬氣,咬著牙:“那假冒令狐驚又是為了什么?”
官遠艷不耐煩,看著陳觀直勾勾的眼神,最后無奈道:“北俱蘆洲大隋朝的鎮關王、令狐家族的老祖要死了。
本來等他一死,靠著麒麟子令狐驚的身份,我們支持的那一脈會是最有力的官位繼承者。
但兩個月前,令狐驚死了。”
停頓一瞬,官遠艷接著說下去,“若是你假冒成他,令狐家的官位依然會落在我們這一邊?!?
聽完,陳觀暗自點頭。
原來如此,兩方相爭嗎?
目前情況來看,自己的處境似乎不算太糟糕。
作為假冒世子的人選,必然是關鍵一環,并非是那些大人物手中輕易就可以拋棄的棋子。
至少現在不是。
兩人就這么面對面站著,高大樹蔭下,官遠艷面無表情,而月光透過枝椏縫隙,輕輕打在陳觀身上,他似乎在想些什么,神色晦暗不明。
驀地,樹林間氣氛有些沉悶。
不知道過了多久,官遠艷垂眸,突然開口道:“我們是一條繩上的螞蚱,沒必要相互算計,更不要針鋒相對。”
她拍拍袖子,從古樹的陰影里走出來,輕聲笑道:“明天帶你去見一個真正的大人物?!?/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