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天色微明。

陳觀自然提前做好了準備，早早醒來，精氣神也恢復得不錯，穿戴好后，便推門而出。

此時正是盛夏，日頭出來的早，可饒是現在天光也沒多亮，四周朦朦朧朧的。

不過雖然時辰尚早，可院子里那張木桌旁，已然坐著兩道人影，陳觀瞇著眼看去，正是昨日那位王師叔，以及黑龍。

“王師叔。”陳觀上前拱手道。

王瀲輕嗯了一聲，躺在椅子上，身子隨著一晃一晃的，語氣隨意，開門見山道：

“那個榆木腦袋給了你一把劍，我沒那玩意，也不會舞劍，不過倒是會些武夫的路子，你可愿意學？”

“多謝師叔。”

陳觀連忙點頭，立在院子里的空地上，心中喜出望外。

之前遇到的那位山君已是半步元嬰，可見著眼前這位中年人，卻是形容其氣血旺盛如同大日，嚇得不敢靠近村落，可想而知其是擁有著何等驚人的實力。

身邊若是能夠有著這般人物，不說親自教導，僅僅是指點一二，那也是一份天大的機緣了。

修行一途，打鐵不僅需要自身硬，擁有一位良師同樣重要。

王瀲瞇著眼，悠悠說道：“常見的修行一途分為兩類，一個是練氣士，人數最多的一類，天下頂尖修士大多也是這類，另外則是武夫，這點你可知道？”

陳觀點了點頭，回道：“自然知道的，這兩類一開始并沒有區分，具體差異產生在筑基之后的金丹境界。

那時候練氣士主修氣機，運用神通術法，亦可操控外物來行殺伐之事。

而武夫則是走青銅甬道，磨礪自身體魄，更多的是依靠拳腳。”

王瀲突然提高嗓音：“對，就是拳腳，今日我要教你的，便是一種拳法。”

他站起身，向著陳觀走去，龍行虎步。

“我便是一位武夫，早年間也曾自己鉆研了一套拳法，不是自夸，其便是放在天下武學之中，也足以名列前茅。”

王瀲站定不動，神色驀地正色，明明其周身沒有明顯的氣機波動，可陳觀卻的的確確感受到了十足的壓迫感，就如同山君口中所說的，像是一輪大日。

“我便先打一次，你且看好了。”中氣十足的聲音響起。

陳觀眼中，那道并不高大的身軀立在原地，分明沒有動作，可卻不知怎的，憑空多出了一股莫名的韻味。

三息后，只見那道身影動了，先是一個起手式，而后左腳猛地提起而后踏出去，落在地上時卻是又輕飄飄的，側身沉肩扭腰，直直轟出一拳。

...

那道身影動作愈發快了，一拳接著一拳，殘影不斷，而每一次動作，都彷佛有大道之音響徹在陳觀耳畔。

同時其身上更是出現了一道純白的氣流，不停擴大縮小，猶如有了生命一般。

“可曾記住了？”

那道身影停下來，口中緩緩吐出一口濁氣，倏忽之間，整個人又再次懶散下來。

陳觀方才看得入神，聽見這句話才幡然醒來，忙不迭開口：“記住了。”

王瀲抬手：“你來打一遍。”

“好。”

陳觀輕應了一聲后，邁步走上前，在院子中心站定，照著方才中年人的模樣站立在原地。

同樣停頓三息后，陳觀做起了起手式，而后照葫蘆畫瓢，一板一眼地擺出拳架，而后打出。

直到一炷香后，陳觀這才打完整套拳法，面頰通紅，額上已是布滿了細密汗珠。

“錯了，完全錯了，你再仔細想想，當真記住了？”中年人似乎很不滿意，沉聲呵斥道。

“...記住了吧。”

陳觀聽見這話，頓時懵了，就連回答都有些沒有底氣。

不過方才王師叔確確實實是這般打得拳法，自己記憶力并不差，絕無可能記錯。

“錯了，你且用心再看一遍。”

說罷，王瀲又一次上前打了一遍拳法，而陳觀在一旁看得很仔細，一招一式的確與方才一般無二，心底里不由泛起了嘀咕。

收回最后一個拳架，王瀲又一次收式吐氣，再次問道：“可曾記住了？”

“大概明白了。”

這話陳觀說得依舊沒有底氣，不過到底是明白了些東西。

這一次他有注意到，當王師叔停留在原地的那三息之后，其渾身氣勢陡然一變，盡管沒有氣機涌動，可原本懶散的樣子怎么也瞧不出了，更像是一座巍峨的山峰，直直地挺立在天地間。

陳觀深吸一口氣，再度上前打起那套拳法，不過這一次則是將心中的猜想實際化，有模有樣地揮出一拳接著一拳。

他心中一直藏在心底的那股銳氣也不再內斂，而是融入進一招一式之中，好似在宣泄自己所遭遇的不滿。

漸漸的，陳觀竟是感覺比之先前要輕松許多，并且隱隱約約有一道莫名氣息附著在身上，如有神助。

這次打出的每一拳，仿佛多了一股勢，比之上次更加兇猛。

一旁，看著少年這般變化，王瀲唇角勾起，側頭向著黑龍說道：“這個小子心中憋著一股氣呢，看來壓抑的著實厲害。”

黑龍點點頭，輕聲開口：“他身上的氣機太過銳利了，如同一把無鞘劍，可偏偏又逼著自己去找了把劍鞘，將鋒芒整個藏在里面，這般行徑無疑是自毀根基，勢必會反撲。”

王瀲呵呵一笑，回過頭去：“那便幫他一把，算是我欠那位的。”

此時，陳觀正好打完最后一拳，簡單收起拳式，吐出了口中蘊著的濁氣，盡管這次明悟了一些東西，也因此省去了許多氣力，可依然覺得暢快極了。

痛快！

“不錯，還算是有點悟性。”

耳畔響起鼓掌聲，陳觀轉頭看去，只見王師叔此時正神情悠然，拍手贊揚道。

“武夫，不同于練氣士憑借氣機，而是更注重自身的強大，去開發體魄的極限，所謂精氣神三者，務必要達到頂峰，那時再出拳，自然形神兼備。

方才第一次，你卻是畏畏縮縮，如同一只防備的老龜，又怎么能夠學會如何出拳？”

王瀲一邊說，一邊隨意揮出拳頭。

一拳出，天地驚。

隨之而來的，一股巨大的罡風陡然向前，直接將發冠給吹落了，陳觀瞇著眼，滿頭發絲飛揚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