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44年三月。

北京，煤山。

一個身著龍袍的青年踉踉蹌蹌的走到了那顆不知陪伴了這個王朝幾多歲月的歪脖子樹旁，淚水從他臉頰上滑落。

這位后來被追謚為莊烈帝、史稱明思宗的大明君王也終于走到了他生命的終點，一如曾經將日月光輝灑遍大地的大明王朝也迎來了它命中注定的衰亡。

其實他早就寫好了留在衣襟上的遺言：“朕涼德藐躬，上干天咎，至逆賊直逼京師，皆諸臣誤朕。朕死，無面目見祖宗，自去冠冕，以發覆面。任賊分裂，無傷百姓一人。”

戀戀不舍的最后回望了夕陽下的紫禁城，那殘陽如血的景色似乎也正如同大明日薄西山的國運。回想著自己十七年來兢兢業業的皇帝生涯，朱由檢發出了自己人生中最后的咆哮：“朕非亡國之君，諸臣皆亡國之臣！”

發泄完心中的怒火，他最終還是選擇了由自己結束自己的生命。畢竟，已經有了英宗成例，天家的驕傲不允許朱由檢再度以皇帝的身份落入那些亂臣賊子抑或是韃虜的手中。

不過臨死前的余光瞥見山腳下追來的大太監王承恩似乎也要追隨自己一同上吊，讓崇禎皇帝朱由檢腦海中最后閃過的念頭竟然不再是對列祖列宗的愧疚而詭異的變成了：好歹還有人愿意隨朕而去，看來朕也不全然是在做無用功嘛。

至于他死后無數文官武將望風而降的丑陋嘴臉也好，李自成拷餉得到七千萬兩白銀的驚天財富也罷，滿清入關、農民軍且戰且退、南明爭權奪利、漢奸們為虎作倀、乃至異族鐵騎肆意踐踏華夏大好山河，甚至造出“嘉定三屠”“揚州十日”這等駭人聽聞的罪行來的無邊慘狀，這一切的一切，都和這位早早結束了自己生命的大明天子沒有一分一毫的關系了。

至于他在位十七年的是非功過，為后世史學家留下了多少課題和謎團，就更和他這已經死去的大明天子無關了。

……

“哎，又輸了!明末這幫大臣真是棒槌！”

摘下腦袋上的虛擬頭盔扔在床上，朱寬有些郁悶的從舒服的躺椅上站了起來。

他玩的是眼下最流行的虛擬現實游戲《大明王朝》，這個游戲公認的兩大地獄難度副本就是明初的靖難之役和明末的力挽狂瀾。

當時游戲的開發團隊甚至放話，如果有人能破掉他們團隊內部測試時的最快記錄，就能獲得游戲的三成收入。

要知道，《大明王朝》名義上是由一個小工作室負責開發的，但無論是游戲內考究到極致的設定還是游戲外鋪天蓋地的推廣宣傳都隱隱透露出幕后勢力的不凡，而且想要進入游戲內的大明王朝世界，那花費可是不菲。

單單一個專門接入的虛擬頭盔就要高達幾十萬信用點，想要進入指定的副本時間段更需要額外花費一筆信用點。而且會賺錢的奸商們還規定，每次游戲結束后需要根據玩家在游戲內生存的時長進行付費，否則成績將無法被錄入官方排行榜。好在比起前置的一系列費用來說這點小錢還真不被那些玩得起的土豪玩家看在眼中，所以也沒有人對此提出反對。

而讓無數原本躍躍欲試的眾多玩家在體驗過兩大副本的時候撞得頭破血流的難點在于：一旦進入副本，現實世界的記憶將會被基本屏蔽，爾后隨著副本進度的推移慢慢解鎖。換言之，在副本進度的前中期，不但玩家真的會把自己當成那個時代的人，他們也不會像那些小說里的穿越者一樣擁有先知先覺的優勢，最多就是能偶然靈光一閃看到些“未來”罷了。

更讓無數像朱寬一樣的玩家折戟沉沙之后痛罵奸商坑人的關鍵是：除了現實世界的記憶會被屏蔽以外，游戲開發商還暗搓搓的在還原歷史事件的基礎上上調了副本難度——以明末挽天傾副本為例，大明朝的官方海外貿易額是存在一定上限的。換言之，那些想通過什么大量吸引歐洲白銀流入來緩解明末困局的措施所能起到的效果遠遠比歷史真實要來的更小。

不過比起靖難副本里面朱允炆取消那道“勿傷我叔”的圣旨來說，朱寬覺得明末副本的開發小組已經算是有良心的了。

即便已經有上千萬的玩家投入到轟轟烈烈的闖關大業中，努力的以“朱棣”和“朱由檢”兩位的身份進行了不懈的抗爭，但很遺憾的是，內測時由工作室內部人員刷出來的記錄依然無人能夠突破。

這也是因為公測之后官方加的一個小補丁：在歷史事件常規時長結束以后，如果玩家還沒能結束副本，副本內的AI強度會被大幅上調。也就是靖難中南京朝廷那幫書生不會繼續出昏招、明末滿清和流寇會加強互助合作之類的情況。

也正是因為多了這么一個小補丁，在明末副本中能像朱寬一樣堅持到歷史上的標準結局的就已經算得上是高級玩家了。

但是比起那個高高掛在榜首的成績，如今尚未成功完成過一次力挽狂瀾的朱寬也不禁生出了幾分無力感----在那等內憂外患、時局糜爛的情況下想要逆風翻盤，縱然貴為九五之尊也不容易啊。

“算了，再開一次。老子就不信了，不去南京城還玩不轉了！”朱寬自言自語的罵了一句，又把被扔到床上的那個頭盔拎了起來準備帶上。

要知道，由于開發團隊開出的天價懸賞，如今關于《大明王朝》內的兩大副本也算是養活了無數史學家和高端玩家。

而在論壇上關于明末副本的版塊里，有一條被置頂的精華攻略貼標題就是“從南京開始的反擊之路”。其核心思想就是在必要時候放棄北京甚至整個北方半壁江山，退到南京城以江南為基本盤積蓄力量伺機北伐，放任大順農民軍和滿清先打個頭破血流再說。

這個理論的學術依據便是曾經被無數史學家分析論證過的南明困局。依照那些學者的觀點，南明由于缺乏合法合理的皇室直系繼承人，在由哪一位親王登基稱帝的問題上先后爆發過唐魯之爭、唐桂之爭等多次內斗，大大消耗了南明本就所剩無幾的家底的同時也讓清軍得以有充足的時間消化北方半壁江山的戰果。有鑒于此，但凡崇禎皇帝不要一根筋的死磕北京而是及時轉戰南京，那么成敗或許尚未可知。

而這個方法也已經被不少大咖驗證過其可行性了。雖然說不能保證必然可以反攻北京實現中興，但至少也能實現劃江而治，形成類似于南宋時南北對峙的局面，也算是通過取巧的手段實現了延續大明國運的目標。而只要繼任的朱慈烺不胡來，相信打破那個三百年的所謂“王朝周期律”也不無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