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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友吧第1章 公子欲燃
月光透過玻璃灑在古銅色的床上,子時已過,困意鋪天蓋地襲來,仿佛下一刻便要將我吞沒。
門吱呀一響,好聞的薄荷味頓時彌散在整個屋子,我麻溜的起身,一個踉蹌向門口迎去。“公……公子回來了。”說這話的時候我的音量提高了好幾倍,盡量讓自己精神些。
“怎的總是這么冒冒失失地,再這么愚笨下去,小心將你丟到鯊海里喂魚。”來人抖落身上的一層薄雪,順手將脫下的披風遞于我。
一聽到鯊海二字,我渾身打了個哆嗦,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公子,小毒兒知錯了,會改的,會改的。”
眼前的男子著一襲白色錦袍,青玉簪挽起如墨般的烏發,露出俊美又棱角分明的臉龐,只見他輕聲一笑,薄唇微啟道:“好了,今日冷了些,去總官房領些炭火來。”
我應了一聲,便繞過他,疾步往外走去。
這里是冥靈城,冥靈城不算是一座城,是一個很大很大的院子,從南到北,足足要走上一個多時辰。其間錯落有致地分布著大大小小一百二十八間廂房,分別住著一百二十位公子,這些公子們個個都是翹楚之輩,詩詞歌賦信手拈來,暗器毒藥更是使得出神入化。而他們,有一個共同的身份——暗殺者,供職于這江湖中最大的暗殺機構。
而我,小毒兒,年方二十一歲。十五年前家鄉發了大水,我跟著難民流竄到城外一間破屋時,正巧碰上了執行任務受傷的欲燃公子,那時的他混身都是血,像一只掉進陷阱的小獸。幸好我家祖上都是郎中,找些藥草給他包扎一下還是綽綽有于的。再后來,他傷好了些,便將我帶回了冥靈城,成為了他的貼身小侍女。
待我拿著新的煤炭回到屋里時,他正脫下帶血的衣衫,傷口赤裸裸地暴露在空氣當中,猩紅的扎眼。
“我來吧。”我接過他手中的紗布,“今日我研制了新的金創藥,有些疼,但見效快,公子忍著些。”
“好。”
觸及到他滿是疤痕的肌膚,涼意從指尖傳來,不寒而栗。
待到包扎好,他換上干凈的衣裳,又恢復了往日出塵不染的模樣。
見我整理著藥箱,他轉身從染血的衣服里摸索出一只絲絨錢袋來。
“今日的賞金,收好了。”
我接過沉甸甸的錢袋,上頭還沾染著濃濃的血腥味。
冥靈城是個靠功績生存的地方,我剛來時欲燃公子也才十二歲的年紀,任務少賞金也少的可憐,兩個人饑一頓飽一頓,日子過得十分艱難。再后來,他接的任務越來越多,我們的日子開始好了起來,而他身上的傷疤也越來越多。
“公子,以后少接些任務,咱們已經攢了不少積蓄了。”我心疼地埋怨道。
“小毒兒這是擔心我會死?”
我抬起頭,正對上他戲謔的雙眸,嘴角微微上揚,笑得溫暖又讓人心安。
“都傷成這樣還笑的出來。”我氣的滿臉通紅,“還有,今后可不許再說死這個字,不吉利。”
“好,都聽我們小毒兒的。”
“公子還是快些躺下休息,被褥我剛已暖好,再不睡可就回涼了。”
我邊說邊扶他躺下,剛想起身,他一把拉住了我,“今夜有些涼,你我一起睡吧。”說著他順勢拉我躺下,還幫我捏了捏被角。
其實小時候我們都是同床而睡的,只是現在長大成人,總覺得有些變扭,多半還是分床而睡。
側身瞧著,欲燃已經閉上了眼睛,月光拂在他膚如凝脂的臉上,有時候我在想,就這么安安靜靜陪他一輩子該多好。
翌日的清晨總是來得特別早,欲燃公子還睡的香甜。
我躡手躡腳地起床,走出了房間。
“早啊小毒兒!”
我轉聲做了一個噓的手勢,拉起來人便往醫堂走。
眼前這個一身紫色小襖,笑起來總是掛著兩個深深酒窩的姑娘,是隔壁廂房舒景公子的侍女舒晨,也是我最好的朋友。
一路上,舒晨嘰嘰喳喳的說個不停,例如昨天舒景公子又給她講了女媧補天的故事,舒景公子又給她編了她最喜歡的青草兔子,舒景公子又賞了她最愛吃的櫻花糕。瞧著她那歡天喜地的模樣,也不知是誰在伺候誰。
冥靈城的侍女可不比尋常奴婢,除了端茶倒水伺候主子,還得從小學四書五經,琴棋書畫,暗器用毒等五花八門的技藝。為的是在非常時刻能幫襯自家公子,若做出了不得了的功績,成為公子夫人也不是不可能的。
為了這個偉大的夢想,大部分侍女都會選修鳳舞軒那樣的地方,畢竟男人嘛,總是喜歡翩若驚鴻般的女子。
而我,相貌平平,資質平平,先生們都嫌棄我,唯有醫堂的荀大夫說我尚存些用毒的慧根,勉強留我在他門下學習。由此,我便有了“小毒兒”這個名字。
舒晨手里摘著草藥,好奇地四周環顧著,終是忍不住問道:“這幾日,學堂內外總是格外熱鬧,沒日沒夜都有人在奏樂習舞。小毒兒,你可知為何?”
“自然是為了換花日做準備了。”
所謂換花日,是冥靈城獨有的節日,每隔四年,公子們會根據侍女平日里的表現決定是否繼續留用,若是厭了乏了,便可互相交換,每當這日來臨,侍女們都會使出渾身解數來表現自己,為的就是求個好主子。
“換花日?”舒晨皺了皺眉,“我當是什么好日子來了,這些個公子哥兒,真是喪良心……唔……”
我趕忙捂住她的嘴,“姑奶奶你可別瞎說,萬一被旁人聽了去,小心你家公子把你給換了。”
“他才不會,我們家公子雖然雙腿殘了,心可亮著呢,就喜歡我這種聰慧機智的小侍女,不然怎么十多年過去了,從未換過我?”
聰慧機智這幾個字,可真跟舒晨扯不上任何關系,這城內誰不知道舒景公子是暗殺者里用毒最厲害的,雖說整日坐著輪椅,可誰若是想近他的身,五米之內必定七竅流血而死。死相極其可怕。也就舒晨這小傻子,一直以為她家主子是個半身不遂的殘障人士。
舒晨拍拍我的肩膀,語重心長道:“你也把心放肚子里,你的欲燃公子把你撿回來都十五年了,他也舍不得換你。”
欲燃公子……
“呀!不好!舒晨現在什么時辰了?”
“約莫快到申時了。”
“不好!我的金百合!”
金百合的花期一年就一次,只在寒冰池池底才有,為了它我都蹲守了十幾日了,好不容易算準了花期,萬一錯過就糟糕了。
我家公子有寒疾,每年入冬便會發作,若沒這些金百合驅寒,恐是熬不過去的。
待我到達寒冰池,金色的花朵像螢火蟲般在海面撲閃著,忽明忽暗,還好還來得及。我一個猛子扎進水里,刺骨的池水像針扎一般疼。
“ 小毒兒!快回來!回來!”緊追而來的舒晨喘著粗氣,急的直跳腳,“這么冷的水,你不要命了!快上來!”
岸上的人兒帶著哭腔呼喚著,而我一心只想著我的金百合。池水確實冷的嚇人,望著越來越近的光亮,我奮力地向前游去。
還差一點,就差一點了……
“拿到了!舒晨我拿到了!”我露出水面,小心翼翼地舉著金燦燦的小花兒給她看,余暉印著湖水,分外旖旎,然后她也跟著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