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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友吧 10評論第1章 落水
年輕丫鬟進來剪燈芯,驚醒了在桌前抄書的祝知微。
秀美的面龐還帶著幾分困意,抬頭看見熟悉的面龐便笑著問道:“紅葉,什么時辰了?”
“快子時了,姑娘還是別等少爺,趕緊歇下。夜里抄書對眼睛也不好,木風在外頭守夜,少爺回來他必定伺候妥當。”
紅葉給祝知微加了一件外袍,不意外見她搖頭:“爺爺呢,睡下了嗎?”
“老太爺喝了藥就睡下了,木風就在門口,有什么動靜就能聽見。”
她話音剛落,就見木風匆忙進來,面色凝重,便暗道不好。
果然木風壓低聲音道:“不好了,少爺去喝花酒,喝醉了沒留神失足掉進湖里。船上的人報了官,客棧掌柜特地叫小二送口信上來,叫我們心里有個準備。”
祝知微只覺得天旋地轉,眼前一黑險些暈過去,一手硬撐在桌上,勉強回神道:“哥哥怎么突然失足掉下湖去,人救上來了嗎?”
木風輕輕搖頭,要不是找不到人,掌柜也不會叫小二過來報信。
她倒抽一口氣,只覺得不可置信;“不可能,哥哥從小就會水,怎么會……”
有官差上來敲門,說的跟木風差不多:“船上有幾個人親眼看見他自個摔進湖里的,花船有人下去找,卻怎么都找不到。天色太暗,點了燈籠依舊伸手不見五指。”
祝知微渾渾噩噩送走官差,看向窗外,今夜沒有丁點月色,外面昏黑一片,就像她如今心里一樣。
紅葉擔憂地扶住她:“姑娘別擔心,人沒找到,少爺可能沒事的。”
聽罷,祝知微只嘆氣道:“今晚我不該答應哥哥,讓他去松散一下的。”
誰知道雙生哥哥祝知揚去喝個花酒都能掉進湖里,還不見蹤影。
她頭疼要怎么告訴祝老爺子,這些年兩兄妹和爺爺相依為命,哥哥就是爺爺的命根子,就這樣沒了,他怕是要受不住的。
路上車居勞頓已經叫祝老爺子吃不消了,突然受了喪孫之痛,她會不會再次失去爺爺這個唯一剩下的親人?
祝知微壓根睡不著,在窗前苦思冥想,只盼著第二天的天亮后有人會發現祝知揚。
可惜天亮后木風出去打聽了一圈,花船派人在原地向外找了幾個時辰,就找到一只靴子,是祝知揚出去的時候穿的,還是祝知微親手做的靴子,上面的花紋是她特有的。
再也不能自欺欺人,祝老爺子沒見著祝知揚便問了又問,拖到午飯的時候,老爺子沒見著人不肯吃飯,祝知微沒辦法只好緩緩告訴了他。
“爺爺別擔心,沒找到哥哥,或許是被沖到遠一點的地方了。我們在此處多等幾天,使銀子讓人四處找一找,興許就能找到了。”
祝老爺子顫顫巍巍拿著那只濕漉漉的靴子,雙眼通紅卻久久沒落下淚來:“就差臨門一腳,他就能光宗耀祖當官了,怎么在這節骨眼里出事?”
祝知微不知道該怎么勸,木風皺眉想開口,被紅葉瞪了一眼,他只好把話咽下去。
“離容縣還有多久?”
祝老爺子突然問起,木風連忙答道:“還有半天功夫就能到,要是這會兒出發,天黑前必然就能到了。”
離得確實不遠,所以祝知揚才會停下要休整,說是路上顛得臉色難看,不休息好過去赴任實在不夠精神不夠威風,不然祝知微也不會答應。
畢竟祝知揚被祝老爺子寵得過頭,要什么得有什么,一路上要不是祝知微盯著,也不知道要鬧出多少事來。
如今就離開祝知微的眼皮底下沒兩個時辰,居然就落水失蹤了。
“還有七天,只要在七天內到容縣報道,哥哥的縣官位子就不會丟,我們可以暫時留下幾天請人去遠一點的河道找哥哥。”
祝知微說罷,紅葉卻為難道:“姑娘,我們的銀錢怕是不夠再繼續住客棧了。”
停留一天已經是極限,再多住幾天,手里的銀錢都花掉了,去容縣怕是要身無分文。
更別提要使人去尋找祝知揚,又得花一筆銀錢,哪里能住得了幾天?
祝知微拍板:“換個柴房,看掌柜有沒路子能找到水性好卻又不會獅子張大口的人幫忙。”
祝老爺子卻搖頭:“不,我一個人留下,他們二人護送你去容縣先報道。就算這幾天內找到你哥,也還得休養一陣子才能赴任,你先去報道把位子占了,總不能叫我們大老遠趕來卻沒能及時報道,好不容易得來的官位也得丟了。”
祝知微一怔,倒是習慣跟容貌相似的雙胞哥哥互換身份,便沒有異議:“但是讓爺爺一個人留在客棧,我怎能放心?”
“掌柜是個不錯的,給點銀錢讓他照顧一二便是。”
反正離得不遠,去到容縣后縣官有宅子住下,祝知微也不必費多少銀錢去租住,手里帶點碎銀,大部分都留給祝老爺子,他們便被祝老爺子催促著套上馬車離開。
臨走前穿著男子長袍,打扮得跟祝知揚差不多的祝知微再三叮囑掌柜,把手里的碎銀給出去一半,讓他多照顧祝老爺子。
掌柜知道這兩“兄弟”住進客棧,祝老爺子只緊著哥哥,對“弟弟”不怎么上心。如今祝老爺子催著祝知微離開,他只懷疑這老爺子讓“弟弟”趕緊出門掙錢,好能送錢來使喚人去找失蹤的哥哥。
他心里再嘀咕也不好管別人的家事,卻把銀子又塞了回去:“出門在外總要有銀錢傍身,公子的爺爺已經送銀錢打發水性好的漢子去尋人,想必很快就能找到了。”
不管死人活人,這湖水就那么丁點大,一路沿著河邊找總能找到。
馬車是一路從老家送他們去容縣,車夫對祝知微有幾分同情,結結巴巴安撫幾句才把人送到縣衙附近。
木風找人問了去縣衙的路,一邊小聲感慨:“好人還是多,就是這里的百姓看我們的眼神怎么那么奇怪?”
祝知微沒打算讓人知道他們的身份,免得兄妹調換身份被人發現,所以一進容縣就打發馬夫回去了。
一路走去她也納悶,路過的百姓偷偷盯著他們,眼神里倒是不帶多少惡意,卻透著古怪。
遠遠就聽見縣衙門口有婦人大哭:“我冤枉啊!平日侍奉公婆,伺候丈夫,誰不說一句好?如今夫君一死,公婆就要把我趕出家門,還要誣陷我謀殺親夫,我冤啊!求青天大老爺幫忙做主!”
縣衙門口一個上了年紀的老者摸著胡子搖頭:“縣官這幾天便要來了,老朽可不能做主升堂。”
看來這個老者就是縣衙的師爺了,祝知微沒急著上前,而是打量著跪在門口大哭的婦人。
她身上穿的衣裙料子不錯,看來在公婆家過得還可以,也沒被夫家苛待的樣子。
如今公婆突然要趕走變成寡婦的媳婦,又懷疑她害死兒子,想必手里也有證據在。
木風一看就明白祝知微要管這個閑事了,其實也該是新上任的縣官管的。
既然祝知揚如今也不知道在何處,縣官就是祝知微,她想做什么都行。
祝知微還有些遲疑,要是她擅自做主升堂了,等哥哥真的找到過來,發現自己第一次升堂被妹妹搶走,會不會不高興而大哭撒潑?
以前也不知道試過多少次這樣,實在鬧心,叫她都不敢輕舉妄動。
木風便提醒道:“大人,若是這婦人的罪定下,便是死罪。”
如果是無辜的,那就是要平白丟掉一條性命了。
他這一句大人的聲音并不大,卻被周圍的百姓聽見,尤其那位哭泣的婦人就撲了過來:“求青天大老爺還民婦清白!”
百姓自動分開兩邊,祝知微心下嘆氣,知道這事遮掩不住,隱秘地回頭瞪了木風一眼,這才讓紅葉扶起婦人:“且進去再說,這位老先生是師爺?”
老者摸著胡子笑道:“老朽姓秦,大人這句老先生可當不得。”
秦師爺知道這幾天新的縣官會來,聽說年紀不大,卻沒想到如此年輕。
年輕也就罷了,還長得這般好,叫他有些驚訝,卻很快神色如常,引著祝知微進縣衙。
“前頭那位縣官一個月前病去了,縣衙就再沒升堂,好在容縣這個小地方大家安居樂業,這個月來沒什么急事,只今天有婦人來擊鼓鳴冤,恰好被大人碰上了。”
秦師爺似是在解釋,又仿佛是在為容縣說好話,祝知微只微微一笑,點頭算記下了:“我一路過來也覺得此處人杰地靈,不知道外頭那婦人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不如大人升堂好好問上一問,老朽只聽了一字半句,也沒能聽個全面,實在解釋不清楚。”
祝知微也沒為難他,看得出這位老師爺相當謹慎。
不過這年紀還能當師爺,不是能力太好,就是足夠謹慎小心,沒叫人挑出錯來。
秦師爺顯然是后者了。
他引著幾人到干凈的后堂,縣衙后面連著一個獨立的小院,是縣官住下的。
早早就讓人打掃干凈,被褥也讓婦人清洗曬過,還留下淡淡的草木香氣。
院內算得上簡陋,除了桌椅和木床外,就只有幾個角落的箱子用來對方物件,就再沒其他了。
秦師爺生怕祝知微剛來就不高興,解釋道:“容縣不是什么富裕的地方,要委屈大人了。”
祝知微倒不在意,之前她年紀小的時候只有祝老爺子,為了省錢帶著兄妹二人輾轉去了不少更加簡陋的地方住,早就習慣了。
打發秦師爺出去等,她在紅葉的幫忙下換上官服,就匆忙去前院升堂了。
但是祝知微出去后發現升堂只有秦師爺在,差役一個都沒有,頓時挑眉:“他們是怎么回事,縣衙連給差役的工錢都發不起了嗎?”
秦師爺無奈道:“容縣很少有人擊鼓鳴冤,一年半載沒人來告狀,差役無所事事就去找零工補貼家用了。”
縣衙雖然給月錢卻沒多少,要養一大家子不容易,祝知微也能體會。
這會兒匆匆忙忙也不可能把人都叫回來,她便讓木風暫代,把那婦人和公婆都叫進來了。
婦人剛跪下又開始哭哭啼啼,聽得祝知微有些不耐煩,轉向她的公婆,用力拍了下桌上的驚堂木:“事情經過究竟如何,你們從實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