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知微悄悄打量花船,知道自家兄長最喜歡熱鬧又愛鋪張,如果出來玩必定會選這種又大又漂亮的花船。
而且船內的花娘比其他幾條小船要漂亮得多,還落落大方的,時不時拋個媚眼,卻沒幾分媚俗。
引路的花娘年紀不大,笑著回頭問道:“客官是第一回來的吧?”
祝知微詫異:“姑娘如何知道的?”
花娘用帕子捂著嘴笑道:“其他熟客一進來可就一個勁找熟悉的花娘,客官卻左右打量,反倒對花娘們沒多少興趣?!?
這話叫祝知微心里咯噔一跳,生怕花娘瞧出什么來,便摟著她的纖腰笑道:“姑娘有所不知,不是在下不想看,而是姑娘們都太好看,在下都不知道該往哪里看了?!?
“客官真會說話,想必很會討姑娘們歡喜。”
她叫來幾個千嬌百媚的花娘讓祝知微挑選,后者挑了個面嫩的,瞧著年紀也是最小。
花娘笑著道:“客官好眼力,嬌兒剛上船小半年,正是含苞待放的時候。”
嬌兒性子有些靦腆,給祝知微泡茶后,就問她要不要聽曲兒。
祝知微自然搖頭,還想跟她問些話:“你坐下,我們聊幾句?”
嬌兒好笑道:“進來的客官都迫不及待的,哪有客官這樣聊天的?”
給出那么多花白白的銀子,卻是上船來聊天,實在古怪至極。
祝知微見嬌兒的眼神透露出幾分警惕來,便苦笑道:“在下第一次來,實在不知道手腳該往哪里放,聊一聊能松快一些。再就是我兄長之前愛上花船玩耍,后來跟一個花娘走了,連家中長輩都不顧。”
嬌兒看著他有幾分同情,想來這個憨厚的客官沒少供著兄長玩樂,誰知道人直接就跑了,指不定還把家里的銀錢都一卷而空。
“客官莫難過,要不喝點酒?”
祝知微可不敢沾酒,只擺手道:“不必,在下就是不明白兄長要是跟花娘兩情相悅,也會幫著勸說長輩,就這么跑了,長輩又生氣又擔心的。”
嬌兒笑著挨了過來,揚起小臉道:“等過了今夜,客官就明白花娘有多好了?!?
嚇得祝知微渾身有些僵硬,很快無奈道:“在下三急,不知道茅房在哪里?”
嬌兒無奈起身往外一指,祝知微趕緊出了去,沒急著去茅房反倒溜溜達達的。
她發現自己隨意走動,周圍就有視線追著來,或是花船的護院,或是經過的花娘,倒是個十分警惕的地方。
祝知微擔心打草驚蛇,便挑了個最近的花娘問了茅房的位置,見對方面色一松,她這才直接過去了。
茅房在船尾的位置,擔心有味道飄出影響客人的心情,離得還有些遠。
她低頭看著黑沉沉的河水,想到上花船卻一無所獲,還費了不少銀錢便心情郁郁。
后頭有輕巧的腳步聲靠近,要不是船尾太安靜,祝知微還察覺不出來。
如影隨至的目光落在她的后背,那股殺氣叫人汗毛倒豎。
祝知微幾乎是立刻狼狽往旁邊一撲,原來站的位置就有一把長劍刺入。
一個黑衣蒙面人沒得手,另外一個人又提劍刺了過來,嚇得她在甲板上飛快一滾。
船尾就這么點地方,祝知微滾幾下就險些落進水里。
可惜前頭熱鬧,這邊卻沒人經過,難道她今晚要命喪于此嗎?
不過祝知微今晚不是沒有收獲,這些人是沖著她來的,有人想要自己的命,是因為后山的秘密?
她堪堪趴在船尾邊緣,余光看見劍影,自己卻躲不開了!
忽然有一道身影沖到祝知微跟前,手里折扇勉強擋了一劍,折扇應聲斷開,根本擋不了第二次!
祝知微當機立斷抱住眼前的人就摔進水里,一落水她就猶如魚一樣輕松,帶著一個人輕巧就鉆進花船底部。
有花船遮擋,上面的人就無法確定行蹤。
她在昏暗的水里發現救自己的人居然是該已經離開容縣的蕭正翼,他的狀態卻不怎么好,因為突然落水沒吸一口氣,這會兒嘴里泡著泡泡,怕是很快要呼吸不了!
祝知微暗嘆不好,勾住蕭正翼的脖子,兩腳飛快踏水,想把人盡快送上岸。
但是他們剛離開花船底部,就有暗器落入水中,險些刺中祝知微的胳膊。
她撿起一個,居然是兩只寬的小刀。
祝知微無法,水中才是最安全的,便雙手托著蕭正翼的臉,狠狠心低頭貼著他的嘴唇渡去一口氣。
蕭正翼還以為自己要溺死在水里,卻突然有一口溫暖的氣息渡入,叫他能暫時緩過來。
柔軟的嘴唇很快分開,他捂住口鼻詫異地看向祝知微,她已經退開一步,雙手努力比劃,又展示手里拿著的暗器。
蕭正翼瞬間明白,接過小刀用力在花船底部挖出一個洞來。
洞雖然不大,但是進水非常快。
他又連接用力把洞口擴大,轉眼間就挖出身寬大小。
祝知微立刻清楚蕭正翼的用意,用力托著他,先把不擅水的人托上船。
蕭正翼抓住洞口的木板借力上去,伸手抓住她拉上來。
水已經漫到腰上,他咳嗽兩聲才緩過氣來,低聲提醒:“此處不能久留,水很快會漫上來?!?
沉船只是時間的問題,恐怕很快有人發現花船就要沉了!
他環顧四周,發現這里應該是船工住的地方,窄小簡陋,還有幾件沒來及洗的衣褲鞋襪,透著一股子異味。
蕭正翼撿起兩件,小一點的遞給祝知微。
她利索脫掉自己的外袍,裹上船工臭烘烘的衣物,熏得頭暈眼花:“走!”
兩人蹚水出去,專尋著沒燈的地方,邊跑邊喊:“船底進水了,要沉了,趕緊跑??!”
聲音特別凄厲甚至帶著恐懼的破音,不少客人嚇得衣衫不整跑出來。
花娘們也花容失色,護院和老鴇拼命安撫客人,一部分迅速跑去船底,還真的進水了。
而且花船搖搖晃晃,吃水太多,再拖延下去真會沉船!
護院二話不說就用小船把客人和花娘送上去,自然是身份貴重的先走,身份一般的留在最后。
那些客人害怕得很,哪里敢留下,一個勁叫囂著要上船,頓時一片亂糟糟的。
他們拼命要擠上小船,不意外船翻了,會水的索性游回岸邊,不會水的就在水面上呼叫掙扎。
祝知微趁機撿了塊木板讓蕭正翼抱住,其他人一看立刻學著掰掉花船的一塊板子來求生。
一時間,有客人為了一塊木板打了起來。
混戰中,祝知微順利推著蕭正翼到岸邊,完全沒力氣上岸,還是被他一把抓住胳膊扯上來的。
“你們是誰,啊——”不遠處傳來一個男人驚惶的呼叫,很快啞然而止。
蕭正翼瞇起眼看見幾個黑衣人在岸邊走動,看見上岸的人就打暈檢查,顯然是寧可殺錯也不可放過。
祝知微被他扯著彎腰往外走,今晚沒有月亮,到處伸手不見五指,她踉蹌著摔了好幾個跟頭。
最后蕭正翼實在看不過眼,索性一手架著祝知微的胳膊往外跑。
“那邊有人,快追!”黑衣人聽見聲響追了過來,祝知微感覺心跳都快從嗓子眼蹦出來。
后面的人追得越來越近,祝知微已經快跑不動了,氣喘吁吁。
蕭正翼明白再這樣下去被黑衣人抓住是遲早的問題,他能全身而退,不會武甚至體弱的祝知微就沒那么容易了。
他抱著祝知微閃身進了一戶人家,把她塞進一個大水缸,自己也跳進水井,后背貼著井壁一動不動。
祝知微被塞進來,就被滿缸的腌咸菜味熏得險些打噴嚏。
她捏著鼻子捂著嘴,生怕發出一點聲響。
黑衣人在幾戶人家搜尋了一遍,主人家也無聲無息被打暈,卻一無所獲。
這些都是農戶,渾身汗臭味,身形跟剛才的兩人完全不相似。
腳步聲漸漸遠去,祝知微偷偷松了一口氣,卻不敢輕舉妄動。
等了一會,果然腳步聲又返回,甚至還有狗吠。
他們居然帶獵犬過來了,會找到自己嗎?
祝知微渾身僵硬,只盼著這些腌咸菜能完全蓋住她的味道。
獵犬湊近大缸嗅了嗅,狠狠打了一個大噴嚏,就向旁邊走去,很快停在井邊。
黑衣人低頭看著井里空無一物,想了想還是一人把繩索綁上跳了下去,看了一圈一無所獲只好又上去。
蕭正翼整個人貼在井口邊緣的凹陷,躲在陰影里才沒被發現。
等人徹底走了,他才爬出井口,把快熏暈的祝知微抱出大缸:“大人還好嗎?”
祝知微感覺一點都不好,衣服濕噠噠,被夜風一吹就打了個哆嗦,還渾身腌咸菜的味道。
“那些人應該會在附近搜索,我們暫且在這里躲一晚?!?
感覺到她渾身打著顫,蕭正翼去屋內翻出幾件還算干凈的衣裳讓祝知微換上。
這次就不只脫掉外袍,而是要全部脫掉。
祝知微板著臉道:“君子非禮勿視,請蕭公子先出去一下?!?
蕭正翼皺眉,同是大男人有什么不能看,怎么這位縣官娘們兮兮的?
這種時候兩人分開,危險的只會是祝知微。
不過看小縣官抿著唇滿臉緊張看過來,蕭正翼只好抬腳出去。
他掩著門沒關嚴實,祝知微也明白這時候不好太講究,背對著蕭正翼躲在柴木堆后飛快脫掉身上濕噠噠的衣裳。
她剛穿上就感覺腳上有點癢,低頭對上一雙亮晶晶的小眼睛,嚇得尖叫半聲,余下的死命捂著嘴咽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