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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言 時也,命也
青山如墨,白霧似紗。
此山喚為青白山,山中傳有仙人長居,又得名為長生山。山腳有一小村,有一青石立于村口,便喚作青石村。
村中十余戶人皆為佃農(nóng),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長此以往。
晌午毒辣的烈陽照在青蔥色稻葉上,田間的金士良擦了擦臉上汗水,脫掉身上的短褐,黝黑的背脊閃著光澤。
他年約十五六歲,烏發(fā)隨意披散,相貌秀氣,眼神清澈,臉上常掛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微笑。
過往村民見到田間勞作的少年,或目露憐憫,或搖頭嘆息,感慨一句:“時也,命也。”
生不逢時,命悲境苦。這是村里半瞎的教書先生對他的評價。
曾幾何時,金士良也是生于富貴之家,自小處境優(yōu)渥。但奈何天生癡傻,父母亡故后田產(chǎn)盡被族人占據(jù),最后下遷青石村,淪為佃戶。
好在此子天性純良,在村人幫襯下學(xué)會務(wù)農(nóng),多年來耕田納糧之余,也習(xí)得了一句半字。
轉(zhuǎn)眼日落西山,金士良趟著泥水爬上阡陌,回頭望著自己的一畝稻田,滿足地笑了。
穿越三年有余,眼前的這幅光景卻始終瞧不膩。
“前世無數(shù)次祈盼雙眼光明,沒想到竟然在這異世實現(xiàn)了。”
回想起當(dāng)初睜眼看清世間景象時手舞足蹈惹得村民驚慌不已的場面,金士良自嘲道:“所幸世人皆道我癡傻,不然我這第二生也得在病院度過了。”
前世的他自有記憶起,身邊便充斥著消毒水的味道。一紙“先天性失明”的診斷書將他的世界徹底拉入黑暗。
九歲那年父母不堪重負(fù)將他遺棄,從此他便在黑暗中活過了短暫的余生。
金士良對于狠心拋棄自己的父母并無怨恨,只是稍有遺憾——自己無論是今世還是前世,如今都感受不到家庭的溫暖了。
這個世界的金士良同樣生下來就有缺陷,只不過記憶中的生父生母對其寵愛有加。哪怕是父親重病垂危之際,也掙扎著將家族中最重要的寶物悄悄給了他。
那是一枚墨色的木簽,簽上刻著八字——既得恩情,授汝仙緣。
此界有三重天——凡塵天、仙靈天與天外天。
凡塵之下皆為眾生,偶有自仙靈天降下神通廣大者,被稱之為“仙人”。
只有家蘊(yùn)深厚的世家大族才知道,仙靈天所謂的“仙人”只不過是修為低淺的修道者罷了。真正的仙人居住在仙靈天之上的天外天,此界之下,皆為凡俗。
除了仙人外,沒有人敢輕言“仙”字。金士良手中的這支木簽出自天外天的仙人之手是毫無疑問的。
途經(jīng)村口青石,金士良駐足,雙手作揖,朝它拜了拜。一陣微風(fēng)拂起發(fā)絲,后者淡然一笑,走向村中。
行走在村中的小路上,過往村民見到金士良,無不退避,眼神躲閃。哪怕他主動上前搭話,他們也視而不見。
不消說,定是“那些人”來了。
村中房屋皆是茅草泥墻搭蓋,金士良的住所位于靠近山林的末端,朝不遮霞、夜不擋雨,濕氣沉沉,也是他那族人有意為之。
屋前黃地上,幾名梳著羊角辮的鄉(xiāng)村幼童正在玩鬧。金士良刻意放慢了腳步,他們見到前者,卻高興地打著招呼:“傻哥哥回來了!”
身旁躲在內(nèi)屋的大人們急了,連忙上前抱起自己小孩就往回走,途中一名女童手中的木偶脫手,掉落在地,登時摔成兩截。
一時間哭聲大起,金士良走上前拾起兩截木偶,嘆息一聲,用手撣去泥塵,輕輕一接,偶身竟合好如初。
女童接過木偶,止住了哭泣,沖著金士良甜甜一笑:“謝謝傻哥哥。”
抱著她的那名中年農(nóng)夫目光復(fù)雜,微微頓首,隨即走回茅屋,合上木門。
推開自家的木門,屋內(nèi)布局簡陋,僅有一席草墊,一方矮桌和一張木椅。
只是此時卻多了兩名不速之客。
衣著華貴的婦人正坐在他那張木椅上,手掩口鼻,豎眉緊皺,一見到金士良,兩只倒吊的三角眼中便射出厲芒。
她身后侍立的那名中年男子雖同樣身著錦服,但神情間流露出懦弱之色,見到金士良,恭恭敬敬地喊了一聲“仲父”。
相比之下,婦人顯然就沒有那么客氣了,捂著嘴厲聲質(zhì)問道:“東西呢?”
金士良佯裝不知:“什么東西?”
“那老不死的交給你的東西!”
聽她這樣說,中年男人神色變了變,但最終還是把喉嚨里的話咽了回去。
金士良皺眉:“我這沒有你想要的東西。”
“廢話少說!那老不死的臨終前把你一人喊去,定是給了你了不得的寶貝,趕快交出來,省的我麻煩!”婦人卻不依不撓,言辭中多了份威脅之意。
“那好,你拿去便是。”金士良心中也有些不耐煩,從褲腿間拿出那枚木簽,遞給婦人。
“什么破東西!”婦人卻厭惡地甩開他的手,木簽應(yīng)聲落地,“別裝蒜了!趕緊把金銀財寶交出來!”
剪徑土匪么...
金士良啞然失笑:“這就是父上交與我的東西,除此之外,別無他物。”
婦人聞言一怔,環(huán)顧屋內(nèi),的確不像是藏著珍寶的模樣。倒不如說面前這個傻子根本沒有潛藏寶貝的心機(jī)。
難道那老不死的臨死前也癡傻了不成?竟拿木簽當(dāng)做寶貝!
自己也是,明明金家財產(chǎn)已經(jīng)清點完畢,偏偏信了那亂嚼舌根的兄弟胡言,還特意跑到這臭濁不堪的鄉(xiāng)下來尋甚寶物。
想到這,婦人不禁心頭火氣,狠狠瞪了金士良一眼,摔門而去。
中年男人如釋重負(fù),看了看簡陋的茅屋,臉上閃過一絲不忍,在桌上留下幾塊明晃晃的碎銀后,緊隨妻子離去。
三兩碎銀,足夠一個普通農(nóng)戶家吃上數(shù)月的糧食。
“良善之人偏搭上尖酸之婦。”金士良搖搖頭,收好木簽后轉(zhuǎn)身掀開米缸,瞧清里面的景象時不禁笑道:“好兄弟,連你也來欺負(fù)我?”
只見白米堆積的陶缸內(nèi)赫然躺著一只肚皮滾圓的老鼠。見主人歸來,也不驚怕,吱吱地叫了兩聲,算是打了招呼。
這只灰白老鼠是從長生山下來的,初次偷食金士良家大米被抓住時見后者并未動怒,從此便成為了他家長居的食客。
淘米生火,不久茅屋便升起裊裊炊煙,金士良望著鍋中漸熟的米飯,愜意地哼著小曲。
轉(zhuǎn)世之后,四肢健全,哪怕是做飯這種尋常之事在他看來都妙趣橫生。
飯熟無菜,好在鄰家農(nóng)戶托女童送來一碗稚雞,金士良欣然接受,轉(zhuǎn)身從屋內(nèi)拿出那三兩碎銀,對女童說道:“你娘重病初愈,拿這個去買點藥草補(bǔ)補(bǔ)身子。”
女童心智純良,歡天喜地接過這幾塊明晃晃的石頭跑回了家里。
望著她離去的背影,金士良喃喃細(xì)語:“這份福德,就算是回報金家十年來的養(yǎng)育之恩。”
自轉(zhuǎn)生以后,他的雙眼除了能看清世間景色之外,還能辨析出一些常人無法看見的事物。
像是村頭的青石、父親給他的木簽以及長居在他家的鼠兄,身上都環(huán)繞著一股常人看不見的白氣。
而方才的婦人身上則纏著一縷黑氣,拜其所賜,他那表侄也沾染了一些。
根據(jù)金士良多年的觀察,這些白氣應(yīng)該就是世人所謂的“仙氣”,而那些黑氣則是人作惡時積攢的怨恨。積怨太重,便會重病纏身,久之身亡。
目前他只發(fā)現(xiàn)了一種去消去怨氣的方法,那就是行善積德。
他那表侄心地不壞,因其妻作惡太多而受到牽連。金士良于心不忍,便假借他之手去積攢善行,以便消去他身上的黑氣。
吃過晚飯后,金士良點上一根紅燭,借著搖曳的燭光讀起村里教書先生給他的識字書,老鼠趴在草席上呼呼大睡,完全不避諱屋子主人就在身邊。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直到紅燭快要燒盡,金士良這才合上書,長吁一口濁氣,望著簡陋的屋內(nèi),低聲自語:“該添置些家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