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言 山有靈兮
- 方寸逍遙
- 怠惰的不行
- 2219字
- 2019-12-29 19:22:12
旭日初生,薄霧繚繞的長生山中出現(xiàn)了一名身穿短褐,肩背竹筐的少年。
少年望著面前長滿荊棘的山路,輕聲道:“諸位,行個(gè)方便。”
話音剛落,兩旁的荊棘像是回應(yīng)般避開少年,主動為他讓出前往山上的道路。
山道崎嶇,巨樹盤根,芳草萋萋。金士良身上衣物盡被露水打濕,也不在意,手持竹杖,悠然前行。
“呦”
一頭溪澗飲水的小鹿瞥見少年的身影,當(dāng)即歡快的叫喚一聲,小步奔至金士良身前,親昵地蹭了蹭他的腿。
“吱吱”
幾只正在樹上嬉鬧的猴子見到這幕,也紛紛攀下枝頭,緊隨在金士良身后。
空中飛鳥收斂羽翼,落在少年兩肩。遠(yuǎn)處蟄伏在草叢中的花白大虎瞧見他的身影,鼻間響氣,轉(zhuǎn)身走回自己的巢穴。
轉(zhuǎn)眼間,金士良身旁聚滿了棲息在山林中的動物,群獸齊鳴,好不熱鬧。而他本人也像是司空見慣般,熟絡(luò)地和這些山中生命打著招呼。
沿著山道向上走了一個(gè)時(shí)辰左右,前方平坦的草地上赫然出現(xiàn)一片桃園。時(shí)值末春,桃花爭相綻放,為青翠湛綠的山林增添了一抹粉紅。
桃林外的青石上端坐著青袍老人,須發(fā)皆白,面容卻紅潤如六歲孩童,此時(shí)正閉目吐納,呼吸間有絲絲白氣入腹。
金士良端正神色,朗聲道:“草民金士良,求見山主。”
山主,正謂是一山之主。面前打坐的老者,自是這長生山的主人,也是青石村村民口中的仙人。
山主聞言,睜開雙眼,清澈的眼眸中帶著笑意:“你我同道,何須自貶身份?”
金士良淡然自若:“金士良一介草民,又怎敢與山主妄稱同道?況且金某尚為披發(fā)小兒,面對修行千年的前輩,身份自然低下。”
“不然。”山主搖頭,“修道之人豈可被繁文縟節(jié)束縛?金小友,此番論道且是你稍遜一籌了。”
“山主所言極是。”金士良放下竹筐,從中取出一壇密封的酒罐,惋惜道:“看來這壇桃花酒金某是留不住了。”
說罷,兩人相視大笑。
山主袍袖一揮,憑空變出一桌佳肴。兩人落座,前者迫不及待地剝開封泥,頓時(shí)間酒香四溢。
“金小友的釀酒之法越發(fā)嫻熟了。”山主陶醉地瞇起眼睛,旁邊侍立的幾只小猴聞到酒香,急得抓耳撓腮,就差直接蹦上木桌了。
金士良見狀,用木碗盛上少許,遞給幾猴。
其中一只小猴接過木碗一飲而盡,結(jié)果頃刻間面頰發(fā)紅,酒勁上頭,但覺天旋地轉(zhuǎn),蹦跶幾下就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這幅滑稽的場面引得桌上兩人忍俊不禁,山主望著盞中清澈見底的桃花酒,奇道:“不瞞金小友,老朽也是個(gè)貪杯之人。對于杯中之物更是所求甚高,千年來可謂是嘗遍了這凡塵天的美酒,卻從未見過有如此晶透欲滴之物,你這釀造之法究竟是從哪習(xí)得的?”
金士良笑而不答。他前世后半生臥于病榻時(shí),唯一稀罕之物便是看理他的護(hù)士悄悄帶來的白酒。拜起所賜,也打聽到了不少釀酒法門,只是苦于身處病院無法實(shí)踐。
轉(zhuǎn)生到這里后,他第一件事就是拿家中的稻米悄悄釀制了一壇白酒。鑒于村中大多人平日里喝的還是未經(jīng)蒸餾過的濁酒,他若是在家中品嘗怕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便帶著酒悄悄上山偷喝。
沒想到卻因此結(jié)識了聞香而來的山主,后者感其資質(zhì)特異,便隨口指點(diǎn)了他幾句修行之法。
從此往后,金士良每每釀好白酒便會帶上山來,而山主在暢飲之余也不忘提點(diǎn)幾句,順帶說一些有關(guān)這個(gè)世界的秘聞雜談。
一來二去,兩人便逐漸演變成了如今這亦師亦友的關(guān)系。
金士良也曾試著把身上的木簽交與山主辨認(rèn),得到的卻是后者含糊不清的回答:“此物乃天外天真仙所贈,你暫且收于身上。若是不慎遺失,那也不打緊。不論如何,你都與那真仙結(jié)下因緣,靜心等待便是。”
而問起山主身份時(shí),后者也是笑而不語。不過金士良對此也不甚在意,只要喝酒時(shí)能有人作陪,那便是很好了。
晃晃日升三竿,壇中見底,桌上佳肴也空,金士良放下碗筷,開口道:“山主,能否賜我?guī)赘夷居米骷揖撸俊?
“何足掛齒。”山主指尖一勾,身后桃園中緩緩飄來幾根筆直的嫩枝,上邊還掛著幾簇嫣紅的花朵。
金士良將桃木劈好放入竹筐內(nèi),正欲告辭,山主卻悠然道:“金小友,今日一別,近幾月就不要上山了。”
“此話怎講?”
“近日山中將有小劫,你雖修為不低,但難免受其牽扯,身不由己。”
金士良聞言,不由得笑道:“我遷居于此已有三年,靠山吃山,時(shí)至今日早已和長生山脫不了干系。又何必以“外人”加之我身。”
“癡兒。”山主嘆息一聲,“隨你去罷。”
金士良作揖拜別,背起竹筐,悠然下山。
“如此心性,又何必置身凡塵瑣事之中,不加刻苦修行。”山主撫髯低語,言辭中頗有些可惜之意。
他在凡塵天游歷多年,也見過不少資質(zhì)脫俗之輩,但心性能達(dá)到修道者常說“超脫飄然,置身世外”的,只有金士良一人。
“也罷,此也是天道注定。”
隨著山主嘆息落下,山間的霧氣漸濃,轉(zhuǎn)眼便將他的身形隱去。
回到青石村,金士良徑直走向木匠宋老家。這位宋老是從城里遷居到青石村里的,聽說祖輩曾是宮廷御用的木匠師,如今村民們家中的木具皆由他一人承包。
說明來意后,這位胡子拉碴的中年男人臉一板:“就這幾根破木枝,還想要做三條矮凳,癡人說夢!”
然而當(dāng)金士良說起這是從長生山上伐來的木料后,宋老眼睛頓時(shí)就亮了,緊忙接過竹筐,嘴里還念念有詞:“好家伙...當(dāng)真是仙人山的玩意,這木質(zhì)可真是了得。”
“宋老,您看這工費(fèi)該給多少合適?”
“去去去,一邊去!”宋老不耐煩地?cái)[手,“趕緊回家去,過兩天來取便是。”
一邊說就作勢把金士良往外推,仿佛生怕后者反悔似的。
“這宋老...”金士良無奈搖頭,把嘴里的話咽了回去。
別人不知道,但他的眼睛可看得真切——這位木匠宋老身上浮著的煞氣,那不是一般人能有的。連村里那位上過戰(zhàn)場殺過人的楊叔都不及。
“恐怕是江湖子弟,亦或是當(dāng)過劊子手?”
思索間,金士良取出狼毫筆,用嘴蘸了蘸,在對方正門前寫下幾個(gè)字后,轉(zhuǎn)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