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十一言 道心
- 方寸逍遙
- 怠惰的不行
- 2172字
- 2020-01-07 15:49:42
入夜時分,道韻三人才返回茅屋。
扶著醉得不省人事的道生道合入睡后,聽起金士良談起今日又有哪些大戶大侯求見,再看看后者臉上的無奈,道韻只覺得渾身舒暢。
讓你小子整天支吾不肯上界,現(xiàn)在看你咋收場?
修道者之所以避世,是因為凡塵世界的因果太為繁多復(fù)雜,稍有牽扯便如陷入泥潭中抽身不得。道韻跟隨師尊歷練多年,自然見過不少因纏上凡間怨氣而導(dǎo)致心魔滋生的修道者。
然而當(dāng)金士良提起白天修煉靈臺的異象時,她臉上的笑容霎時間凝固了,失聲喊道:“你說什么?!”
反復(fù)確認(rèn)無誤后,道韻鼓起臉頰,不甘心地解釋道:“這是頓悟了。”
“頓悟?就這?”金士良撓撓頭:“我沒覺著有什么奇特的啊...”
看著他那副模樣,道韻恨不得朝他臉上揍一拳。
縹緲峰弟子稀少,除去外出游歷的大師兄二師兄,三師兄修煉數(shù)百年,如今已是金丹修士。但四師兄五師姐卻卡在了這煉神反虛之境十余年,始終不得頓悟天道的機遇。
這種機遇千金難求,仙靈天更有無數(shù)修道者像她那兩名師兄師姐一樣,苦修數(shù)十年也無法突破。
用師尊的說法,便是“時辰未到”。
可偏偏眼前這個吊兒郎當(dāng)?shù)纳倌昃驮谧约貉燮さ紫骂D悟了?
“你現(xiàn)在是筑基修士了?”
金士良聞言一怔:“筑基修士有什么特征嗎?”
“...筑基者靈臺成型,從無凝為實物。”
成型...
金士良根據(jù)道韻的指示閉眼內(nèi)視靈臺,只見腦內(nèi)白茫茫的仙氣中,赫然有一方若隱若現(xiàn)的青石虛影。
把情況轉(zhuǎn)告道韻,后者似乎松了一口氣,解釋道:“靈臺未實,這說明你的道心尚不穩(wěn)固,如今只是半只腳踏進了筑基境,稱之為半步筑基。
若想完全邁入筑基境,尚需一個能夠讓你徹底堅定道心的契機。”
金士良無奈道:“那這個契機又該上哪去找?”
“我怎么知曉?”道韻瞪了他一眼,“你自己悟到的道心,外人怎會了解!”
說罷,徑直走向草席,移開呼呼大睡的兩人,自個盤腿坐下修煉起來。
金士良如今已半步筑基,到時候上山拜入師尊門下成為九師弟,她這個做師姐卻還在煉氣化神徘徊,顏面何存?
“契機...”金士良撓撓頭,他白日在修煉中心中的確對自身將來的路途有了一個大致的方向,可那稱得上是修道的道心嗎?
像凡人一樣在塵世中生活,這種違背修道者避世觀念的想法,竟然也能算作道心。
心中思緒繁亂,金士良思來想去也不得解答,郁悶之下索性走出茅屋,就著皎潔的月光在村中石道上散心。
他轉(zhuǎn)生到這個世界來已有三載半的歲月了,從一開始的慌亂無措,到現(xiàn)在已能初步掌握語言文字、和人正常溝通交流。
村民們也從一開始的躲閃逃避,到現(xiàn)在的暗中扶持。
春去秋來,稻田內(nèi)的作物熟了又熟,就連年末收賬的那個表侄他也見了三四回了。
比起前世混沌黑暗的三十年,金士良心中更珍惜青石村的這三年,他早已把茅屋當(dāng)成了自己的家。
不知不覺中走到了村口,金士良望著那塊兩米高的大青石,伸手觸摸,入手光滑冰涼,轉(zhuǎn)瞬卻有一絲暖流涌入體內(nèi)。
萬物有靈,這塊青石也不例外。村人只把它當(dāng)作青石村的標(biāo)志,殊不知后者暗中守護了青石村數(shù)百年的光陰。
癡傻金士良記憶中最后的畫面,便是在將死之際伸手觸摸了這塊青石。
再次睜眼時,異世金士良的神魂已經(jīng)與他融合。重生的他既不癡傻,也不失明,兩個有缺陷的金士良交合在一起,最終才有了現(xiàn)在的他。
夜來風(fēng)急,金士良緊了緊身上的短褐,正準(zhǔn)備返回住所,卻發(fā)現(xiàn)昏暗的村口不知何時多了一名麻衣老者。
老者滿臉皺紋,凹陷的雙眼渾濁不堪,四肢也枯瘦得不似人樣,仿佛從地獄中爬出的惡鬼。
但他望向金士良的眼神中,卻帶著一絲溫情,張了張嘴,嘶啞的聲音回蕩在寂靜的夜空下——
“少主。”
金士良并不驚奇,微笑道:“你終于肯現(xiàn)身見我了?”
“少主哪里的話...”老者低下頭,“老奴奉家主遺命守護少主,自不敢怠慢。”
“那你如今現(xiàn)身,是想告訴我你的職責(zé)已盡,要離去了?”
“少主說笑了。”老者的頭更低了,“老奴此次現(xiàn)身是為了向少主請命,借此機會除掉賊人,奪回金家!”
金士良緩緩開口詢問:“若奪回了金家,以我這癡傻之人,又該如何打理家產(chǎn)事務(wù)?”
“老奴定當(dāng)盡心竭力,輔佐少主——”
“能比得上如今的金家嗎?”金士良搖頭打斷了他,臉上流露出淡然之色。
麻衣老者沉默了,他雖記恨金為和奪了家主之位,但不得不承認(rèn)這人多年來的確將金家上下打理得有條有理。
“這就是了。”金士良見他不說話,淡淡道:“我那表侄既然有這份能力,又是金家族人,這家主之位讓與他何妨?”
再者,讓金士良去管理偌大一個金家,他也不勝其煩。
“少主仁義,老奴欽佩...”麻衣老者見金士良語氣堅定,蒼老的面容露出一抹失望之色,正準(zhǔn)備告辭離去,卻被后者喊住。
金士良挺直脊背,朝著老者彎腰,深深地行了三禮。
一為感謝他盡忠父親,不惜化身佃農(nóng)守護金士良多年。
二為感謝他盡職金家,多年來仍不忘奪家之仇。
三則為,謝他的救命之恩。
在金士良模糊的記憶中,年少的他曾被金家仇敵和金江氏派來的刺客追殺,險近身死,最后是一名白發(fā)蒼蒼的老者在青石村救下了他。
麻衣老者沒說什么,身形如同一縷青煙般散去,只留下一滴渾濁的淚水打濕腳下的泥地。
金士良望著老者離去的地方怔怔不語,心中既有些放松,又帶有一絲不舍。
既先前的長生山小劫后,他又做出了人生中第二個選擇。
從此以后,正式與金家的恩怨糾葛劃清界限。
他不知道的是,隨著他方才拒絕麻衣老者的提議后,一直攜帶在身上的木簽發(fā)出了極為耀眼的光芒,只不過瞬間即逝,快到在場兩人都不曾看清。
云霧繚繞的長生山巔,山主睜開半夢半醒的雙眼,遙望星河,嗤的譏笑一聲:
“因非此因,果亦不為此果。道尊大人,老朽倒要瞧瞧你如何收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