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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友吧第1章 ·錨定
草地上有一只蚱蜢,它正在一株草葉的根部,想要順著草葉向上延伸的軀干蹦跳。
一跳,一落。
蚱蜢蹦上了草葉,草葉被它壓得有些彎了,它每往前跳動一步,草葉就又向下垂一些。
草葉不長,最多五步之后蚱蜢就能到草葉尖,可是它突然止住了腳步。
因為天空上突然滴下來一滴血,血順著草葉的紋路往下淌,整片草葉被壓得快垂到了地上,血到草葉尖時已經凝成了一個圓滾滾的、有半根小拇指大小的血珠。
草葉猛地反彈向上,血珠脫離了草葉尖,往已經被血液滲滿的褐色大地上垂落。
蚱蜢在搖晃的草葉上剛剛穩住了身形,大地卻突然開始震顫了起來,一陣如雷般的聲音由遠及近,大地的震顫愈發強烈。
啪。
一只馬蹄踏過,踩在了剛才的草葉與蚱蜢的旁邊,掀起的勁風讓草葉不斷搖晃。
然后便是千萬只馬蹄踏過,草葉被整個碾碎。
這是北燕國的五萬鐵騎,他們正從昨晚已經死在這里的數萬中鼎國士兵的尸體旁掠過,掣馬狂奔。
他們的目標只有一個,那就是中鼎國的國都——江川。
江川城的城門大開著,他們一路上沒有任何阻礙,順著中央大道,直往城中的皇宮而去。
數萬帶甲騎兵雷厲風行,很快便到了皇宮。
皇宮宮門大開,可是他們卻紛紛勒住了馬,停在了離宮門還有不少距離的廣場之上。
因為他們在城墻上看到了一個人,中鼎國的國師——雷王邊自怡。
剛剛還晴朗的天空頓時陰沉了下來,天空中雷云開始凝聚,雷蛇在云層間穿行,可這并不是天怒,而是人力所為。
馬匹開始躁動了起來,騎士們紛紛制住了胯下戰馬,面對著這般恐怖的力量,整個軍團除了馬匹的聲音以外,沒有任何一個人發出任何的響動,令行禁止貫徹到了極致。
軍團長早就知道邊自怡身為中鼎國的國師,肯定有過人之處,可是他卻沒有想到他的力量竟然到了這般境界,恐怕就連自己北燕國的皇家法團全部來這里,都討不了任何好處。
要是一個不小心,整整五萬鐵騎可能都要交代在這里,這是他萬萬不能接受的。
可是軍令如山。
軍團長神色凝重了起來,他看向了左右,喚來了自己的下屬。
眼神甫一接觸,那視死如歸的眼神,讓下屬立馬便明白了軍團長的意思,
沒有過多的感傷,整個鐵騎軍團立馬分成了三部分向著皇宮左右包圍而去。很明顯,他是想從皇宮的四個門各個擊破。
一個邊自怡就算再厲害也不可能守得住這偌大皇城的每一個邊角。
軍團長握緊了手中的長槍,看了看自己身后的士兵們,他們隱藏在鐵盔底下的眼神堅毅無比,這些人早就知道了這場戰爭的結果。
軍團長舉起了長槍,對著皇宮城墻怒吼:“兄弟們,五年的戰爭就要結束了,勝利就在眼前,大家跟我一起沖!”
說完,軍團長雙腿一夾馬腹,整個人如離弦之箭般激射而出,隨后便是連綿的馬匹嘶鳴聲。
鐵騎軍團漸漸加速,對著不遠處的皇宮大門席卷而去。
邊自怡看著城墻下騎兵揚起的漫天風沙,面色平靜。
他早就知道會有這么一天,只是沒想到是這個時候而已。
他轉過頭,望向了自己身后綿延的宮殿群,眼神中有些許不舍。而在他視線的盡頭,是一座叫做極合殿的宮殿。
宮殿四周已經被禁衛軍團團包住,此處空間狹小,就算鐵騎趕到,這么多的禁衛軍也能支撐一段時間。
宮殿里邊不斷傳出讓所有人的心臟感覺到陣陣壓迫的震顫。
錨定儀式已經進行到了關鍵的階段。
身為中鼎國皇室的一員,羿正陽從來沒有經受過這么強烈的身體疼痛。
這疼痛對于他來說雖然強烈,但是卻能忍,比這更加疼痛,更讓他不能忍的,是心靈上的劇痛。
無數中鼎國子民在與北燕國長達五年的大戰中身死;他的父王積勞成疾,躺在病榻上仍堅持處理朝政。
他痛恨自己的無能,他本想幫幫自己的父親,可是中鼎國皇族族規規定,沒有經歷過錨定儀式的皇室成員,不得涉足任何國家事務。
他很不理解錨定儀式跟國家治理有什么關系。可是跟其他不理解的事情不同,這件事情沒有任何解釋與回旋的可能。祖宗定法,只能如此。
但到了這個時候,羿正陽覺得自己有些明白為什么會有這么一條宗法了。
錨定儀式是會死人的。
一陣又一陣無法減輕的劇痛襲來,心智稍弱的人很可能會堅持不住,身死當場,在這樣的情況下,涉足國政是一件毫無意義的事情。
作為雷系魔法的錨定儀式,羿正陽更是承受著比其他儀式更強烈的痛苦。
一道道雷霆從四肢百骸侵入,它們往經脈里鉆,往骨頭里鉆,往血液里鉆。
猶如一顆顆帶著尖刺的小球在體內來回滾動,針尖刺向身體的那一刻先是細微的刺痛,可是下一刻所有的小球瞬間膨脹,無數針尖猛地扎向全身。
那是一種無法發出任何聲音舒壓的極致疼痛。
可是他仍然堅持著,因為他知道,只要堅持過了錨定儀式,他就能擁有力量。
那是一種凌駕于肉體之上的力量。
“馬上就結束了。”
此時有一個聲音傳來,說話的人是羿鴻暢,是羿正陽四叔的兒子,他此刻表情淡然,靜靜地看著處于錨定儀式中的羿正陽。
他們倆打小就玩樂在一起,可以稱得上是羿正陽這個世界上除了自己父母以外最親近的人了。
此刻,這里,只有他一個人在陪著羿正陽。
而羿正陽的父母現在正在整個皇宮的中央——天極殿處把持全局。可是他們的心,卻隨著一波又一波逐漸包圍著宮殿的皇家禁衛,來到了這里。
作為覺醒魔法能力的儀式,羿正陽不明白他為什么要叫錨定儀式,而不叫覺醒儀式或是其他什么名字。
他這么胡思亂想著,想要靠分散注意力來減輕自己的疼痛。
疼痛在逐漸減輕,這倒不是他的辦法奏效了,而是錨定儀式快結束了。他此刻甚至有閑心看看懸浮在自己身前的錨定珠上面的花紋。
宮外的禁衛似乎也察覺到了宮殿內的情況,滿身的盔甲碰撞,發出陣陣金鐵相交的聲音,看樣子他們只等宮內一發令就要進到宮殿里來了。
作為非皇室成員,錨定儀式是禁止被他們看到的。他們中的人就算有無限的好奇,但是到這輩子結束為止,都不會知道發出這莫名震顫的源頭是什么。
但此刻,就算法規更改,他們也沒有機會看到錨定儀式了。
因為宮殿內發生了巨變。
“為什么?”
羿正陽呆愣楞地看著羿鴻暢那把插在錨定珠上的長劍,口中重復著這三個字。
羿鴻暢想破壞他的錨定儀式,羿鴻暢想殺了他。
羿鴻暢并沒有向他解釋的意思,握住長劍的雙手,還在不斷的用力,想要把長劍插得更深一些。
根據中鼎國皇室史料記載,錨定儀式從來沒有被中斷過,沒有人知道中斷錨定儀式會有什么樣的后果,最大的可能是會發生驚天爆炸,然后湮滅一切。
可是羿鴻暢卻做了這么危險的事,貴為王爺子嗣的他此刻將自己的生命置之度外,竭盡自己的全力攻擊著錨定珠。
轟。
錨定珠的力量開始紊亂了起來,以錨定珠為中心,狂暴的雷電開始在殿內肆意奔馳。
下一個瞬間,所有的雷電卻全部回退到了錨定珠里,錨定珠開始吸收著所有原本屬于它的力量,而羿正陽自然也是其中之一。
一眨眼,所有滂湃的力量全都靜止了下來,錨定珠跟羿正陽消失了。
宮殿內就這樣一切歸于了平靜,與此同時仍然保持平靜,還有羿鴻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