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失算了。

張姝云這么心想著，她盡力轉過了頭，看向了自己身后同樣被兩個人架起來的程永寧，程永寧給了她一個苦笑，苦笑的背后是濃濃的歉意，似乎是在抱歉。

這時候抱歉已經沒什么意義了。

張姝云轉過了頭，心里想的則是警察怎么到現在還沒有來。

腳在地面摩擦，可是那微弱的阻力并不足以遲滯前進的速度，兩個人就像犯人一樣，被拖行在森林公園的石板小道上。

嗒，嗒，嗒。

張姝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因為她好像聽到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剛才被黃毛幾個耳光扇得腦子有點迷糊了，耳鳴知道剛才才消減了一些，她不知道這是耳鳴的后遺癥還是真的聽到了有人趕來的腳步聲。

不過她想到了之前第一次遇到程永寧時發生的事情，無數的路人從巷前走過，卻沒有一個人挺身而出，她就對這急促腳步聲的主人喪失了希望。

一聲微不可聞的嘆息，張姝云垂下了頭。

“你們幾個干什么呢？快停下！”

一聲怒吼，此刻卻又敲入了張姝云的耳膜，她猛地抬起了頭，看到了那熟悉的警服。

警察終于來了。

看到警察的黃毛此時也有些懵，怎么警察真的來了？他剛才想的是張姝云可能也就嚇嚇他而已，沒想到她居然真的報警了。

他怒視著張姝云，此刻張姝云咧開嘴巴，對他露出了一個難看至極的笑容；下一秒，他猛地意識到了一件事情，拿起手機的手舉到了半空中，他要摔碎這個手機，要將里面的證據全部抹除。

可是他的手在還沒有落下的時候，就被一股巨力給制住了。

警察到了。

那幾個小混混知道不能跟警察正面起沖突，于是紛紛雙手抱頭，蹲在了一旁，動作熟練。

“你們沒事吧？”為首的一名警官關切地看著張姝云，“不是說好了不要跟他們起沖突嗎，怎么變成這樣了？”

“他們打人。”張姝云咕噥著。

警察嘆了一口氣，然后問道：“需要去醫院看看嗎？”

張姝云沒有回話，她連忙跑到程永寧的身邊，將一直坐在地上大口喘氣的程永寧給扶了起來。

“程永寧，你沒事吧？”

張姝云拍了拍程永寧身上沾著灰塵的衣服。

程永寧搖了搖頭，用手指往上提了提眼鏡：“沒事。”

張姝云對一旁的警察呼喚道：“你們快看看我的朋友，他受的傷可能還要重一些。”

程永寧連忙擺手：“我沒事，我沒事。”

“你們兩個，跟我們去警局里錄個口供吧。”

警察向張姝云跟程永寧說道，這兩人也沒有什么異議，跟著上了警察的車。

等到錄完口供，從警察局里出來的時候，時間已經很晚了。

“天色這么晚了，你家住哪里？我送你回去吧。”

程永寧看了看人煙稀少的街道，對張姝云提議道。

張姝云搖了搖頭，說：“不急。”

程永寧疑惑地看著張姝云：“你現在還不回家嗎？”

張姝云眨了眨眼睛，回看向了程永寧，她現在還有一個疑問沒有得到解釋，現在回家不是她的性格。

“你到底是怎么惹到他們了？他們幾次三番地一定要找到你，你是有他們其他的犯罪證據嗎？”

張姝云說出了自己的猜測，這幾個小混混很明顯就是沖著程永寧來的，肯定是程永寧有著令他們放不下的東西，剛才在警局里張姝云幾次想要開口說出這個問題，可是一想到程永寧不在警局里說這件事，可能有著自己的難言之隱，張姝云這才按下了自己想要提問的欲望。

一出警察局，這被強行按壓下的欲望一下便竄了起來了，她迫切地想要知道程永寧身上到底發生了什么。

而程永寧在聽到張姝云這句話之后，沉默了。

兩個人就這么站在警察局門口，在寒風中，張姝云看著程永寧，而程永寧則看著地面。

張姝云覺得這樣下去不行，于是開口說道：“我這個人相信這兩次事件下來，你應該有了一個簡單的了解，我對你的秘密并沒有什么興趣，我只是不想你再受到傷害而已。”

程永寧的視線從地面上抬了起來：“你為什么不想我受到傷害？我們才認識一天而已吧？”

張姝云雙手扶住了程永寧的肩膀，一字一句地說道：“不單單是你，我不想任何一個人受到傷害。”

張姝云的眼睛里釋放出一種善意，程永寧能夠很敏銳地捕捉到這種善意，它不同于那種施舍般的問詢，不同于那種無奈下的安慰，是一種真正出于同類的關心。

可是程永寧還在猶豫。

“這種事情還是說出來會比較好。”張姝云說道，“說出來，心里的石頭就沒有那么重了。”

程永寧緩緩開口了：“事情可能并不是你想的那樣，不過我很相信你，所以我愿意把事情的經過告訴你。”

兩人沿著公安局前的長街緩緩走著，程永寧慢慢地說著自己的故事，這故事不長不短，說完之后程永寧就獨自離開了，而張姝云卻一直在回味，知道羿正陽說話，才將她從那故事的世界中給拉了出來。

“你今天怎么回來得這么晚？”

聽到開門的聲音，在客廳沙發上處于半睡半醒間的羿正陽一下子就被驚醒了。

他連忙來到門前，果然是張姝云回來了，只不過張姝云此時的精神狀態似乎有些恍惚，而且她的臉頰有一些腫。

難道是被人欺負了？

想到這里，羿正陽的火一下子就冒了起來。

“姝……張姝云，你沒事吧？”

“啊？”

張姝云回過了神：“沒事，沒事。”

走進屋里，張姝云朝羿正陽一擺手：“我去休息了。”

張姝云擺起的手還沒有來得及放下去，就立馬被羿正陽拉住了，她前進的身子同時也在羿正陽往回一拉的力道下調轉了方向，結結實實地撞到了羿正陽的胸膛上。

雖說是撞，可是力度卻很輕，張姝云下意識地探起鼻翼嗅了嗅，羿正陽今天似乎是洗了澡，渾身上下充滿了一種初春柔和的陽光味道。

張姝云抬起了頭，恰巧迎上了羿正陽俯視而下的目光，他用著一種跟平日里截然不同的語調說道：“張姝云，告訴你，你今天晚上，到底遇到了什么？”

這聲音沉穩而又霸道，只一個瞬間，張姝云竟然想到了“皇帝”這個詞。

她連忙搖了搖頭，將這個想法驅逐出腦海，正想要說“沒遇到什么”，可是眼神跟羿正陽一接觸，這所有的話就都融在了喉嚨里，說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