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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友吧第1章 工蟻
一束束聲波透過空間,傳入RA—A的聲波接收器中,假如他能將這些無意義的波組織起來,他可能會明白房間內幾個人的談話。這場談話是有關物質與精神這一古老話題的,為此人類已爭論了數千年。
參與討論的是三位博士,切爾西博士,天主教神學家,同時也是一位令人尊敬的學者,善士,潘西明博士,生命物理學家,致力于人類身體內部的物理學規律研究,以及福爾道爾博士,正微笑著聽潘博士在闡述。
“從無生命物質到生命,并非想象的那么復雜。我不想提及外來說,因為即便生命來自于地外星體,仍然涉及到其因果鏈的初環無法解釋的問題,既然我們所存在的地球在太陽系、銀河系、宇宙中并非很奇特的天體,那地球足以視為一個普適星體,來表示生命之產生。
已有的物理學實驗,以及彗星碎片的研究,已經解釋了從無機物到有機物的產生,是一個必然結果,那組成生命的有機物形成生命的雙螺旋結構,便譬如水與熱量使無機分子形成有機分子般,也并非不可能發生。而以宇宙之大,并非不可能發生的概率事件,必然會在某個位置發生。就我們已知,至少已經有了一個位置了。”
“那么,博士,你確定其它位置也會有如此的自然條件,能產生與我們相同或類似的雙螺旋結構?”
“不,在我們的位置,是雙螺旋,但并不意味著生命只有雙螺旋。生物實驗已經表明,打散雙螺旋的部分鏈條,仍然可孕育出生命,只不過是有異于其原初形態而已。由此,生物學家也在繼續實驗,最終目標,是部分結構或單鏈條,或某一段鏈條,是否能為生命提供支撐。”
“潘博士,這仍是基于人類目前生命之鏈所進行的實驗,其本質與人并無差別。”
“是的,但它提供了一個方向,那就是我們最終可以跳脫出人類基因之囿,而獲得其它形式的生命體,亦即模擬出宇宙中可能存在的其他文明。”
“雙螺旋結構中,存儲的是遺傳密碼,也就是驅動生命體生活的結構,潘博士,你能否同意這一觀點,即是某一意義上固定的程序?”
“這一點我認同。”
“那么,博士,這一程序最初從何而來?地球上已知有數百萬種生命,每一生命有其自有之程序,從無生命之有機物到生命,會有如此種類眾多的精密程序得到組織嗎?哪怕有三十億年!從數學上,也可以證明,沒有這么大的概率。”
“不,有機物到生命,是低概率的,而生命一旦出現,其變化概率將遠遠超過前者,三十億年時間足以變化出當前的各個藩屬。”
“可有實驗支持?”
福爾道爾博士笑了起來,他走到書架邊,從巴赫的d大調協奏曲唱片盤上取下了RA—A,放到了兩位博士面前的茶幾上。
“這是什么?”潘博士拿起了它,仔細看了看,“金屬蜘蛛?”
“可以這么稱呼吧,”道爾博士說,“我的本意,是做一只螞蟻。”
當然RA-A并不知道自己被做成了四不像,它雖然充滿了電,但開關卻沒有打開。當然它的開關并不在外部,而是需要通過內部的接收器接收指令,才能得以打開,讓核心控制板啟動運行。于是道爾博士拿出了一個遙控器,按下了綠色按鈕,RA-A啟動了。
三個博士看著RA-A從茶幾上開始行走,RA-A有六條腿,但行走的比較緩慢,很快便順著直線,走到了茶幾邊沿。它一只腳已經踏空,此時,他停頓了下來,在進行計算和判斷,然后繼續向前,又一只腳踏空了。于是RA-A退了回來,頭向左右各旋轉了90度,然后選擇了比較長的一邊茶幾,轉過彎來。
“電子吸塵器,”潘博士嘟噥了一句,“道爾,你難道就讓我們來用這個解決問題嗎?”
道爾笑而不答,這時,RA-A又經歷了一次轉彎,開始駛向茶幾的左中央,而在它行進的道路上,放置著一個煙灰缸,這個煙灰缸是金屬制品,RA-A走到了煙灰缸前,卻沒有繞開,而是用觸角碰觸煙灰缸,從觸角中滲出了一根細絲,對煙灰缸進行了采樣探測。隨后,細絲縮了回去,RA-A挺起身子,用兩只前腳試圖舉起煙灰缸。當然以它的力氣,是無法完成這一壯舉的,于是它放棄了。
RA-A重新轉彎,這時道爾博士取來了一個小螺母,放到了它的路上。
這次,RA-A抓起了它,隨后經過一次判斷和運算,RA-A找到了回到最初來到茶幾上的位置,沿著直線走了回來。
“火星車?”切爾西道,“不過不愧是專業公司,這可比勇氣號和機遇號要精巧得多。”
“它已經設定了工作范圍,那就是在其初始點周圍的2000mm之內,此外,也設定了它的空載探測時間,為20分鐘。”道爾在一旁解說。“它雖然不是很像,但我的設計,是讓它成為一只工蟻。”
“工蟻?”切爾西道:“博士,工蟻可是生命體。”
“那么,何為生命體呢?”
“可以自主控制并可根據環境決定反應的活體。”切爾西斬釘截鐵。“博士,你這個工蟻,無法產生熵變。”
“如果不討論熵變,博士,我們是否能看看它對外界刺激的反應呢?”
“當然可以,潘博士。”
潘西明取過一支筆,用筆尖碰觸了RA-A。在筆尖碰觸到RA-A背上的一瞬間,RA-A扭動了頭,然而它反應很慢,沒能躲開。
“這不說明什么,博士。”切爾西沉思了一會兒,“你仍然缺少關鍵的構成—它并非活體。”
“何為活體呢?”
“道爾,是否你對生命一詞,有了新的定義?”
“切爾西,如果我能令它繁殖,并將它的思想復制到新體之中,是否可以理解為它是一個生命?”
“它無法進化。”
“無法進化的生命,地球上并不罕見。”
“它不過是一批金屬零件而已。”
“我們難道不是原子?”
“它的思想從何而來?”
道爾笑了,“切爾西,你認為螞蟻存在思想嗎,它們只是按照設定的程序工作,一些外出狩獵,一些在內守衛,一些保育,蟻后完成生產。博士,這是程序,不是思想。
此外,拋去思想,難道人便不是生命?”
“當然不,沒有思想的身體,仍然是生命。無思想的人一樣能對刺激發生反應,一樣能活動,這點我承認。”
“那它呢?”
“它無法與我們交流。”
“是的,它只與同類交流。”
“同類?”
道爾站起身來,打開書架上一個描著中國古典饕餮紋的盒子,又取出了一個金屬螞蟻,放到RA—A身旁。
潘博士、切爾西博士一同直起身來,看著這兩個柔弱的金屬組件,一道思想從兩人腦海中閃過:一個社會產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