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豐以前是走街串巷的郎中，被人所瞧不起。

西門慶如今舊事重提，就想殺一殺蔣豐銳氣，出一口李瓶兒被奪走的惡氣。

蔣豐對他的嘲諷也不惱火，輕笑的品了一口茶，徐徐說道：“一雙玉臂千人枕，半點朱……”

蔣豐話到一半，故意掐住，釣足人胃口。

西門慶聽到心急火燎的，著急問道：“朱什么？”

蔣豐伸手道：“先給銀子，我便告訴你下聯是什么？”

西門慶立馬讓小廝拿銀子，警告道：“若你敢誆騙于我，有你好看的。”

蔣豐把銀匣子交給阿寶，阿寶第一次見到這么多銀兩，歡喜的緊緊抱在懷里，一刻都不敢放松。

“快說，下聯是什么？”西門慶不耐煩催促道。

蔣豐得意的起身，朗聲道：“西門大官人，這種三歲小孩都能對得出的聯子，對我而言，實在是太簡單了。”

西門慶被羞辱的面色鐵青，一對死魚眼恨恨瞪著，恨不得撕爛了蔣豐那張得意囂張的臭臉。

“廢話少說，快說下聯，否則你今日別想離開這里。”

兩個小廝立馬雙手叉腰，怒目圓瞪著蔣豐，如廟里的兩尊金剛一般攔在桌前。

蔣豐蔑視輕笑道：“西門大官人，你何必心急呢，你可聽仔細啰，我只說一遍哦，這上聯是一雙玉臂千人枕，我的下聯則是半點朱唇萬客嘗。”

廳內頓時鴉片無聲，均被蔣豐的才氣所震撼。

好工整好有意境的下聯，道盡了窯姐兒凄苦一聲，道出了男人的那點花花腸子。

“下聯竟這么簡單。”西門慶怔在原地，竟不敢置信，一個走街串巷的上門女婿居然真的對出來下聯。

蔣豐冷笑一聲，對對聯，從來都是對的出來覺得簡單，對不出來就覺得特別難。

不過這對聯在后世，早就被各種段子手玩爛了，什么乾隆皇帝逛窯子對的下聯，還有說是某一癡情女子為丈夫尋花問柳，故而寫下一首好詩，勸其向善。

蔣豐還記得那首詩詞全貌。

看見這里朱門狗肉臭，全然不顧家里嬌妻在家苦苦等候，以淚洗面，蔣豐冷笑不已，朗聲道：“這兩句光是對子，著實可惜了，倒不如由在下添上幾句，將他作詩，博大家一笑。”

“好。”嫖客行首紛紛拍手叫好。

西門慶回過神來，不屑道：“你這走街串巷的竟還會作詩，我不信。”

蔣豐冷笑道：“西門大官人，要不咱們賭上一賭，若我能將此聯作詩，你便再輸我一百兩如何？”

西門慶冷笑道：“別以為自己湊巧對了個聯子，就以為自己是當世名家文豪，這個我與你賭了，可你若輸了，那一百兩立即還我。”

蔣豐立馬比劃一個手勢：“OK，不對，應該是好的，就這么定了。”

“哥兒，不要吧，咱們好不容易賺的銀子，別賭輸了。”阿寶緊緊抱著銀匣子，死都不肯放手。

“別多事，只管抱好你的銀匣子，回頭要是見勢不好，立馬跑，知道嗎？”

西門慶可是個大混蛋，蔣豐敲他敲的實在膽戰心驚，可別銀子才到手，回頭就被他背地里搶了，還是安全點好。

“快點作詩，否則便是你輸了，銀錢還我。”西門慶不耐煩的催促起來。

蔣豐不急，笑瞇瞇的伸出手指，飛速的搓起來。

西門慶瞧著一愣的，問道：“你什么意思？”

蔣豐一臉壞笑道：“拿銀子來呀，你的賭本不上桌，我怎么敢作詩啊。”

嫖客也紛紛叫嚷起來：“對啊，拿銀錢啊，沒錢怎么賭啊。”

西門慶氣的嘴角直抽的，立馬沖小廝使眼色。

小廝連忙從懷里再取出一小木匣，打開，又是一百兩銀錠子，不多不少。

“好，各位聽仔細了。”

蔣豐清清嗓音，立馬開始作詩。

“日夜望郎郎不歸，高高樹上果熟齊。

人家有夫爬樹摘，我夫外出果落泥。

日夜盼郎郎不歸，水田稻谷已熟齊。

人家有夫幫手割，我夫外出自己為。

日夜盼郎郎不歸，割開禾來田要犁。

人家有夫趕牛駛，我家唯有把鋤揮。

日夜望郎郎不歸，五更三點公雞啼。

人家出入成雙對，我家話向誰人提。

百里尋夫到天光，又到徐聞與海康。

走盡花街和柳巷，誰知夫在雞婆床。

二八雞婆巧梳妝，洞房夜夜換新郎。

一雙玉臂千人枕，半點朱唇萬客嘗。

裝成一身嬌體態，扮做一副假心腸。

迎來送往知多少，慣作相思淚兩行。

一生悲歡恨怨間，勸郎戒嫖把家還。

一覺揚州夢應醒，為妻待郎情無限。”

蔣豐一口氣背完整首的《高涼村婦盼郎歸情歌》，說的是口干舌燥，他連忙端起茶水，咕咕灌了起來。

在座的鴉雀無聲，臉皮厚的，還有點良心的嫖客，也不禁羞愧的面色通紅，低下頭去。

面皮薄的，已是羞愧的悄悄溜出門去。

而似西門慶這類淫棍，則是氣的滿臉通紅，錢輸了，還被人狠狠嘲弄一番，恨不得一刀宰了蔣豐。

花錢買嘲諷，這擱誰心里都要氣死了。

可這場賭局，的的確確是他輸了，大庭廣眾之下，他也不好自貶身份，和一個走街串巷的計較，只能干瞪眼，心里窩悶氣。

齊媽媽見客人都跑了，氣直跺腳：“蔣郎中，你好，真是好的很啊，我與你往日無冤近日無仇，你為何來壞我生意，你安的什么心？”

“齊媽媽，謝謝你的茶水，不用送了。”

蔣豐咧咧嘴，一把抄起桌上的銀匣子，沖門口狂奔而去。

“哥兒，等等我。”阿寶連忙追了出去。

蔣豐一口氣跑出了一里地，累的蹲在地上直喘氣。

“這什么爛身體啊，才這么點路就氣喘如牛，難怪會遭李瓶兒嫌棄了，就這身板，能滿足誰啊，難怪一輩子吊絲命。”

蔣豐自嘲的罵著，阿寶追上來，歡喜喊道：“哥兒，咱們這次發了誒。”

蔣豐被嚇了一跳，急忙轉過身來，起身罵道：“你這臭小子皮，下次再敢背后喊我嚇人，我一定拿真縫了你的臭嘴。”

“嘿嘿。”阿寶憨厚，知道蔣豐是嚇唬他的，也不惱火，就一個勁的傻笑。

“銀錠子呢？”蔣豐問道。

“在這呢。”阿寶從懷里掏出小木匣子。

蔣豐打開，取走了一錠，余下的都打賞給了阿寶：“阿寶，這五十兩你拿去好好存著，以后討媳婦用。”

阿寶吃驚的嘴巴大張開：“哥兒，五十兩都給我嗎？”

“咋的，你還嫌少？”蔣豐問道。

阿寶急忙搖頭，驚呼道：“不不，是太多了，這五十兩都夠買好幾個老婆了。”

“買老婆？”蔣豐氣急的踹他：“你當人是牲口啊，可以隨便買賣啊。”

阿寶指著遠處道：“哥，你看，那不就是人市。”

蔣豐看去，見是一間店鋪，詫異問道：“真的可以買人？”

阿寶點頭嗯道：“是啊，像我們這種小廝，哪有錢和身份討個正經人家的姐兒，只能靠主人賞賜或者攢錢買個，哥兒，這五十兩真的都給我嗎？”

蔣豐看著人市，眉頭緊皺，這個社會遠比自己想象的要殘酷，看來想要好好活下去，就必須努力讓自己壯大起來才行。

首先，第一步，得了解一下這個社會的金錢價值多少。

于是蔣豐立馬問道：“阿寶，買一個媳婦一般要多少錢？”

“要看什么樣的貨色了，哥兒，要不您去人市瞧瞧，那都有明碼標價的。”

“走，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