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冤冤相報何時了啊?！?

山上的老者捋著胡子，看著山下那抹白色身影，嘆了口氣。

白袍少年站在山下，回首凝望著居住了五年的青玉山，躊躇片刻，便拍馬離去。

……

一路顛簸，終于踏上了故土。

瑤玉都風景如故，然而數年前榮光無限的洛家，不知還有幾人記得。

洛靈玉心中泛起苦澀，神情仍是一如既往的淡漠。

五年前的劫難就像是一池冰冷的潭水，溺死了曾經的自己。喬師父給了她一個新的名字：

顧飛卿。

只要成為朝廷重臣，光復洛家的大任便指日可待。

但在此之前，洛靈玉要以男兒身示人。

洛靈玉從胸前的外衫處掏出了王府寄來的信，掃了一眼，直奔桃花佳人閣去了。

……

到了桃花佳人閣門口，洛靈玉被一股脂粉氣熏得打了個噴嚏，皺了皺眉，遲疑地勒住了馬繩，懷疑自己是否走錯了地方。

“公子，里面請呀~”閣前濃妝艷抹的女子滿是笑意地向她招手。

進了酒樓，負責待客的女子裊娜而來。

“這位公子生得好俊俏，不知公子需要些什么？”

洛靈玉被脂粉氣熏得頭有些頭暈，擰巴著眉頭道：“我來見清鴻姑娘。”

女子笑意微斂了幾分，“公子真會說笑。清鴻姑娘事務繁忙，再說我們樓里貌美的姑娘多得是……”

洛靈玉有些無奈，只得從胸前取出了那封書信，又重申道：“抱歉，我要見清鴻姑娘?！?

見了信物，女子臉色稍變，隨即賠笑道：“恕小女子愚昧，竟不知姑娘等的人是您，且隨我來?！?

進了內閣，洛靈玉打量著閣中富麗堂皇的裝點風格，與其主人的做派如出一轍。

斜坐在軟榻上的云與璃正優哉游哉地吃著葡萄，見了洛靈玉，眼神閃過一絲憎惡，也不去迎，只冷笑道：“你還真敢回來?！?

洛靈玉客套地笑了笑，“家恥未雪，定是要回來的。”

云與璃略帶諷刺地哧笑了一聲，帶有嘲諷的意味：“憑你么?勸你別打言王府的主意。你那點爛攤子，別指著拉我們一起墊背。”

洛靈玉眨了兩下眼睛，也懶得與她耍這點嘴皮子上的功夫，便有意扯開了話題：“這么些年，他對你可還好?”

“他”是指言王，那個曾經向洛靈玉退婚的言王爺。

云與璃臉色有些不自然，咳嗽了兩聲，撇了撇嘴道，“當然?！闭f罷抿了一口茶。

聞言，洛靈玉眼底不經意間劃過一絲失落。

是啊，怎么可能不好呢。

畢竟那家伙當年為了給云與璃一個正妃原配的名號，硬是不顧洛家和皇室的交情，

毅然決然地將洛靈玉這邊退婚了，才給云家遞的婚書。

再者，楚清言如今是譽滿天下的言王，年僅十四便能征戰八方，贏得無數功勛，被先帝贊賞有加。當年幾乎是滿朝文武都認定帝位是楚清言的，卻不想一向默默無聞的太子楚安平才是先帝傳位的對象。

嫁給這樣的男人，是該偷著樂了。

憶及楚清言，洛靈玉是打心底有些難過。

當初年幼的她也曾想著要做楚清言的王妃，為此還求父親前去求親，先帝才允了這樁婚約。

誰知不過一年光陰，洛家便被以勾結敵國的莫須有罪名，滅了滿門。

與此同時，言王府那邊又悔了婚，甚至馬不停蹄地迎娶了云丞相之女，也就是云與璃。

想來多少有點可悲，也有幾分可笑。

但事至如今，洛靈玉也不想再追究那些個過往，畢竟當年也是言王府那位撈了自己一命，讓自己跟著喬師父學武。

如今自己代表了整個洛家活著，只想將洛家的罪名洗清。至于情情愛愛，洛靈玉也沒那心思。

……

硬著頭皮和云與璃寒暄了幾句，洛靈玉便在桃花佳人閣暫時住下了。

這些年周邊小國來犯多次，奉云國的戰事十分吃緊，若是爹爹和哥哥們還在的話......

洛靈玉吸了口氣，眼神堅定了幾分:

不，現在只能靠自己。

今年武科最終選舉出來的第一名很可能會被封為將軍，列入參軍名單，這于她而言是個恰逢其時的機會。

……

還剩三天便要參加武科選舉了。

這天傍晚之時，洛靈玉著了一身藍衣，前往瑤玉都第一賭坊，盈來軒。所謂醉翁之意不在酒，洛靈玉去賭坊的目的自然不是為了賭。

盈來軒不愧是京城第一賭坊，樓內的雕飾和木具精致而古雅。

洛靈玉挑了個靠窗的位置，點了些小菜獨自吃了起來。小軒窗正巧可以看到外面的六月初荷。

周遭除卻賭徒的叫和聲，便是一些俠客的談論聲，內容幾乎都脫不開三日后的武科選舉。

在瑤玉都，想要探聽些消息，盈來軒是絕佳的地點。

“聽說沒？今年有資格參加武科總決賽的人只有四個，霍家二公子霍離夜，許家大公子許眉川，許家二公子許若城，這還有一個來頭可不小……”

“哎哎，別賣關子了，怎么個來頭？”

“急什么？他呀……叫顧飛卿，他可是當今言王保舉的人，據說連初賽和復賽都沒參加……”

“還有這種事？！”

“可不就是嗎！據說這個人啊，長得人高馬大，滿臉刀疤，兇神惡煞的，一看就是個狠角色！……”

洛靈玉聽著聽著被酒嗆了一口，捂著嘴咳了幾聲，心道自己長得有那么浮夸嗎.....

正在議論紛紛的人群，無一不瞠目結舌，嘖嘖贊嘆。

洛靈玉揉了揉太陽穴，好像這些小道消息也并不是那么可靠......

不過這一來也不是毫無收獲，至少知道了武試決賽上可能會遇到的對手。

洛靈玉正欲結賬離去，便被一高大的身軀攔住了去路。

“這位小兄弟長得好生合我的眼緣，何不與我共飲兩杯？”

洛靈玉擰著眉頭抬眼一瞧，是個俊朗秀氣的紫衣少年。洛靈玉下意識地摸了摸臉，心道這張面皮做得還挺成功。

洛靈玉曾向三姐洛芷染學習過人皮面具的簡單制作方法，手藝也就馬馬虎虎。

想起姐姐，洛靈玉有一瞬的失神，當年姐姐把自己送走后，便在大火中服毒自盡。

滔天的火海幾乎燒燙了無盡的黑夜，而她的姐姐，在那樣的大火下：

連尸首都沒能找到。

“……抱歉，我今天還有別的事，恐怕不太方便。”

洛靈玉情緒有些低落，隨口推辭了，欲要繞過去，只聽那少年道：“在下許眉川，茶水我結賬。”

許眉川？不就是三日后要和她爭奪武狀元名號的許家大公子么？

也好，借機打探對手的情報，知己知彼百戰百勝。

“我已自報家門，不知兄臺如何稱呼？”許眉川打量著洛靈玉，搖著手中的竹扇半遮著秀氣的面龐。

洛靈玉略微思索了一陣，道：“許兄喚我李富貴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