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吃著，旁邊圍一堆的士兵忽然湊過來，各個神情扭捏，仿佛是含羞的大姑娘一般。

“顧校尉，這是我們省著沒吃的饃饃。”是那天腿腳不好的老漢，他粗糙黝黑的手上，捧著幾個用白布裹著的饃饃。

洛靈玉一時愣住了沒有回應。

老漢士兵見洛靈玉不接，就將饃饃直接放在了洛靈玉的桌上，“顧校尉，俺們知道您憐惜俺們，怕俺們吃不飽飯。

但是您是校尉，再怎么也比俺們這些人金貴，俺們這些人，就算餓死了也絕不會拖累您。”

洛靈玉聞言，皺了皺眉，隨即抓起饃饃往老漢士兵懷里一揣，語氣有些強硬：“讓你吃，你便好生吃著。什么金貴不金貴，我們是一個團體，沒有什么金貴不金貴的。

我知道你的心意，但是既然我的命令下來，你就該服從，以后別再犯。”

“哎呀顧校尉，您就別為難我們了！”這回說話的是一位年輕士兵，神色有些局促，耿著個頭道：“您為了我們省著自己的口糧，兄弟們都覺得愧疚難當，便是吃了，只怕也難消化。”

“是啊，今天俺們話就放這了，顧校尉不吃，俺們也不吃。您要罰俺們，俺們也不會有一句怨言。”老漢又把饃饃塞回了洛靈玉手中，一張皺紋遍布的臉上，緊緊繃著，竟是像驢一樣倔。

“你們……”洛靈玉又感動又急，她倒是真沒想到這些個士兵能跟她犟這么久。

實在推脫不得，洛靈玉只好假意接過了饃饃，一眾士兵這才心滿意足地離開了營帳。

趁一幫子人離開，洛靈玉又命人偷偷把饃饃塞回了伙房。

一旁的許眉川心不在焉地吃著飯，仿佛在想些什么似的。

“你還真是菩薩心腸。”霍離夜道，臉上表情卻是帶著譏諷。

看來這蠢丫頭是用不著自己動手，餓都是能把她餓死的。

......

深夜。

洛靈玉餓得肚子咕咕直叫，怎么也睡不著。

正翻來覆去著，忽然感到黑暗中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

洛靈玉一個激靈回頭一看，竟然是許眉川。

噓。許眉川對她比了個噤聲的動作，隨即從懷中掏出了一個用紙包好的東西遞給了洛靈玉。

洛靈玉疑惑地打開了紙，是雞腿?！

洛靈玉驚喜的抬起了頭，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卻又遲疑著不肯接過。

許眉川笑了，低聲道：“好了，快吃。沒人會發現的。我知道你想給大家做個表率，穩定軍心，但若是你餓倒了，我們這邊肯定會更加軍心渙散。”

聽許眉川這么一說，洛靈玉也就不端著了，她的確已經餓得不太舒服了。

洛靈玉正吃著，忽然聽到許眉川的肚子叫了一聲，有些不好意思地將雞腿遞到許眉川嘴邊。

“許大哥今晚吃得也少，還是你吃吧。”

許眉川吞了吞口水，卻搖頭道：“我晚上吃太多才剩了，你就吃你的吧。”

洛靈玉皺眉，又把雞腿往許眉川嘴邊靠了靠，直到貼上了許眉川的唇。

許眉川笑著啃了一小塊，“這樣行了吧?快吃。”

洛靈玉滿意地點了點頭，又吃了起來。

不知道為什么，吃著吃著竟然覺得鼻子有點酸。

她忽然想起了二哥洛琴書。

小時候她犯了錯被關禁閉，爹爹就不給她吃晚飯。雖然爹爹很寵愛她，但是若她真犯了錯，罰起來也是絲毫不含糊。

每次餓得要哭的時候，二哥總會給她偷藏幾個雞腿幾塊糕點，若是被爹爹發現，二哥還得平白受一頓皮肉之苦，卻依然護著她。

正出神的想著，許眉川那邊忽然開了口。

“飛卿，你知道嗎，其實我真的很想立功，”許眉川嘆了口氣，“我爹今年已經五十又七，身體也不是很好，并且只有我和弟弟兩個兒子。

弟弟武功天資不是很高，我不希望許家就這樣沒落。”

洛靈玉沉默，拍了拍許眉川的肩膀，這種心情，她再理解不過。

“我太想為家族爭光了，甚至忘記了我們是一個團體，我......”許眉川皺了皺眉，又堅定了神色道：“我想我知道下一次該怎么做了。”

洛靈玉點頭道：“許大哥，你能這么想我很高興，我會支持你的。”

“嗯！”許眉川眉眼舒展了幾分，“對了，”他忽然語調一變，“今日你說朝廷的救濟糧七日內便能到，是胡說的吧?”

洛靈玉眨了眨眼睛，嘿嘿一笑，“的確是......”

許眉川彈了彈洛靈玉的額頭，“好你個顧飛卿，還學會誑人了。”

“緩兵之計嘛......”

一旁躺在被子里的霍離夜微睜星眸，嘴角挑起一抹不明的笑。

這小丫頭，還蠻有意思。

……

次日清晨。

守夜兵前來報告說東原國那邊又有了動靜，看來今天是一場惡戰。

洛靈玉正在帳篷里擦拭銀龍長戟，陸零千不知何時端了一碗米粥進來。

“公子，這是我哥吩咐我給你端來的，說是中午開戰，讓你別餓著肚子。”

洛靈玉道了謝后，正端起碗來想要吃粥。

霍離夜忽然大聲道：“慢著。”

“怎么了?”洛靈玉不解地望向了霍離夜。

霍離夜頓了一下，笑道：“沒事，我是怕你喝太急嗆著自己。”

洛靈玉狠狠瞪了他一眼，“神經病。”

說罷便吃起了粥。

霍離夜神色有些陰翳，悄悄收起了手中的石子。

那碗粥里定然是下了九死丸，可他剛剛竟然想用石子打翻那碗粥。

霍離夜有些自嘲，她父親害了自己一家，父債子償，有什么錯?

雖是如此，看著洛靈玉一口一口將粥吃得干干凈凈，霍離夜心中總覺得悶悶的，不大舒暢。

嘖。用得著這么趕著去死么？

為了讓士兵們以最好的狀態應戰，洛靈玉必給士兵們灌了一口心靈雞湯。

一番轟天動地的發言結束后，士兵的反響卻并不是很好。

“我們真能贏嗎…”

“是啊……過了這么久，朝廷的救濟糧也沒個影子，該不會是在騙我們吧？”

眾士兵議論紛紛，很顯然，救濟糧的事已經嚴重影響到了士氣。

“龜孫兒們就這點出息了？”發話的人是那位腿腳不大好的老兵，先前洛靈玉問過他的名字，叫連友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