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人都在拼盡全力保護自己的愛情，我只是想保護善良的你。

——絮

紫薇朱槿花殘時節，A城白日里明晃晃的陽光依舊灼人，像是要吞噬一個世界的樣子。但是城里的人都知道，這是一座沒有秋季的城市，只需西風來，便可換了人間。

唯有亙古不變的時間流轉，這一天，夜幕如期而至。殘咖啡已經涼透，稿紙寫了一頁又一頁，郁蠡的手和脖子由于長時間保持同一個姿勢而酸疼。習慣性地仰面飲盡冷咖啡來到十三層樓的落地窗前，俯瞰這座城市不眠的夜晚。和許多大城市中心一樣，各色名車不舍晝夜地穿梭往來，行人逐漸少了，城市就像一座運轉的機器，了無生機。

工科畢業的他已經來玉簪集團一年了，一年前以其出眾的才華和在校社團風采贏得了玉簪文藝老總清微的賞識，一年來對他很是照顧，上個月前任主編因車禍辭職去澳大利亞治療，清微就把他提升為了玉簪文藝的主編。

“還在加班？”一個身穿黑色絲綢連衣裙的女子拿了一杯熱咖啡走進郁蠡的工作室。房間寬敞簡潔，米白的墻上只有一副用狂草題寫的《紅娘》：

心欲靜

悅風聲

君可見刺繡又一針

而傷吟

君可見美人佳釀

不思量，很年光

知是她人嫁衣裳

看得出來是隨心用宣紙寫下的，但后來又精心地裱裝起來。室內一個寬大的木辦公桌，堆滿了稿紙書籍以及一些玉簪文藝月刊，一盆用清水和石頭養的水仙。角落里擺放幾盆石竹，蘭花，還有清微送來的一盆白色玉簪。

“清微姐，你還沒回去？今晚準備把第六章寫完就回。”郁蠡轉過身把空杯子放回桌上整理散亂的手稿。

“我也剛瀏覽完銷售部送來的上月各地銷售分析，這就準備回去。給你泡了杯拿鐵，記得早點回去休息。”

“謝謝清微姐，我不礙，你要多注意休息。還是沒有他的消息么？”郁蠡接過咖啡，順便問到。

清微的臉色有些蒼白，“沒有，不提他了。也許他已經葬身某個無名的大山，這是他自己選的路……”話音有些斷續哽咽，“郁蠡，別太累，我先回去了。”說著轉身走出了工作室。

郁有些擔心，但已經不見了清微的蹤影。

他叫鳩山，十年前和清微在各自前往XZ的旅途中相識，那時清微剛順利拿到了新聞專業的本科學位證書，而沒有任何文憑的鳩山已經流浪多年，走過許多地方，也結識了各色文藝朋友。

一個月的結伴旅行末了，鳩山準備開始自己的雜志社，“我們一起創辦吧。”語氣堅定而柔和，清微知道他有十足的信心，加上幾年的流浪闖蕩，在許多家大大小小的雜志社做過各種工作的他已經有了很多經驗。

“好。”簡單有力。她不是輕率的女子。

就這樣，跌跌撞撞幾多坎坷，幾次面臨破產鳩山都能轉危為安。同時期創辦的許多雜志刊物都接連倒閉，尤其是在那一場金融危機中，而此時的玉簪文藝在圈子里已小有名氣。清微在鳩山身邊，耳濡目染，一直在成長。就在三個月前鳩山接到了一封請求信。

是他曾經幫助過的一所川西山里的小學，前任校長在一次雨后的家訪途中跌落懸崖已經沒了蹤跡。學校只有幾個年輕的老師來此支教，校長的離去和這里惡劣的環境下，老師都蠢蠢欲動準備離開山里。信是一個本地女教師寫的，她在外地大學英語本科畢業后回到村里執教已經十多年，一直舍不得這些孩子，曾經鳩山流浪到這里他們認識，后來鳩山繼續流浪，玉簪文藝小有收入后一直資助著這所學校。這一切清微都知道，并且很支持。直到這封信的到來。

“清微，你要理解我。”

“那你理解我么？”

“你是一個堅強韌性的女子，能擔當起這個公司的運營。而我，是屬于流浪的。停止了十年的流浪，是因為遇到你。那時我心里默默對自己說，要給你一個童話，知道你喜歡文藝，所以給了你這個刊物。而現在，大山需要我，我必須回去。”

“鳩山，我也很同情那些孩子，但是這個世界有那么多的孩子需要照顧，你都能給他們愛么？我一直想要一個孩子，你卻一直推辭工作繁忙。”

“清微，我善良的女子。我有一顆不適合安定的心，愛情不需要任何形式，只是一種論證，現在證明了我們的愛情，這就夠了。人與人之間有時候淡漠一些更安全，你要懂得放過自己。”

“如果你執意要離開，那是你的選擇。我的選擇是等你回來。我不相信人可以一輩子流浪，如果累了，記得我在這里。這里有我們共同的玉簪。”

“別傻了，我很可能就會和那個校長一樣離開這個世界，不想讓你擔心。你要好好的。我知道自己不適合擁有一個安定的家，這就是我一直沒娶你的原因。謝謝你陪我走過這么些年，不能再耽誤你的青春。祝你遇到能給你一個溫暖家的男人。”

“我會好好的。在原地，等你。”

郁蠡對他們知道的并不多，但他明白，一定有一段纏綿悱惻的過往。喝完清微送來的拿鐵，有了幾分力氣，繼續在清冷的燈光下寫字，他是這個時代少有的還執著用紙筆寫字的人，并不是因為寫得一手漂亮的字，而是迷戀筆尖在白紙上跳躍的姿勢和音符。但常常寫完了一部長篇還要一頁一頁地敲入電腦，由于工作繁忙，他的稿件錄入常常是主編助理尹露負責，她也很樂意成為他的第一個讀者。

清微走后幾乎是一氣呵成，寫完了第六章，郁蠡看看手機已經凌晨兩點。工作安排表上標明今天十點半的公司專場招聘會。他并不在乎這樣的招聘，公司大部分編輯都是前任主編從各大文藝網站或者本地各大報社雜志拉攏來的，但是工作要求，只得到場應付。

起身，關燈，步行十多分鐘回到租住的公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