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若夢浮華(二十一)
- 若夢浮華
- 陌路紅袖
- 2386字
- 2011-12-19 19:04:06
清微被送到醫院后嘴角滲著血絲,一直陪護的柴彬不知所措。鳩山還沒有回來,火車一路晚點,接到郁蠡的電話他也顧不上南宮輒的哭鬧,流著眼淚默默祈禱。
南宮輒已經不再哭泣,看著痛苦的父親在一邊沉默著,忽然才發現這個世界上只有這樣一個陌生的男人可以供自己依靠,心里萬分的恐慌。一邊小心翼翼地搖了搖鳩山的手臂,“爸爸,爸爸,你怎么了?輒兒惹你生氣了嗎?”
鳩山艱難地搖頭,假裝微笑著,“輒兒,沒事,爸爸的一個朋友生病了,所以會難過。”
“那她也會像媽媽一樣離開爸爸嗎?”南宮輒探著腦袋,眼睛有些十三歲孩子的悲傷。
“不知道,我們來一起祈禱,好嗎?”
“好,希望爸爸的朋友能戰勝病魔。”
“好孩子。”
郁蠡一接到宋秋的電話就和尹露一起趕了過來,七知道后不放心宋,也跟了過來。凌晨一點的醫院誰也不愿意多說一句話,空蕩的大廳被這忽然出現的一群人占領著,沉默著。急救室里護士醫生進進出出,沒有人多做任何解釋。柴梓信由于身體不適先回家了,柴彬和宋秋坐在靠近急救室門口的座椅上,他緊握著她的手安慰著被嚇壞的宋。郁蠡在門口徘徊不定,這些人里他和清微相處時間最長,也是唯一一個知道鳩山和南宮凌子以及清微故事的人。他了解清微,像對待至親的姐姐那樣去關愛她。
可是為什么這個世界總是如此殘忍地對待所有善良的生靈?他不明白。
匆忙趕到的七恨恨地看了一眼獨自坐在一邊的尹露便走到宋的身邊坐下。
盛夏的夜里風也有些涼意,時間被等待拉長了距離。每一個人臉上都寫滿了焦慮。這時醫生冷靜地走出來,大概見證了太多的生離死別,每位有些閱歷的醫生都不會把悲喜寫在臉上,或者他們已經對生死有了另外一層理解,你永遠無法從他們的臉上得到答案。
郁蠡匆忙走上去,“醫生,我姐怎么樣了?”
“她這是食物中毒,劑量過大,已經洗了胃,可是恐怕撐不過今晚。”依舊是一副冷靜的樣子,似乎病人只是需要一場冬眠,冬季一過又會蘇醒過來。
“什么?食物中毒?”宋秋驚訝著站起來,“不可能,清微姐和我們吃的是一樣的東西。”
“她是不是吃了海鮮之類的食物?一般女性會有吃維生素美白養顏的習慣,我懷疑是她用餐前或者餐后服用了維生素C,從而在胃里產生了一種類似砒霜的毒藥。”
“怎么會這樣?那清微姐——”宋秋已經泣不成聲,靠在柴彬肩上,勉強支撐著自己。
郁蠡強忍住痛苦,打電話告訴鳩山,叫他直接從火車站來醫院。
醫生和護士都出來了,晴知道是宋秋的朋友便過來小心陪護,死亡究竟是什么樣子呢?宋秋已經死過一次,對于醫院的氣息是那么熟悉,但此時面對朋友的離開卻……大家都進了病房,清微雙眼緊閉,臉色蒼白,沒人知道她的夢里有誰出現,但是醫生說她在等待,有一股強烈的意志支撐著她微弱的生命,郁蠡知道她是在等鳩山的到來。一瞬間在郁蠡腦子里閃現一個荒唐的想法,也許鳩山一直不出現,清微便不會離開吧。只是誰能敵得過自然的規律,堅強如清微也沒有辦法抵擋死亡的召喚。
清微醒來了,眼睛格外有神,仿佛在人群中搜索誰的面影,卻一直沒有找到。郁蠡走過去握著她的手,“清微姐,你一定要堅持。”
“郁,我聽到有人在呼喊我的名字,我就要跟他去了,可是想再見見鳩山,我答應過他要等他回來的。”
“是,我知道。鳩山已經在來的途中了,你會沒事的。他回來了你們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如果我沒等到他回來,請代我向他說聲對不起。也許我沒有辦法實現當初的諾言了。”清微眼神開始游離。
郁蠡咬緊牙掩飾著無盡的悲傷,他知道在鳩山出現之前這里的一切都得由他來支撐,他必須給清微信念。鳩山一下火車顧不上行李,打車徑直趕來醫院。南宮輒從來沒有看見過父親哭泣,就算是他的母親離開后也沒見他哭過。恐懼包裹著十三歲孩子幼小的心,鳩山也顧不上他了,走到大廳時把南宮輒交給前臺的護士便一路狂奔到清微的病房。
就在此時,清微終于支撐不住。反復地昏迷過去又醒來了好幾次,她一直緊握著郁蠡的手,睡夢中感覺到自己在一個黑漆漆的洞里,寒冷潮濕,卻不是剛才車庫里的渾濁。她并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只感覺一只溫暖的手拉著她,心底一個聲音在說,“清微,你必須爬出洞口,他就在外面等你回來。”
清微不敢松開手,望著洞口若隱若現的光芒她知道她必須出去,她在努力掙扎著,可是洞里太冷了,單薄的裙子又臟又濕,她全身開始顫抖。郁蠡感受到了她的恐懼,一直在呼喊她的名字,“清微姐,你要振作。鳩山馬上就來了。你說好要等他的。”
聽到鳩山的名字,清微緩緩睜開了眼睛,還是沒有他的身影,她握著郁蠡的手更緊了,似乎是在苦苦哀求,“郁蠡,我爬不出洞口了,全身又濕又臟,冰冷的黑洞我害怕。”
“清微姐不怕,我在這里,抓緊我。你不會有事的。”
忽然清微眼前一片黑暗,那微弱的光線不見了,松開了郁蠡那堅強溫暖的手,身體似乎沒了重量一直往下落,無邊無際的黑暗,沒有時間和空間的世界……
就在這一瞬間,鳩山闖了進來——
“清微,你為何失信于我?說好一直在玉簪等我回來……”
郁蠡見鳩山進來示意大家都出去,只有鳩山一個人跪在窗邊,伏在冰冷的清微身體上。很久,一句話也沒說,像是兩個玩游戲玩著玩著就睡著的孩子。
鳩山多么希望一切都如往常一樣,希望是清晨醒來能聽到清微在廚房里做早餐的聲音,可是當他再次睜開眼,潔白的病房里什么也沒有,沒有呼吸,沒有聲音,沒有一絲生命的氣息。他還記得南宮凌子離開的時候也是潔白的天地……
難道一切善良的女子都要這般離開?鳩山開始捶打自己的頭,痛苦地喃喃自語,“都怪我,清微,我如果不走你和凌子都不會出事。我他媽混蛋。你醒來打我罵我……”
不知是過了多久,有護士進來要把清微帶走,郁蠡和柴彬強拉著還在掙扎的鳩山。南宮輒已經被護士送了過來,在宋秋的懷里小聲哭泣。七看著拼命掙扎的鳩山,心里被扎了一下,生生地疼。而天生嬌貴的尹露捂著臉不讓自己哭出來。
如果天空還有一輪淺淺的弦月,你是否會看見那一點微弱皎潔的光?如果還有稀疏的星子,也許有一顆就在這時隕落了吧。人的生命竟是如此地脆弱。
浮華一世,紛擾著無盡的糾葛,又能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