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英雄所見略同

“就在這幾天？父王，這次我們打誰？”在冉閔的印象中，自從石虎當了后趙國的老大后，就一直不停地攻打別人，有理由固然打，沒有理由制造理由打！至于戰況，冉閔雖然沒有親自參加過這些戰爭，但從周圍人的口里聽得出，石虎剛坐上王位之時，只要是石虎親自帶兵出擊，必定戰無不勝，此后石虎派大將出征，則大多是敗多勝少！

少年冉閔此時當然還不知道，石虎作為一個殺死叔叔后代的繼承人而篡位的掌權者，必須不停地用對外戰爭來轉移國民的注意力，所以才會從奪位開始，就打個不停，至于勝敗，倒還放在其次。

“這一次，朕要親自打段遼！”石虎的吊睛虎眼里露出貪婪的光。

“段遼？”冉閔喃喃念著這個名字。

“是的，”石虎端過侍者奉上的茶水，喝了一口，說，“段遼是目前段氏鮮卑的老大，段氏鮮卑本是我大趙的藩國，它的都城建在令支城，與大趙搭界，段氏一直向大趙稱臣進貢，但自從段遼這老小子嗣位后，就連一根鳥毛都沒有向大趙進貢過，不進貢倒還罷了，這老小子還屢次到朕的邊界上搶東西，搶女人……”說到這里，石虎一陣心痛，一口茶嗆在喉嚨里，咳嗽起來。

冉閔趕緊幫石虎捶背理氣，一邊安慰道：“父王別激動，孩兒幫您去打段遼！”

“咳咳咳，”石虎咳著說，“朕早就想打這龜孫子，可你看父王，”說到這里，石虎指著自己發福的肚子，說，“現在胖成這樣，一般的馬都馱不動父王了……要是放在前幾年，就有十個段遼，朕也早把他給滅了！”

“現在也不遲，父王。”冉閔安慰道。

“阿閔說得對，一點都不遲，”石虎瞇起眼睛說，“不光是不遲，老天還給朕送來了一個難得的良機，朕一定要好好地把握！”

“是什么良機，父王可以告訴孩兒嗎？”冉閔好奇地問道。

“阿閔，以后父王有很多事需要你來幫著打理，這國家大事，你也是該知道知道了。”石虎說著，又喝了一口茶，說，“這話說來有點長。這段遼本是鮮卑的一支。鮮卑一共分為四個部落，除了段氏之外，還有靠近高麗的宇文部，山西的拓跋部，和遼西的慕容部。

“慕容部的慕容廆是個老滑頭，他對外尊奉南朝東晉為正統，被東晉封為平北將軍。這老滑頭一聲不響地慢慢經營，幾十年來，竟把慕容部經營成了遼東最強大的勢力。前不久這慕容廆歸天了，你猜他把位子讓給了誰？”

“讓給了嫡長子？”冉閔故意說了個錯誤答案，讓石虎有興致往下說。因為他知道，如果真的讓給了嫡長子，石虎就不會問這個問題了。

“呵呵，恭喜你，猜錯了！”石虎得意地笑著說，“這慕容廆聰明一世，糊涂一時，把位子讓給他寵愛的小妾所生的慕容翰了，這不是沒事找事嗎？老家伙腿一伸，這后代就起內訌了，正妻所生的慕容皝贏了，把慕容翰趕下了臺，慕容皝這小滑頭繼承了他爹那老滑頭的光榮傳統，一上臺就給南朝下跪稱臣，被南朝封為燕王！他奶奶的！”說到這里，石虎的臉上又頓現猙獰的表情。

“真他奶奶的滑頭，他跟南朝稱臣，那就是跟父王您作對啊！”冉閔順著捋虎須，附和石虎道，“那咱們下次就打慕容他奶奶的！”

哪里還等下回！石虎心里道，老夫這次出兵，正是南朝人說的那什么“項莊舞劍，意在沛公！”老夫名義上要打段遼，但段遼算個屁！老夫真正要打的，正是慕容皝這小滑頭！這小子不死，老夫睡不著啊！

不過，這是政治和軍事的雙重秘密，目前不能跟人說！

“你又答錯了，阿閔，”石虎狡黠地看著冉閔，說，“慕容部，目前是我們大趙帝國的盟友，這次父王打段遼，正是受慕容皝的邀約！父王再問你一個問題，答對了，父王送十個美女給你！”石虎一副很大方的樣子。

“哇！”冉閔假裝興奮，摩拳擦掌。

“聽好了，阿閔，你知道慕容皝為什么邀父王一起打段遼嗎？”

“因為——”冉閔歪著頭，將石虎的話前后連貫起來，想了想，說，“孩兒猜一定跟那個慕容翰有關！”冉閔是這樣想的：這石虎一開始就說有個難得的良機，然后沒提是什么良機，卻談到了慕容家族上去了，談到了慕容家的三個人，段遼，慕容皝，剩下一個是慕容翰，慕容皝邀石虎打段遼，那就只能是跟慕容翰有關了。

“唉——”石虎長嘆一口氣，搖搖頭，說，“古人云，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其實重賞之下也必有智者啊！十個美女，你自己找個時間去挑吧！”石虎一副肉痛的表情。雖然他的**已有四萬美媛，但對他來說，一個也不能少！不光是不能少，還要四處搜羅。

“父王，孩兒能答對父王的提問，已感到萬分的僥幸，心里高興都來不及！哪里還能要父王的獎賞，這十個美女，您還是自己留著吧。您知道，這十個美女，您送給孩兒，孩兒也不會用！”

“那倒也是，”石虎一副替冉閔著想的表情，然后又說，“可朕是皇帝，說出的話怎能不算數呢？說過答對要賞你，那……”石虎作思考狀。

“那父王如果把答案詳細地告訴孩兒，就是最好的獎賞了。”冉閔干脆幫石虎把臺階鋪到底，讓他順著下。

“這倒不失為一個變通的法子。”石虎看到十個美女能夠保住，臉上露出難得的親切微笑，說，“其實是這樣的，那慕容翰被慕容皝趕下臺后，跑到了段遼的地盤上，尋求保護。這龜兒子也是的，你尋求保護就夠了，卻還煽風點火，慫恿段遼去對付慕容皝。

“慕容皝奪了慕容翰的位子，心里本來就做賊心虛，但既然做了，干脆要斬盡殺絕，正愁逮不到機會，這下慕容翰送機會上門，哪里講客氣！慕容皝就翻出以前跟段遼的舊賬，加上現在的新仇，興師打段遼，其實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打段遼是其次，主要是要借這個機會除掉慕容翰這個潛在的政敵！”

只可笑石虎這段話里所說的“醉翁之意不在酒”，他自己這次借途滅虢，以打段遼為名，實際上是借機除掉慕容皝，這豈不才是真正的“醉翁之意不在酒”嗎！這一點倒真是與慕容皝借打段遼除掉自己的老弟，兩個“英雄”所見略同。

還可笑的是，慕容皝只知螳螂捕蟬，卻不防黃雀在后，不，這不是一只黃雀，而是一只吃人不吐骨頭的惡虎！

當然，更可笑的還是石虎，他左算右算，為自己自以為周密的一箭雙雕之計而一個人偷著樂，全沒料到最后卻是偷雞不成反蝕把米，只落得給人家做了嫁妝！

“可這慕容皝又怕一個人吃不了段遼，同時又知道父王對段遼不滿意，所以邀您一起打段遼。”聽石虎說完，冉閔分析道。

“嗯，阿閔有擔任大將的天賦，好好鍛煉，將來必定能獨擋一面——慕容皝正是此意！”石虎瞇著虎眼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