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原來的世界1(8)
書名: 原來的世界(合集·共5冊)作者名: 繆熱本章字數: 4980字更新時間: 2018-04-27 10:19:38
“黑影?鬼魂變的黑影!”一個愣小子用極其詭異恐懼的聲音說。
張子恒后脊梁上立刻起了一層冷汗……
摔在地上的張幺爺卻在地上哎喲哎喲地呻吟起來,像是摔得不輕。
張子恒上去扶張幺爺,張幺爺卻朝張子恒說:“扶老子干什么?趕緊再叫個人上去看著點。”
張子恒吩咐幾個愣小子上來扶張幺爺,又指了個身體很壯實的愣小子給他做肉梯。
張子恒也想看一看大樹樁里究竟藏了個多大的洞。
當張子恒被人頂上去伸頭朝洞底看的時候,黑漆漆的洞底里突然又出現了兩束藍瑩瑩的光點,不是兩束,準確地說是四束。而且從洞底傳出獸類般的低吼聲,很沉悶!
張子恒的心頓時就咚咚地狂跳起來。他朝下邊的人大聲喊:“趕緊,敲!敲!敲……”
張子恒一連說了幾個敲字,而且一個字比一個字說得迫切。下面的人立刻就明白洞里邊又發生了古怪,于是顧不上去扶張幺爺,圍上去朝著樹身就是一陣狂敲猛砍。
聽到洞頂上方砰砰砰的劇烈響聲,那兩束藍瑩瑩的神秘光點又瞬間在洞底消失了。
張子恒總算是松了一口氣。突然,他感覺洞底有亂七八糟的東西一陣晃動,剛要驚呼出聲,就見兩個腦袋從洞底冒了出來。
是庹師和喜哥。
庹師不知是用什么東西把喜哥死死綁在背上的,而喜哥在庹師的背上仰著腦袋,睜著一雙死魚般灰白的眼睛。他看著守在樹樁洞口的張子恒,那雙眼睛居然眨也不眨一下。
庹師是攀援著懸掛在洞底的那些盤根錯節的樹根上來的。
張子恒興奮地大聲朝下面的人喊:“喜哥上來了!喜哥上來了!”邊說邊伸手去幫著庹師把喜哥往上面提。
下面的人一陣歡呼……
庹師居然是用剝開的樹根的皮當繩子把喜哥綁到背上弄出洞的。
把喜哥弄到地上后,庹師又蹭蹭蹭地爬上樹樁鉆到地洞里去了。
張子恒眼巴巴地看著庹師消失的身影,說:“他還要去干什么?”
仍舊坐在地上的張幺爺說:“先別管他,看看喜哥咋樣了。”說著手腳并用地爬到喜哥的身邊。
喜哥直挺挺地躺在那兒,額頭被撞了個洞,鮮血還在流淌,弄花了半張臉,眼睛一眨不眨,就像死過去了一般。
張幺爺把手伸到喜哥的鼻子下探了下,說:“這小子被嚇昏過去了,還有氣。”
張子恒說:“沒死?”
張幺爺吼道:“死你個鬼!趕緊去找草藥搗碎把他額頭的血止住。”
張子恒到林子里尋了一把苦艾蒿過來,張幺爺放嘴里一陣亂嚼,眉頭皺得緊緊的,青色的汁水把他的嘴唇也染綠了。苦艾蒿嚼爛后吐手心里,然后小心翼翼地敷到喜哥的額頭上。
張子恒說:“剛才喜哥都知道喊救命,怎么現在反倒昏死過去了?”
張幺爺沒好氣地說:“昏死過去都算是萬幸了。要是換你們在底下,興許早就嚇斷氣了。一個個沒有夾卵蛋的東西!”
張子恒知道張幺爺對他們這幾個人的意見很大,也不和張幺爺頂嘴,只說:“幺爺,你剛才沒摔著哪兒吧?”
張幺爺依舊不領情地說:“我這把老骨頭,經得起摔,沒事。”
張子恒又說:“現在咋辦?就在這兒等庹師?”
張幺爺說:“一會兒派兩個人先把喜哥送回去再說。剛才那條蟒蛇竄哪兒去了?”
張子恒說:“追了一陣,只看見一路上的血了,大概是朝飲牛池那邊去了。”
張幺爺憂心忡忡地說:“還得找啊!飲牛池是臥牛村的龍脈風水啊,如果讓這妖孽竄進去了,臥牛村就該遭大災了。趁著妖孽受傷的工夫得一鼓作氣地把它消滅掉啊!不然村子里的人就別想過安生日子了。”
張子恒說:“等庹師從洞里上來再說吧。”
張幺爺又說:“今天老林子里的這個事情大家回去后誰都不許說出去,誰說出去誰倒霉!現在學習班就等著關造謠生事的分子。特別是你子恒,你的腦子要格外清醒!”
張子恒說:“是,幺爺,我聽你的。”
張幺爺又說:“這世道真的不是好世道啊!造反的造反,革命的革命,瞎亂搞啊!兇兆啊!有誰會想到臥牛村的地下會有那么多的古怪!唉!我活了大半輩子,今天算是不該見的都見著了。”
張子恒問:“幺爺,那個庹師真是你的遠房親戚?”
張幺爺眼睛一翻,說:“不是我的遠房親戚我會讓他住我家里?”
張子恒笑笑,說:“我咋從來沒有聽你提起過你有個這么特別的親戚呢?”
張幺爺有點發怒地朝張子恒說:“我幺爺的親戚為什么非得要在你張子恒的面前提起?你算哪根蔥?”
張子恒見張幺爺動了氣,連忙說:“我只是隨便問問。”
張幺爺說:“不該問的你最好別問。現在這年景,都是禍從口出!有些事情,知道得越少越好。別以為自己很聰明,聰明反被聰明誤!你沒聽說過這句古話嗎?”
張子恒又連聲說:“知道了,幺爺,算我多嘴了。”
張幺爺說:“我還是那句話,一會兒回村子后,一個個的都把嘴巴給老子閉緊點。最好像庹師一樣,當啞巴!”
幾個愣小子又點頭。
張子恒又說:“幺爺,有句話我還是想說。”
張幺爺說:“有什么話就說,在這兒把想說的說完了,回去就給老子把嘴閉緊了!”
張子恒說:“我怎么感覺你的這個遠房親戚就是沖著這條蟒蛇來的。”
張子恒的話令張幺爺不由得多看了他兩眼,想了一下說:“你就別瞎猜了,興許是他趕巧碰上了。”
張子恒已經感覺出張幺爺在打馬虎眼,而且在向他刻意隱瞞著什么,就沒有再繼續刨根問底了。他怕張幺爺被問得下不來臺,面子上擱不住。
【第十章 飲牛池的殊死搏斗;悲戚的禱告】
這時,喜哥的眼睛轉了兩下,喉嚨里發出咕嚕嚕的聲響。
張幺爺連忙把他推起來半坐在地上,用拳頭不停地給他捶背順氣。
喜哥發出幾聲劇烈的咳嗽,從喉嚨里吐出一口濃痰,總算是緩過起來了,但眼神卻是迷迷瞪瞪的。
張幺爺用手掌在喜哥的眼前晃了晃,喜哥的臉僵硬地抽扯出傻笑,卻對在他眼前晃動的手掌視若無睹,眼神就像空無一物的灰白的天空。
張幺爺的心一下子就抽緊了,說:“這小子該不是驚嚇過度,被嚇傻了吧?”
張子恒說:“得,又在老林子里出一個瘋子!”
張幺爺朝喜哥喊:“喜哥,認識我們嗎?”
喜哥呵呵傻笑,說:“你們都是老虎、豹子!”
張幺爺傻眼了,說:“這可咋整?傻了!”
張子恒說:“邪啊!真他媽邪啊!張子坤原來也是在老林子里被嚇瘋的。這回喜哥又活活給嚇瘋了。幺爺,看來這老林子不能留啊!”
張幺爺警惕地說:“你想咋樣?”
張子恒一咬牙說:“明天我就叫全村的老少爺們兒一起來把這片竹林子全部砍光。老子就要看看這林子里究竟能藏住多大的古怪!”
張幺爺一聽張子恒的話,從地上突地跳起來,朝張子恒大聲呵斥道:“你狗日的敢!張家祖宗十八代都沒有誰敢亂打這片老林子的主意,你狗日的一個二愣子竟敢說這樣的話了!”
張子恒犯犟地說:“你沒看見這片老林子越留越是禍害嗎?”
張幺爺說:“不是老林子是禍害,是天年不好!是世道不順!所以藏在老林子下的這些妖孽才出來禍害人來了。你狗日的懂個屁!”
張子恒說:“我是不懂,可是我起碼現在知道這老林子是留不得了。”
張幺爺見張子恒鐵了心要砍伐這片老林子了,就一跺腳說:“你一個生產隊長算哪根蔥?你和原來的那個張韋博比起來你算根毛啊!原先張韋博脾氣比你大多了吧?本事也比你大多了吧?他原先就想把這片老林子砍了做張家祠堂的后花園。你知道他為什么不敢嗎?”
張子恒說:“為什么?”
“因為這個地方剛好是臥牛山的牛脖子,這片老林子就是牛脖子上的毛。把牛脖子上的毛都褪掉了,不成瘟牛了?牛都遭瘟了,臥牛村還有好日子過?”
張子恒一聲冷笑,說:“你這是在宣揚封建迷信!”
張幺爺說:“是封建迷信。可是老祖宗留下的東西有些你是必須要信的。”
張子恒說:“幺爺,就沖你剛才說的這些話,我都可以把你弄進學習班里吊鴨兒浮水了。”
張幺爺說:“只要你小子有那個膽,老子也可以去!就怕你小子沒有那個膽!”
張子恒說:“幺爺,你可別賭我!”
張幺爺的腮幫子蠕動起來,說:“老子還就賭你了!咋樣?”說著脫了鞋就要追打張子恒。
張子恒見張幺爺真動怒了,立刻邊躲邊朝張幺爺笑起來:“幺爺,我也就只是說著玩的,你還當真了。”
見張子恒服了軟,張幺爺也就停了手。
張子恒卻說:“咦?幺爺,你咋一下子就起來了呢?”
張幺爺也愣了一下,自己咋突然就起來了呢?全身竟沒有一處有疼痛的感覺了,說:“老子都說了,人老骨頭硬。從這點高摔下來會有啥事?”
正說著話,就聽見樹洞里一陣大的響動,大家這時才想起進到洞里的庹師。
張幺爺大聲說:“趕緊去看看。”
張子恒跑到大樹樁下蹲下身,張幺爺又踩上他的肩膀。
等張幺爺伸著頭朝洞里看的時候,卻見庹師正用鋒利的鍘刀使勁砍著地洞里盤根錯節的樹根。
張子恒在下面問張幺爺:“洞里怎么了?”
張幺爺說:“大樹成精了,庹師正在斬斷樹妖的手和腳呢!”
當庹師把洞口的樹根都清除干凈時,他把供自己攀援而上的最后一根樹根也一道砍斷。
張幺爺不由得自言自語道:“這啞巴不傻啊!做事比誰都聰明謹慎啊!”
庹師仰頭看了眼俯看著洞口的張幺爺,打手勢讓張幺爺讓開,他好上來。張幺爺就讓張子恒蹲下去,從張子恒的肩膀上下來了。
庹師就像一只靈活的猴子般從樹洞里鉆了出來。
鉆出來的庹師也沒有閑著,他又用鍘刀賣力地砍起了鋪散在地上的樹枝,落在樹枝上的積雪在庹師的鍘刀下粒粒飛濺。
張子恒不明白庹師這是要干什么,朝張幺爺說:“這啞巴是不是瘋了?好像有使不完的蠻力?”
張幺爺沒好氣地說:“你才瘋了!庹師的腦瓜子比我們誰的都靈光,他是要把那個洞口用樹枝蓋住。”
張子恒哦了一聲,都看著庹師在那兒忙活。
庹師砍斷了一堆樹枝,朝張幺爺打需要幫忙的手勢。張幺爺朝張子恒說,去幫幫他,他夠不著。
張子恒和幾個愣小子一起,搭起人梯把樹枝送上樹樁,把洞口掩蓋了起來。
忙活完后,張子恒對在一旁抽葉煙的張幺爺說:“幺爺,這樣蓋住也不是辦法。這個洞終究是個后患啊,得想個周全點的辦法。”
張幺爺說:“暫時先這么弄著。洞里的妖孽一時半會兒出不來,回去我們再合計個辦法出來。不過我話先說到前頭,這個洞的事情,你們一個個回去后,就是天王老子問起,都不許給老子說半個字出去。這洞太過邪氣,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可不能再把地下的妖孽惹毛了!”
大伙兒都沖張幺爺點頭。
張幺爺又過去看喜哥,喜哥依舊睜著那雙死魚般灰白的眼睛,直愣愣地看著那棵樹樁。
張幺爺嘆了口氣說:“你可不要像張子坤那樣瘋一輩子啊!你是個還沒點大蠟的人呢!”
張子恒說:“幺爺,現在就把喜哥弄回去嗎?”
張幺爺說:“弄回去吧!”
“弄回去怎么說?”
這還真是個問題。
張幺爺搔了搔后腦勺,說:“回去就說喜哥攆蛇的時候跑得太急,被一塊石頭絆倒了,把腦門磕破了,就成這樣了。”
張子恒說:“這謊話村子里的人會信嗎?”
張幺爺說:“不信也得信。都人心惶惶的,可不能再說些古怪的事情出去添亂了。”
于是張子恒就派了兩個愣小子扶喜哥回去,又一再囑咐回去后該怎么說隱瞞真相的謊話。
喜哥被送出林子,張幺爺就過去和庹師打手勢。庹師正圍著掩蓋好的樹樁轉悠,似乎對這個掩蓋的洞口極不放心。
張幺爺朝庹師打著要去繼續尋找蟒蛇的手勢。
庹師看著朝他打手勢的張幺爺,射著兇光的陰陽眼看得張幺爺心里直發毛。張幺爺罵了一句:“我日你先人!你去不去表個態啊!這么看著老子搞卵!好像老子要害你似的。”
庹師盯著張幺爺看了一陣,然后朝張幺爺咿咿唔唔地狂打手勢,情緒似乎還很激動。張幺爺被庹師的這一通啞語給弄懵了,理不出一點頭緒。
張子恒在一旁說:“這個怪人比的什么意思?”
張幺爺很不耐煩地說:“鬼知道啥意思!”
庹師朝張幺爺咿咿唔唔地打完一通手勢,然后把鋒利的鍘刀朝肩膀上一扛,就朝剛才巨蟒逃跑的方向走。
張幺爺朝張子恒和幾個愣小子說:“跟上。”
這回老林子里蟒蛇留下的血跡非常明顯,盡管林子的光線已經非常昏暗,看不清蟒蛇流在荊棘上的斑斑血跡,但是一路上彌漫著血腥的氣息卻可以領著庹師和張幺爺他們順著蟒蛇逃跑的路線尋著過去。
越往前面走,張幺爺的心越是不踏實起來。
“糟了!要壞事!”張幺爺冷不丁地說。
緊跟在后面的張子恒說:“什么要壞事?”
張幺爺說:“妖孽一定是逃到飲牛池里去了。”
張子恒說:“我剛才就說它是朝那個方向逃了。本來是想一直追過去的,一是沒有庹師跟著,心里沒底;二是擔心你沒有跟上來,所以就折回來了。”
張幺爺說:“真要是逃到飲牛池里去那可就禍害了。”
張子恒說:“有那么懸乎嗎?”
張幺爺說:“懸乎的還在后頭呢!真是天作孽猶可恕,人作孽不可活啊!報應啊!唉!”
張子恒說:“幺爺,你說這話我就不愛聽了。村子里誰作孽了?你可不要信口開河啊!”
張幺爺說:“你個青屁股蛋子懂個屁!村子里的人能作好大的孽?你還嫩呢!好多事情你根本看都看不到。”
張子恒不服氣地說:“你看得到?你是神仙?”
張幺爺說:“我把話先撂這兒了,這個事情小不了。你見過寒冬臘月下落地雷的嗎?還劈開了那么大一棵樹!奇聞啊!”
張子恒說:“幺爺,你這么大數歲了說話可得負責的。現在誰造謠誰倒霉。你的嘴也不該這么松的。”
張幺爺說:“老子還不知道這些嗎?我只是在這兒說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