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幫一位園藝家擺脫偷吃桃子的睡鼠的辦法(2)
- 基督山伯爵(下)(譯文名著精選)
- (法)大仲馬
- 3151字
- 2018-05-10 18:42:18
“是嘛,剛開頭那會兒,看呀看呀,看得脖子直發(fā)酸;但過一兩年就習(xí)慣了。好在我們也還有休息時間和放假的日子。”
“放假的日子?”
“對。”
“什么時候?”
“有霧的日子唄?!?
“噢!可不是么。”
“對我么,這就是節(jié)日啰;逢到這種日子,我下樓到園子里去,下種,整枝,剪接,除蟲:反正閑不著?!?
“您在這兒有多久了?”
“十年,外加五年見習(xí)期,有十五個年頭了。”
“您今年……”
“五十五歲啦。”
“您得干滿幾年才可以拿到退休金?”
“噢!先生,得干滿二十五年?!?
“退休金有多少?”
“一百埃居?!?
“可憐的人!”基督山喃喃地說。
“您說什么,先生?”那人問。
“我說這些東西挺有意思?!?
“什么東西?”
“您給我看的這些東西……那么,您對自己發(fā)的訊號真的一點(diǎn)都不懂嗎?”
“一點(diǎn)不懂。”
“您沒有想過要弄弄懂?”
“沒有;干嗎要弄懂呢?”
“不過,也有幾個訊號是特地發(fā)給您的吧?”
“沒錯?!?
“這些訊號您總懂的嘍?”
“說來說去就這幾句唄。”
“說些什么意思?”
“沒有消息……可以休息一小時……要不就是明兒見……”
“倒真是沒什么意思,”伯爵說,“可您瞧呀,對面急報站您的同事是不是在發(fā)訊號啦?”
“呵!沒錯;謝謝您啦,先生。”
“他對您說些什么?您能看懂吧?”
“對;他問我有沒有準(zhǔn)備好?!?
“您怎么回答他?”
“我只要發(fā)一個訊號,就能同時既告訴右邊那座急報站我已經(jīng)做好準(zhǔn)備,又通知左邊那座急報站也做好準(zhǔn)備。”
“太妙了,”伯爵說。
“您瞧著吧,”那人驕傲地說,“再過五分鐘他就要發(fā)報了。”
“那么我還有五分鐘,”基督山對自己說,“有這點(diǎn)時間就盡夠了。親愛的先生,”他說,“請?jiān)试S我向您提個問題?!?
“請問吧?!?
“您挺喜歡擺弄花草?”
“喜歡極了。”
“要是您有一座,不是這塊二十尺長的地坪,而是一座占地兩畝的大花園,您想必會很高興吧?”
“先生,我會把它掇弄得像座人間天堂。”
“您靠這一千法郎,日子過得挺清苦吧?”
“挺清苦;可好歹也能過唄?!?
“對;可是您只能有一個寒磣的花園?!?
“哎!您說得不錯,這花園是不大。”
“非但不大,而且還有那么多睡鼠到處亂啃亂咬?!?
“那可真是我的禍害?!?
“請告訴我,假如您右邊那位同事發(fā)報的當(dāng)口,您碰巧把臉轉(zhuǎn)開了,那會怎么樣呢?”
“我就看不到他的訊號了?!?
“那又會怎么樣呢?”
“我就沒法重復(fù)他的訊號了?!?
“還有呢?”
“我就會因?yàn)榈粢暂p心、漏發(fā)急報給扣罰金?!?
“罰多少?”
“一百法郎?!?
“年俸的十分之一;真夠瞧的!”
“哎!”那人說。
“您有過這種情況嗎?”基督山問。
“有過一回,先生,那回我正在給一棵淺褐色薔薇嫁接?!?
“好,那么,假如您擅自改動訊號內(nèi)容,或者干脆另行發(fā)報,又會怎么樣呢?”
“呵,那就不同了,我會被革職,而且也甭想有退休金了?!?
“那三百法郎?”
“對,那一百埃居,先生;所以您該明白我是不會干那種事的?!?
“哪怕能一下子到手十五年的薪俸也不干嗎?瞧,這可值得好好想想,唔?”
“一下子到手一萬五千法郎?”
“對?!?
“先生,您別嚇唬我哪?!?
“瞧您!”
“先生,您這是在誘惑我?”
“正是!一萬五千法郎,您明白嗎?”
“先生,請讓我看看右邊的同事在說什么!”
“不,別去看他,來看看這兒吧?!?
“這是什么?”
“怎么!您連這種紙片兒都不認(rèn)識了?”
“鈔票!”
“四方票[5],一共十五張。”
“是給誰的?”
“給您,如果您肯要的話?!?
“給我!”公務(wù)員喊道,差點(diǎn)兒氣都透不過來了。
“哦!我的天主,是?。∈墙o您的,全歸您。”
“先生,右邊那位同事這會兒在發(fā)報吶?!?
“讓他去發(fā)唄。”
“先生,您讓我岔了神,我要給扣罰金了?!?
“那才不過一百法郎;您瞧,您拿了這十五張鈔票,賺頭可大著呢?!?
“先生,右邊那同事不耐煩啦;他在重新發(fā)報。”
“別管他,把這收下?!?
伯爵把那疊錢放在急報員手里。
“聽著,”他說,“另外還有:光靠這一萬五千法郎,您還是不夠過日子的。”
“可我還有這份差使吶。”
“不,這差使丟了;因?yàn)槟l(fā)的訊號,跟您那同事的訊號完全是兩碼事?!?
“哦!先生,您這是要干什么呀?”
“開個小小的玩笑?!?
“先生,除非有人強(qiáng)迫我……”
“我是想要強(qiáng)迫您呢。”
說著,基督山從衣袋里掏出另外一疊錢。
“這兒還有十張一千法郎,”他說,“加上您袋里的十五張,一共是兩萬五千法郎。有五千法郎,您就可以買一幢漂亮的小別墅、一座兩畝地的大花園;剩下的兩萬法郎,每年能讓您拿到一千法郎的利息。”
“兩畝地的大花園?”
“還有一千法郎的年金?!?
“我的天主哪!我的天主哪!”
“拿著吧!”
說著基督山硬把這一萬法郎塞在急報員手里。
“您讓我干什么喲?”
“小事一樁?!?
“到底什么事?”
“把這些訊號發(fā)出去?!?
基督山從口袋里掏出一張紙,上面有三組訊號,還用數(shù)字標(biāo)明了發(fā)送的順序。
“您瞧,用不了多少時間?!?
“是啊,可是……”
“這樣的話,您油桃就有了,其他東西也都有了?!?
這一下奏了效;那人激動得滿臉通紅,黃豆般的汗珠順著臉頰往下淌,但他還是把伯爵的這三組訊號逐一發(fā)了出去,直把右邊那個同事看得目瞪口呆,簡直不明白這是怎么回事,心想這位種油桃的老兄準(zhǔn)是瘋了。
而左邊的那個同事,卻認(rèn)真地重復(fù)著這些訊號,于是這些訊號一路向著內(nèi)務(wù)部傳送了過去。
“現(xiàn)在您有錢了,”基督山說。
“是啊,”公務(wù)員回答說,“可代價也真夠慘的!”
“您聽我說,朋友,”基督山說,“我不想讓您受到良心的責(zé)備;所以請您相信我,我發(fā)誓,您沒有傷害任何人,您只是做了天主要您做的事情?!?
那人望著鈔票,摩挲了幾下,點(diǎn)數(shù)了一遍;臉上一陣白一陣紅的;最后,他跌跌撞撞地朝樓下跑去,想進(jìn)房間去喝杯水。但他還沒走到水罐跟前,就暈倒在晾干的豆莢那兒了。
五分鐘后,急報專訊送到了內(nèi)務(wù)部,德布雷吩咐套馬備車,直奔唐格拉爾府邸而來。
“您丈夫手上有西班牙公債券嗎?”他問男爵夫人。
“有啊!他有六百萬?!?
“讓他趕快脫手,不管行情怎么樣?!?
“為什么呀?”
“因?yàn)樘啤た逅挂呀?jīng)從布爾日逃出來,回到西班牙了?!?
“您是怎么知道的?”
“這還用問?”德布雷聳聳肩膀說,“我是管新聞的嘛?!?
男爵夫人不等他再說第二遍:她奔到丈夫那兒,然后那位又趕到自己的證券經(jīng)紀(jì)人那兒,吩咐他不惜任何代價把公債券悉數(shù)拋出。
一見唐格拉爾先生拋出,市面上的西班牙公債立即行情猛跌。唐格拉爾在這中間損失了五十萬法郎,但他畢竟把全部公債券都脫手了。
當(dāng)晚《信使報》上刊載了一條消息:
急報快訊
日前被監(jiān)禁在布爾日的唐·卡洛斯國王,現(xiàn)已逃越加泰羅尼亞邊境返回西班牙。巴塞羅那民眾揭竿響應(yīng)。
整個晚上,人人都在議論唐格拉爾拋出全部公債券的先見之明,以及這位公債投機(jī)老手的好運(yùn)氣——他在這次風(fēng)潮中只損失了五十萬。
那些沒有把手里的公債券拋出或者吃進(jìn)了唐格拉爾的公債券的人,覺得自己這下惹了大禍,整夜都睡不安穩(wěn)。
第二天早晨,《箴言報》上刊載了另一條消息:
昨天《信使報》載唐·卡洛斯逃脫及巴塞羅那舉叛,純屬無稽之談。
唐·卡洛斯國王并未離開布爾日,半島局勢亦殊為平靜。
此種謬傳,系由霧天急報傳送失誤所致。
頓時公債行情暴漲,漲幅超過跌幅一倍。
這樣一進(jìn)一出,把賠掉的本錢和虧掉的賺頭加在一起,唐格拉爾損失了一百萬。
“好!”基督山對莫雷爾說,當(dāng)交易所這場以唐格拉爾為犧牲品的行情突變的消息傳來時,莫雷爾正在自己家里和基督山在一起,“我剛花兩萬五千法郎買到了一個我愿出價十萬法郎的發(fā)現(xiàn)。”
“您發(fā)現(xiàn)什么了?”馬克西米利安問。
“我剛發(fā)現(xiàn)了幫助園藝師擺脫偷吃桃子的睡鼠的辦法?!?
注釋:
[1]德拉克洛瓦(1798—1863),法國畫家,畫風(fēng)接近魯本斯,構(gòu)圖重氣勢,色彩絢爛。
[2]魯本斯(1577—1640),佛蘭德斯畫家,作品構(gòu)圖很有氣勢,色彩富麗。
[3]福羅拉,羅馬神話中的花神與花園女神。
[4]佩特羅尼烏斯(?—66),古羅馬作家,羅馬皇帝尼祿的密友。他用史詩形式寫的《薩蒂利孔》是歐洲的第一部小說,其中詳盡而忠實(shí)地記錄了當(dāng)時流行的享樂生活。
[5]當(dāng)時面額為1000法郎的大鈔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