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每個人的人生都是一部值得一讀的小說(2)
- 那些被否定的曾經(jīng),其實很精彩:完形與療愈心理學
- (美)埃文·波斯特
- 4961字
- 2018-03-19 17:18:19
人們常常浪費了他們的作者身份。他們不認為去體驗他們自己的生活與代入那些浪漫小說或流行電視肥皂劇的人物去體驗人生同等重要。相反,他們把“有趣的體驗”的標準設(shè)得很高,就像用大孔漁網(wǎng)去提取生命之水,讓許多體驗未曾觸及就溜走了。他們可能認為口齒流利是吸引別人的必要條件,或者他們認為他們不得不和藹、性感或者出名。如果他們長著不好看的唇型,舉止安靜,說種族方言或者政治態(tài)度幼稚,他們就會期望躲得遠遠的。他們還會將注意力從那些他們自認為無法掌控的事情上挪開,避免那些可能激怒他們、引誘他們、迷惑他們或者嚇到他們的事情。作為小說的消費者去體驗戲劇性要容易得多,小說里的事件通常都簡單化了,可以安全地體驗,并且有清晰的開頭和結(jié)局。只是偶爾會有讀者借助這些戲劇覺察到只要把這些小說人物稍加個人化的改變,他們就會成為他們自己,他們是自己人生的主角,而不再是躲在小說背后的偷窺者。
那些充實并貫穿著日常生活的簡單事件往往會逃過人們的注意。例如,一個人問我最近在做哪些有意思的事情。盡管我知道他想知道的是一些大事件,我還是告訴他那天早上穿過房子去倒一杯水令我多么享受。我松軟的鞋子踩在木質(zhì)地板上的感覺,我穿過起居室時從窗外映入眼簾的風景,改變一下工作節(jié)奏,以及一口一口飲下那杯水的愉悅——這一切在那個當下,比我所做的任何事都意義重大。他微笑著,一臉困惑,認為我只是不愿意回答這個問題。也許我應(yīng)該告訴他去拿一杯水的體驗與其他日常生活的體驗,都是在為應(yīng)對人生中那些緊張時刻做著準備。
對日常生活體驗保持機警為特別的戲劇性體驗創(chuàng)造了背景。如果你能夠欣賞一個熟悉的聲音的音質(zhì),或者能夠感知當一架直升機低空掠過房子時的神秘,又或者能夠理解在一句話中間打噴嚏的急迫,或者能夠在打開一封信時有些預感,你就會收獲連串的體驗,這連串的體驗賦予明智、美好、冒險、深遠的種種體驗以連續(xù)性,在此連續(xù)性中這些體驗都很重要。一次游樂園里的騎行,一份特別的禮物,與朋友共度的一個夜晚,在學校拿到一個獎,搏擊中一次失敗,從一次約會中起身時的沮喪——所有這一切都會幫助一個人獲得存在感的碎片,這些碎片正是一個眾所周知的人生中的記號。生命中有著數(shù)以億萬計這樣的體驗,這些體驗中的每一個,單獨來看,也是不可消解的,它們就像一個個點燃那些高潮事件的火花塞,而人們似乎把那些高潮事件更當回事。那些在意識中對這類基本體驗太忽略的人,可能變得過于活躍,總在尋找其他足夠富有成效的體驗,去填補那些通常不知不覺中已經(jīng)失去的東西。另一些人則反其道而行之,將他們自己退縮到一個由死氣沉沉、焦躁不安的生活堆積而成的隔離層里。一方面,過度活躍;另一方面,死氣沉沉,這兩種情況都是回避體驗的后果。
【變平凡為非凡】
非凡在平凡的背景里等待著一股力量去將它釋放出來
變平凡為非凡是生命中反復出現(xiàn)并且引人注目的眾多主題之一。非凡在平凡的背景里等待著一股鼓舞人心的力量去將它釋放出來。細想一下小說《腥紅色的繁箋花》里那個化妝成紈袴貴族的勇于冒險的拯救者;還有童話《豌豆公主》里那個通過感覺到好多層被褥下一顆豌豆證明自己其實是個公主的洗碗女傭;以及童話《皇帝的夜鶯》里唱歌比鑲滿珠寶的機械鳥更動聽的長相平平的棕色夜鶯,它用歌聲救了中國皇帝的命,還有變成了超人的克拉克·肯特。所有這些,無不是平凡人想要脫離平凡的外表展現(xiàn)出獨特、精彩的人物形象的例子。
對于戲劇而言,反差不必如此顯著也能讓人看得出來。不過,如果反差小一些并且從平凡到非凡的轉(zhuǎn)化更輕易完成的話,就會需要更精細的敏感度,如此,人們才能覺察到它。像維梅爾這樣的藝術(shù)家就專門指導人們提升這種敏感度,她通過讓人們?nèi)ふ液喓唵螁蔚木蛹疑钪胁粚こ5膬?yōu)雅而不是明顯特殊的大事件來做到這一點。將注意力移向自己的家庭,我們會記下那些溫暖的私家熟悉感:撫平床單、修修補補、取報紙、倒杯咖啡、從干衣機里拿出暖暖的衣裳。或者,在外面,我們會用眼神向一位穿過繁忙街道的長者或者一個玩著花樣自行車的小伙子致意。這些體驗為我們關(guān)注一個瞬間接著一個瞬間提供支持和靈感,這給了我們一種連續(xù)感,而這種連續(xù)感是在那些更容易辨識的大起大落的情緒下,比如墜入愛河或大病初愈時所缺乏的。
在刻畫那些被許多人從個人意識中忽略掉體驗的藝術(shù)家中,小說家是最重要的。在《嘉莉妹妹》一書開頭幾行,西奧多·德萊塞描述了在家里生活與離家生活之間轉(zhuǎn)換的時刻,那個一去不復返的時刻。他通過描繪尋常事物構(gòu)筑了這個時刻,一種情感的起伏,一種過去的滋味,以及一絲失去種種關(guān)系的跡象。他將簡單的認知和重大的預期相結(jié)合,使這個時刻觸動人心。如果不是德萊塞生動描述這些簡單體驗的技巧,人們可能輕描淡寫地用一句話說“嘉洛林·米貝第一次離開家去了芝加哥”就完事了。德萊塞描述的是這回事,不過內(nèi)涵卻豐富多了。
“當嘉洛林·米貝登上下午開往芝加哥的火車時,她的全部行裝包括一個小箱子、一個廉價的仿鱷魚皮挎包、一小紙盒午餐和一個黃皮彈簧錢包,里面裝著她的車票,一張寫有她姐姐在凡·布侖街地址的小紙條,還有四塊現(xiàn)錢。那是1889年8月。她才18歲,聰明、膽怯,由于無知和年輕,充滿著種種幻想。盡管她在離家時依依不舍,家鄉(xiāng)可沒有什么好處讓她難以割舍。母親和她吻別時,她不禁熱淚盈眶,火車咔嚓咔嚓駛過她父親上白班的面粉廠,她喉頭又一陣哽咽,而當她熟悉的綠色村莊在車窗外向后退去時,她發(fā)出了一聲嘆息。不過,那些把她和故鄉(xiāng)和少女時代聯(lián)系在一起的縷縷細絲卻是永久地割斷了。”
在這一段里,所發(fā)生的每一件事都意義重大。每一個細節(jié)都有用,它們構(gòu)成了這幅場景,讓讀者容易理解,并且讓那個瞬間停住。對于將一連串句子漸次引向那些連接“永久地割斷”的高潮感來說,每件事、每個細節(jié)都恰如其分。那一刻,細節(jié)已經(jīng)彰顯出一個偉大歷險開始了的含義。
對于意圖去點燃一個人一生中種種體驗的心理治療師來說,一節(jié)咨詢中發(fā)生的每件事都有著類似的潛力。與小說中每一個素材都經(jīng)過了精心挑選不同,治療中許多言語、感覺、動作以及期待都會是多余的。然而,治療師會用和小說家一樣富有創(chuàng)意的挑選步驟,突出重點,去讓充滿戲劇性的體驗不斷涌現(xiàn)出來。
有個叫吉恩的女子,告訴我她意外注意到她打電話回家時是她父親接的電話,而他卻馬上把電話給了她母親。這個意外的精細細節(jié),確實像一盞探照燈,照亮了她人生中那些影響重大的元素。在日常對話中,人們往往容易在不知不覺間一語帶過這類段落。當她說起此事時她唇上的細紋也會被忽視。而那模糊的期待也會被忽略掉。當這個細小的意外事件被詳細描述出來時,它清楚說明,這個女子感到長這么大父親就沒喜歡過她,他父親一向在拋棄她。盡管她總是寬宏大量地將他的粗魯解釋成天性愚鈍,她還是感覺到種種隔離,她在他的世界,那個成人的世界里,不受歡迎。與“我一定有什么地方不對勁”的信念完全不一致的是,一方面她看到她那當大學教授的父親好像一個家庭白癡,冥頑不化,另一方面,她又忍受著他對她的評價。
實際上,吉恩是個非常漂亮的人,有她這么個女兒,大多數(shù)父親應(yīng)該覺得是種福氣。基于她的說法,而且我自己也不相信有誰會怠慢她,我猜她父親是太愛她了而不是不怎么愛她,只是不知如何處理罷了。他的情感是否開放到足以引起別人注意?他是否因為職業(yè)關(guān)系造成了距離感?他是否感到太尷尬?愛是否令他覺得自己像個娘娘腔?無論是她還是他可能從來不曾了解這些問題的答案。她可以去做的,便是鼓起一點點信心去幫助父親把他對她的認可說出來。她果然這么做了,輕柔地鼓勵他拿著電話和她通話久一點。
由于一直以來覺得不配與父親擁有更好的關(guān)系,她可能已經(jīng)貿(mào)然阻斷了改變的發(fā)生。吉恩一旦認識到這點,便從被拋棄者自如地變成了引導者。她可以積極地帶動父親接納她而不是為他找各種愚蠢的借口。很快她就能夠延長他們的對話并且提升對話的質(zhì)量。他畢竟不是石頭,而她徹底變得不再那么容易被打發(fā)了。她開始和他有了史無前例的對話,后來,無須任何人敦促,他從很遠以外的家去她那兒看了她。一旦她的思想對他打開,她也就超越他觸及了來自成人世界的一份新的歡迎。她在工作中的影響力增強了,她與一個男人墜入愛河,這個男人在她三十年的生命中第一次給了她愛之體驗。當她和這個人結(jié)婚時,她父親不幸又回到了他的舊有模式,他沒有來參加婚禮。然而,他的缺席已經(jīng)不再令她有虛弱感,而只是感到有點遺憾罷了。
【體驗的夸張】
小事也會對一個人造成沖擊
作為治療師的榜樣,在辨識出有價值的人類體驗方面,小說比詩歌、戲劇、音樂或者雕塑更貼近一個人真實生活的范疇。小說所包含的時間跨度和地點的多樣性比其他藝術(shù)形式所能呈現(xiàn)的具有更廣闊的范圍。福樓拜說每個人的人生都是值得一讀的小說,這足以證明儲備起大量的事件就可以寫成小說家的作品。
小說家從這個儲備中自由挑選素材。通過不斷變換重點、情感強度以及對時機的掌握,他們筆下的人物可以是任何人。他們將這些人物放到各種形式的困境下,有時候是他們引導著,有時候他們又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這些人物演繹出他們自己的人生軌跡。他們將陽光下的一切內(nèi)容納入創(chuàng)作,對此,亨利·詹姆斯有很好的描寫,他在向奧諾雷·德·巴爾扎克的作品致敬時說了這樣一段話:
他富于啟迪性的主人公都是傳奇人物而不只是些圣人,更多的是上不了臺面的社會底層人物和罪犯……他所看到的人物很快開始呈現(xiàn)出他們所有的特征。他們所具備的種種標志和跡象,外向和內(nèi)向、每一個優(yōu)點和每一個缺點、每一項長處和每一項短處、每一個愛好和每一個習慣、他們嗓音的音色、他們眼睛所流露出的表情、他們的面容和肢體的小動作、他們衣服上的紐扣、他們盤子里的食物、他們兜里的錢、他們房子里的家具、他們心中的秘密,這一切都引發(fā)他的興趣,令他關(guān)心,指揮著他,并且這一切對于勾勒出這幅畫面也具有意義、關(guān)系和價值。
運用不同尋常的敏銳的感受去體驗生活中的“蛛絲馬跡”是小說家和治療師最基本的任務(wù)。然而對于治療師和小說家的工作對象而言,這樣精細的感受則始終存在著挑戰(zhàn),因為敏感度要求我們從豐富的各種存在中做出正確選擇。舉個例子,米蘭·昆德拉在他的《生命不可承受之輕》一書中,對托馬斯有大量的描寫。他是個外科醫(yī)生,但昆德拉決定不去具體描寫他的外科工作。另一方面,昆德拉則確保讓托馬斯的偶遇與見到一位老朋友關(guān)聯(lián)起來,雖然這一點剛開始并非顯而易見,后來就慢慢看出來了。小說家所描繪的這種宏大景象,必須包含一個緊湊的系統(tǒng)關(guān)聯(lián)性,在整個大的畫面中,每一個細節(jié)都非常重要。
對于治療來說也是如此,甚至可能有過之而無不及。首先,咨詢室里東拉西扯聊閑篇的現(xiàn)象非常罕見,而一個客人和朋友坐在一起時所說的那些散亂的對話,也從來不會在咨詢室出現(xiàn)。部分原因是咨詢限制了時間,另一部分原因則是客人限定了目標,注意力都會放在那些看起來能迅速切中要害帶來好轉(zhuǎn)的事情上,似乎不是很切題的事通常就被看成了一種逃避手段和無能為力的接受。因而,許多可能非常有意思的事情,或許從來不會被提及,可能是對歌劇的熱愛或者其他特別愛好。在處理相關(guān)性時,治療師和小說家都需要面對危險,過于技術(shù)性地限定談話所涉及的范圍反而會導致對一個真實的人的歪曲呈現(xiàn)。
盡管我們在日常生活中并沒有特別去想,但這個篩選的過程是不可避免地存在著的。我們并沒有去期望發(fā)生的每件事情都環(huán)環(huán)相扣,我們甚至沒有注意大街上與我們擦肩而過的許多人,某人三天前說過什么可能也已經(jīng)模糊不清。人們通常很樂意接受這類忽略,因為這類忽略將每日一大堆要操心的事切削成了可以管控的一點點。而實際上,許多事情并不值得我們留意,從頭腦中掠過的一絲興趣、一陣辭掉工作的意外沖動、一閃而過的怒氣,甚至一個想自殺的念頭,所有這些大多數(shù)人生活中很小的事情,如果加以治療和小說中常見的夸張關(guān)注,對一個人的意識也可能造成沖擊。黛安·約翰遜在《紐約時報》書評中評論波麗·隆華斯的《奧斯汀和梅布爾》時,對這種夸張的風險做出了恰如其分的解說:
梅布爾·托德有那個時代小說中的壞女人所具有的所有特性——一個以自我為中心、惹事生非的蕩婦,鄙視家務(wù)活兒,太樂意展現(xiàn)她看來似乎擁有的無數(shù)真正才華——音樂的、戲劇的、文學的、藝術(shù)的……假如她出現(xiàn)在過去的小說里,我們可以預見梅布爾肯定會遭到羞辱并痛苦地死去。由于她出現(xiàn)在這部小說里,她只是不得不忍受一點點八卦和非難,而這些還并不是來自每個人,很大程度上她有她的粉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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