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開一份假的醫院診斷證明,白玫找了好幾個朋友,但他們都不認識醫院的人。她心里非常急躁,平時朋友挺多,一到關鍵時刻都派不上用場!突然,她想到了陸伯平的前妻張曉蘭——她是個醫生。
白玫不知道張曉蘭在哪家醫院工作。于是,她跑到陸伯平的辦公室,得知張曉蘭在和平醫院內科,而且得知陸伯平的女兒陸婷也在那家醫院當護士。她很高興,因為她喜歡陸婷,而且陸婷從小就對她特別親熱。她決定先去找陸婷。
白玫來到和平醫院,在住院部找到陸婷。幾年沒見,陸婷已經變成一個漂亮的大姑娘。她那粉白的臉上長著一對細眉毛,一雙細長的大眼睛,一個端莊的鼻子和一張小巧的嘴。她的言談中帶著幾分憨態,她的微笑中又帶著幾分羞澀。其實,她的性格既活潑又開朗,是個可愛的“陽光女孩”。陸婷對白玫非常親熱,一口一個“白姨”。聽說夏哲被人陷害關進監獄時,陸婷難過得流下了眼淚。她表示一定要幫這個忙,于是帶著白玫去找她媽張曉蘭。
張曉蘭是個身材瘦弱的江南女子。她的面頰消瘦,幾乎沒有什么血色;一對大眼睛黯然無神,眼角還掛上不少魚尾紋;頭上的短發雖然燙得相當蓬松,但仍有些稀疏;那件并不寬大的白大褂套在她那單薄的身體上顯得空空蕩蕩。
張曉蘭出生于“老八路”的家庭。她是在部隊與陸伯平相識的。當時,她父親是陸伯平所在部隊的師政委,她在團衛生隊當衛生員。當時,追求她的青年軍官不少,但她最終投入了陸伯平的懷抱。后來她們結了婚,生了一個女兒,又一起轉業回到北京。她是個要強的女人,在家里要做賢妻良母,在單位又要讓人稱贊。為了支持丈夫的事業,她自覺地承擔了全部家務,包括接送孩子上幼兒園和上小學。回北京以后,她一直做基層保健工作。等女兒上了中學,她才開始利用業余時間“補學歷”,一直拿到了本科文憑,并調到這所區級醫院當大夫。她對自己的生活一直比較滿意。但是有一天,她突然發現丈夫有了外遇,她驚慌失措,痛苦萬分。然而,她不能接受丈夫的懺悔,也不能原諒丈夫的過錯,她甚至覺得對丈夫的指責都是多余的,因為她是一個要強的女人。于是,她和丈夫心平氣和地離了婚。
此時診室里沒有病人。張曉蘭見了白玫非常高興,她們已經好幾年沒見面了,自然而然地談了一些女人的話題。
白玫說:“曉蘭,你可真見老了!你現在用的是啥化妝品?”
“嗨,我在這方面兒沒什么講究。”
“那可不成!我告訴你,用化妝品一定得用成套的,最好用進口的。國產的咋也不成!還有,你一個禮拜得做一次面膜,一個月得去一次美容廳。到了咱們這個年齡,你要不注意保養,很快就變成老太婆啦!”
“本來就是老太婆嘛!”
“這叫啥話!你才四十出頭。人都說,‘女人四十,一枝花’!你只要好好化化妝,至少能年輕十歲!你信不?”
“我是大夫,天天就看病人,搞得那么年輕干嗎?還不讓人笑話!”
“我媽就是老怕人家笑話!”陸婷在一旁說。
“笑話啥?你看人家老外,都七老八十了,還抹紅嘴唇兒呢!曉蘭,不是我說你,你活得太累!對了,你沒想再找一個?”
“找什么?”張曉蘭佯裝不知。
“找個男人唄!現在那些老頭老太太都講究啥‘黃昏戀’‘夕陽情’,還說啥‘霜葉紅于二月花,六十勝過二十八!’要我說,你現在還是‘花季’呢!”
張曉蘭也忍不住笑了,“你搞的這一套一套的,都是在哪兒學的?”
“看電視劇唄,沒事兒待著干啥?不過,我跟你說的可都是正經話。你要是有意思,趕明兒我就給你搭擱搭擱。用你們那兒的話說,就是搞搞。行不?”
“媽媽,白姨說得有理呀。您也該考慮考慮。現在這觀念都變了,再婚也沒有什么不光彩嘛!”
“你聽聽!這丫頭多好!要不是在你們醫院,我真想喊一句‘理解萬歲’!這二婚沒啥不好。別把它想成是‘吃二遍苦,受二茬罪’!有了頭婚的經驗,二婚更有滋味兒。不怕你笑話,我和大虎去年又拍了一次結婚照。人家一看,都說是‘二婚’,可我覺著挺美!”
“您看人家白姨多新潮啊!”陸婷說。
“你媽可新潮不了啦!能看見你搞個滿意的工作,再搞個幸福的家庭,你媽這輩子也就心滿意足了!”
“是啊,當媽的都是這樣!”白玫深有同感,“為孩子操一輩子心。等孩子不需要咱們的那天,咱們也就該退出歷史舞臺嘍!”
“哎?剛才小婷說你找我,是關于小哲的事兒。他怎么啦?”
“嗨,凈顧著閑扯,差點兒把正事兒給忘了。”白玫簡單地把夏哲的事情講了一遍。
張曉蘭說:“小哲那孩子又聰明又懂事兒,從來不干出格兒的事兒,這回是怎么搞的?”
陸婷說:“一定是有人陷害他呀!”
白玫贊同道:“我也這么想。”
張曉蘭問:“那你沒去找……小婷她爸?”
“找啦!他說上邊兒有政策,下邊兒有證人,他也無能為力!”
“那怎么辦呢?”
“現在請了個律師,挺有本事。可是小哲也不能老在看守所里等著啊!我聽說只要有病,就能辦取保候審,所以就來找你幫忙啦!”
“他有什么病?”曉蘭問。
“他以前有胃疼的毛病。我打聽了,你只要給他開一個胃潰瘍的證明,我就能托人把他保出來。”白玫說。
“這……他也沒來就診,怕不行吧?”張曉蘭有些猶豫。
“媽媽,為了讓小哲出來,您就給開一個證明吧!我看那日期可以往前寫,就寫他被抓起來以前的。就算有人來查,也查不清啊!”陸婷說。
“可是這診斷證明還得到前邊兒去蓋章哪!寫以前的日期,能行嗎?”張曉蘭仍覺不妥。
“沒問題,我去找他們蓋章!”陸婷說。
張曉蘭看著女兒那乞求的目光,終于拿起筆開了一份診斷證明,交給陸婷。白玫說了一些感激的話,然后和陸婷走出診室。陸婷到掛號處找了個熟人,很快就把章蓋回來了。
白玫拿到這份診斷證明非常高興。她到公安局去托了人,又交了醫院診斷書,夏哲很快就被批準了取保候審,到和平醫院去住院治療。
陸婷從小就很佩服夏哲,因此在情竇初開的時候,夏哲自然成了她心目中的白馬王子。這幾年見面的機會少了,但是那一縷純情仍然埋在心底。當她得知夏哲要住到她們醫院來的消息之后,高興得難以入睡。第二天早上,她精心地梳妝打扮一番,才去上班。
上午10點,白玫陪著夏哲來到住院處。陸婷熱情地跑前跑后,給夏哲安排好床位,然后送走了白玫。這一天,她有空就往夏哲的病房跑,總想和他聊聊。但是病房里人多口雜,她覺得說話很不方便。下班后,她脫去白大褂,來到病房。夏哲剛吃完飯,正躺在床上養神,她便叫夏哲出去走走。
在夏哲的印象中,陸婷還是個傻乎乎的小姑娘,但是這次見面,他感覺陸婷長大了。此時,他覺得待在病房里也很無聊,就跟陸婷走了出去。
陸婷和夏哲來到醫院旁邊的小花園。此時正是晚飯時間,花園里很安靜。他們沿著一條小路慢慢地來回走著。
“小哲哥,你這次怎么搞得,這么慘?”
“人有失手,馬有失蹄。這算不了什么,摔倒了再爬起來嘛!”
“可我聽白姨說,你有可能被判無期哪!”
“我不信他們能判我,反正我沒詐騙!愛誰誰!再說啦,做股票總是有賠有賺。這回賠了,下回再賺回來,不就結了。”
“你說得輕巧!好幾十萬吶!對了,你老爸那么趁錢,干嗎不替你還上呢?”
“這是我自己的事兒,不用別人管!原來我被關在局子里,有勁兒使不上,現在出來就好了!對了,我還得謝謝你。聽我媽說,多虧你幫忙。”
“嗬!還會客氣了!在局子里學的吧?”
夏哲看了一眼陸婷,說:“局子里可不教這個!”
“那教什么呢?”
夏哲對著陸婷的耳朵小聲說:“都是‘女孩兒不宜’的事兒!”
陸婷使勁打了夏哲一下,“去你的!你這嘴比以前更壞了!”
“心可絕對是好的。”
“別凈臭貧!說說你現在打算怎么辦吧,也許我還能幫你呢。”
夏哲收起笑容,望著天邊的殘陽。“我得先去拆兌點兒款子,想辦法把窟窿堵上,然后再去查是誰害的我。這事兒不能靠律師,就得靠我自己。”
“聽說,那個洪律師挺有本事的啊?”
“看上去還行,就是有點兒書生氣。”
“那你自己怎么查呀?”
“我想先去找那個報單小姐。這事兒是她經手做的,一定知道里邊的貓兒膩。其實,那女的挺仁義,對我也不錯。我估計不是她要害我,肯定背后有人。我懷疑那個梁大嘴。別看那小子人五人六的,心里倍兒陰暗!以前他就給我撂過絆兒。這次準保是他趁你爸不在,就給我玩兒了這么個貓兒膩!出事兒以后,我也去找過你爸,可你爸太忙,根本顧不上我的事兒。反正,這事兒靠誰也不行,只能靠我自己嘍!”
“那小子叫什么?”
“叫梁高。”
“他呀!”陸婷站住了。
“你認識他?”
“當然!他原來就是個司機,跟我爸去了深圳,后來就留在那邊兒了,好像是去年我爸才把他調回北京的。那幾年,他沒事兒老往我家跑,跟條狗似的!我最討厭他了!”
“我也覺得這小子特不是東西!他明著爭不過我,凈暗地里使絆兒。”
“他跟你爭什么?你又不是他們公司的人!難道他也做股票?”
夏哲看了陸婷一眼,有些不自然地說:“其實也沒什么!”
陸婷沒有注意夏哲的神態。她皺著眉頭,沉思片刻,似乎拿定了主意,故作神秘地說:“小哲哥,你放心,這事兒就交給我辦吧!”
“你怎么辦?”
“我現在還不能告訴你哦!”
夏哲看著憨態可掬的陸婷,一時不知該說什么好。不過,他心中有一個堅定的信念,這事不能靠別人,只能靠自己。而且,他相信自己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