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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洪鈞認為自己有必要去宏遠證券公司了解有關情況。但是,該公司是這起詐騙案的受害方,他去調查肯定不會順暢。他根據已知的案情材料,認真分析了幾位調查對象的情況和可能遇到的阻力,以便選擇最佳的調查路徑。梁大嘴和糊涂蟲是嫌疑對象,不便接觸;報單員方瓊是關鍵證人,但是對她的詢問最好事先得到公司領導的許可;陸伯平是公司經理,又與夏哲有私人關系,因此,他決定先去拜訪陸伯平。他打電話預約,陸伯平很痛快就答應了。

這天下午,洪鈞按約定時間提前來到宏遠證券公司。在門口,他又看到了那輛車牌號碼為“37285”的藍色桑塔納。他來到車前,見車牌上還有一大塊泥污,便用腳蹭了蹭,果然看見了油漆脫落的痕跡。他抬起頭來,見無人注意自己,便走進路邊的公用電話亭,撥通了律所辦公室的電話。

“喂,這里是洪鈞律師事務所……”

“宋佳,我是洪鈞。”洪鈞打斷了宋佳的聲音。

“噢,是洪律??!你這是在哪兒打的電話?”

“公用電話。”

“我說洪律,你應該買一個手持電話了,就是那種‘大哥大’呀?!?

“我也有這個想法?!?

“這事兒就交給我辦吧。你有何吩咐?”

“你還記得那個車牌號碼的事兒嗎?”

“當然記得。老師的教誨,學生怎么敢忘呀!”

“我在宏遠證券公司門口看見一輛桑塔納,很像報紙上說的那輛車。你馬上給交通隊打個電話,讓他們來查一查?!?

“這事兒與咱們的案子有關么?”

“這是公民的義務!”

“您可真有覺悟??!”

“別瞎貧!快打電話!”

“是,照辦嘍!”

洪鈞走出電話亭。他沒進營業部的大廳,而是從旁邊的門進去,來到傳達室。他向傳達室的人講明來意,對方打了個電話,然后滿臉堆笑地對他說:“洪律師,陸經理臨時有點事兒,讓您先到會客室等一會兒。”

“會客室在幾樓?”洪鈞說著就要往里走。

“您等會兒,有人來接您。這不,來了。”

洪鈞回頭望去,只見從樓梯上跑下一個年輕人。此人身穿黑色西服,戴著一副墨鏡。見面后,他只說了一個“請”字,便轉身帶路。上到三樓,進了一道鐵門,一個身穿黑色套裙的秘書模樣的青年女子迎接洪鈞,也只說了一個“請”字,繼續帶著洪鈞向里走。那個戴墨鏡的男青年則走進了鐵門旁的房間。

走廊兩側的房門都關著,很安靜。女秘書穿的是軟底坡跟皮鞋,走起路來幾乎沒有聲音。洪鈞被帶到一間會客室。女秘書讓他稍候,并問他是否喝茶。洪鈞擺了擺手,表示感謝。女秘書站在門口,向外看了看,回頭說:“梁副經理來了?!?

一個身穿藍色西服的男子大步走進來,用力地與洪鈞握了握手說:“我叫梁高。你請坐!”

洪鈞遞上名片,仔細打量夏哲懷疑的這位梁大嘴。此人三十多歲,瘦高個,長方臉,濃眉大眼,高鼻梁,嘴確實很大,而且經常張著,露出整齊的白牙。從外表看,這是一個精明強干的人。洪鈞還發現,他就是那個開“37285”的人。

梁大嘴沖女秘書揮揮手,后者便轉身走了出去,并隨手把門關上了。

梁大嘴看了看手中的名片,皺著眉頭問道:“洪律師,你找陸經理有什么事兒?”

“我是夏哲的辯護律師,找陸經理了解情況?!?

“噢,夏哲那個事兒啊!其實,陸經理對那個事兒也不清楚,他當時不在北京?!?

“這么說,梁經理了解當時的情況?”

“我也不了解,都是具體工作人員操作的。我跟你講,你應該去找公安局,他們作過調查,最了解情況。”

“您認識夏哲吧?”

“認識,但不熟。不過,我聽別人說,他那個人太狂,辦事兒沒譜!我跟你講,你最好別管他的事兒?!?

“為什么?”

“你別看他歲數不大,可心眼兒挺多。我跟你講,你給他當律師,肯定是瞎耽誤工夫。弄不好,還得給自己惹一身麻煩!”

“有那么嚴重?”

“我可是一片好心,聽不聽在你。對了,洪律師,我還有別的事兒,失陪。”梁大嘴說著話便站起身來,急匆匆地走了出去,并且把門關上了。

洪鈞被一個人關在屋里,心里有些不痛快,但是也無可奈何。他已經預料到宏遠證券公司不會支持他的調查工作,因此對這種冷遇早有心理準備。他走到窗戶邊,看著下面停車場上那輛藍色的桑塔納轎車,心想:如果這真是那輛肇事汽車,那么這位梁副經理就應該是那個逃逸的司機。但是怎么證明呢?姓梁的肯定不會承認。這種人,當時能逃跑,事后就能抵賴。如果被撞傷的騎車人身上沾有這個車牌脫落的漆皮就好了,最好還能根據漆皮的分離界面進行同一認定。交警會想到這一點嗎?就怕那辦案的交警不負責任,或者……

洪鈞正在胡思亂想,門響了。洪鈞回過頭來,只見梁大嘴站在門口。

“洪律師還在這兒吶?我跟你講,陸經理現在可忙得很。你要是有別的急事兒,就先去辦,回頭再來。”

“我可以等?!?

“你可真有耐心!我跟你講,你們這些當律師的,就是沒事兒找事兒。我就認識一個律師,整天攛掇別人離婚,你說他缺德不缺德?”

“要說這缺德事兒,現在還真不少。前些日子在北太平莊的輔路上,一個人開車撞了個騎自行車的,也不說下來看看,開著車就跑了。那才叫缺德呢!不過,他以為跑了就沒事兒啦?老話兒說得好,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洪鈞在心情不爽的時候說話也很尖刻,而且是那種隱含的尖刻。

“你這是什么意思?”梁大嘴愣愣地望著洪鈞。

“您說呢?”洪鈞含笑看著梁高。他認為自己比常人聰明,有時便忍不住想顯示出來。

“那……我再去看看,陸經理那邊兒的事情完了沒有?!绷捍笞斐鋈チ?,又把門關上了。

大約十分鐘之后,門又開了。那位女秘書站在門口,笑容可掬地說:“洪律師,陸經理請您到他的辦公室去。”

陸伯平的辦公室相當寬大。房門正對著老板臺,臺上放著一個精美的電子臺歷和三部電話;老板椅后面是玻璃窗,但是被深橙色的落地絲絨窗簾擋住了;左邊是一組真皮沙發,寬大的玻璃茶幾上放著一盆蘭花;右邊墻上是一整幅瓷磚壁畫,畫的內容是女媧補天的神話;壁畫與老板臺之間的墻角擺著一個一米多高的根雕,那惟妙惟肖的展翅雄鷹令人嘆為觀止。

陸伯平看見洪鈞,熱情地起身相迎。寒暄后,二人斜對面坐在沙發上。

陸伯平中等身材,略有些發胖,油黑的頭發梳得整整齊齊,白皙的瓜子臉上架著一副玳瑁眼鏡,頗有些學者風度。他走路時左腿稍有些跛,當然只有細心人才能看得出來。在他那老板臺旁邊立著一根金屬手杖。

女秘書把飲料放在茶幾上之后走了出去。陸伯平面帶微笑地望著洪鈞,猶如在等待一位不受歡迎的記者提問。

洪鈞打量著陸伯平。他發現陸伯平的神態雖十分坦然,但是手指在不自然地微微顫抖。為了使談話的氣氛松弛下來,他決定先不談正題,就把目光移到那根金屬手杖上,問道:“陸經理的手杖很特別,自己做的嗎?”

“不,是一位老戰友送的?!标懖斤@然很愿意向人介紹這根手杖的歷史。他把手杖拿過來,遞給洪鈞,然后侃侃而談,“那是在‘對越自衛反擊戰’的戰場上。當時我是偵察連的指導員。我們連長是從工廠來的,不善言辭,但心靈手巧。這手杖就是他自己做的。要說這人也挺奇怪。我們當時是腦袋別在褲腰帶上,他卻偏有這種閑情逸致!后來,我們連在執行一次任務中與敵人遭遇。那一仗打得太艱苦啦!我們連的大部分人都犧牲了,包括連長。他在臨死前把這根手杖送給了我。我這條腿也是在那場戰爭中受的傷!但是和那些戰友們相比,我還是幸運多了。后來,我一直把這根手杖留在身邊,因為它可以時刻提醒我不要忘記那槍林彈雨中的生活,不要忘記那些死去的戰友!”

洪鈞頗有興致地欣賞這根金屬手杖。它由三部分組成:中間是一根約四十厘米長的鋼管,兩頭都有螺絲扣;上面是一小截鋼管,插著一個形狀如同龍頭的樹根作為把手;下面也是一小截鋼管,插著一個球形的橡膠塞,以減小手杖接觸地面的聲音。由于鋼管都鍍了鉻,所以看上去還挺漂亮。

陸伯平的話使洪鈞很受感動。雖然他不喜歡戰爭,但是那些為祖國為人民流血犧牲的軍人總能使他熱血沸騰并產生由衷的敬意。然而,他很難在這張白凈的臉上看出戰火硝煙熏染的痕跡,便說道:“我聽說,夏大虎和您是同學,可您看上去比他年輕多了!”

“大虎確實比我大兩歲。不過,他這個人,掉進錢眼兒里,一天到晚就想著賺錢,活得太累。你說他能不老嘛!還有,他這個人思想守舊,不敢創新,自然就顯得老氣橫秋了。我認為,一個人要想保持外貌的青春,首先得有內心的青春,得有一顆年輕的心?!?

“如何理解?”洪鈞饒有興趣。

“就是要敢于追求,敢于更新。如果一個人安于現狀,心如死水,那他的心就老了,他的身體也很快就會衰老。你不信?這就是生命的規律!我記得以前有一首歌,叫什么‘革命人永遠是年輕’。怎么年輕?就得有顆革命的心!可什么是‘革命的心’?就是不安于現狀,就是要追求新的東西,就是要敢想敢干!洪律師,您是洋博士,論學問,我跟您沒法兒比。我們這代人是‘被教育遺忘的角落’!可要論對生活的體驗,對人生的理解,那可就不是書本上能夠學到的東西嘍!我這人說話實事求是,不喜歡假謙虛,您別見怪!”

“哪里?這真是‘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陸經理都追求什么新東西?”

“那就多啦!比方說這股市吧,就是個新東西。我從1987年開始接觸股票,當時是在深圳。我大概也算得上最早吃股票這種螃蟹的中國人了!咱們北京人都愛說‘玩兒股票’,就跟玩兒郵票、玩兒麻將一樣。其實這股票是門大學問!我這么跟您說吧,您要是不懂政治,趁早別吃股票這碗飯!有人以為學了點兒經濟、金融什么的,就能成為股市專家了。那純粹是異想天開!”

“您為什么把夏哲拉進股市?”

“夏哲?其實我本來不贊成他做股票??墒悄切∽用陨线@玩意兒了,大虎兩口子又都讓我幫忙??赡苣仓?,我和大虎是‘發小兒’,我能不答應嗎?要說我這兩年也沒少指點他。我告訴他,中國的股市還不成熟,風險太大,因此千萬不要貪大。沒想到我這次外出,他竟然做了這么大一筆。真是亂彈琴!這些日子,我一直在后悔,當初我要是堅持不讓他進股市就好了!”

“我聽夏哲說,是操作上出了差錯?!?

“我回京后立馬就查了。我也希望這是個技術上的錯誤,可是報單員的話有根有據,而且有電腦記錄,委托單上還有他的簽字。我也是無能為力?。 ?

“您認識夏哲多年,您認為他會詐騙嗎?”

“夏哲是我看著長大的,不錯。但這是公司的事兒,就等于是國家的事兒,我必須公事公辦。至于是不是詐騙,那是法律上的問題。您是律師,我可不敢班門弄斧。不過,據我所知,咱們國家這方面的法律制度還不健全。我也問過別人,都說不太清楚。當然,如果夏哲能把這筆錢還上,問題也就沒這么嚴重了。要說夏大虎有這個能力啊……”

電話鈴響了,陸伯平說聲“對不起”,走到寫字臺前拿起話筒。洪鈞聽不清電話里的人說了什么,但他從陸伯平投過來的目光中看出其有些不自然。陸伯平對著話筒說:“我這里有客人,你先安排一下,讓她一會兒再過來?!?

放下電話后,陸伯平對洪鈞說:“當領導的就是累,大事兒小事兒都找你!”

“陸經理公務繁忙,我就不打攪了!不過,這個案子的事情,我可能還得麻煩貴公司的人?!焙殁x起身告辭。

“不用客氣!我回頭跟他們打個招呼,盡力協助你的調查。說句心里話,我也希望你能夠幫助夏哲洗清罪名?!标懖桨押殁x送到走廊的樓梯口便回去了。

洪鈞往樓下走了幾步,又慢慢地退了回來。他看見一個身材挺高,戴著墨鏡的女子急匆匆地從走廊的另一頭走進了陸伯平的辦公室。他覺得那身影好像白玫,心中不禁有些困惑。

正在這時,梁大嘴從樓梯下面走上來,問道:“洪律師,你找什么呢?”

“噢,車鑰匙找不著了。不知是不是落在了……”

“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咳!”洪鈞拍了一下自己的腦門,自我解嘲地笑了笑,“我這人,凈干這‘騎著驢找驢’的事兒!見笑!”

“你只要不去騎別人的驢就行!我跟你講,可別小看那驢子,也會尥蹶子,真踢上一腳,可不是好玩兒的!”梁大嘴話里有話。

“這您放心,我這人除了丟三落四以外,沒別的毛病,而且眼神兒還挺好!”

洪鈞的話音剛落,就聽見樓下有人喊“梁經理”,接著是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只見傳達室的那個人跑上樓來,氣喘吁吁地對梁高說:“梁經理,來倆穿官衣兒的,問門口那輛桑塔納是誰的。聽那話音兒,好像出了什么事兒?!?

梁大嘴聽了這話,臉色變得挺難看。他說:“你去告訴他們,就說我不在?!痹挸隹诤?,他看了洪鈞一眼,似乎覺得不妥,又說:“算啦!還是我去看看吧!”然后,他一邊往樓下走,一邊對洪鈞說:“我最不愛跟警察打交道。他們找你,準沒好事兒!”

來到樓門口時,只見傳達室里站著兩位警察。梁大嘴走進去,滿臉堆笑地說道:“我就是梁高。二位警官找我有事兒?”

“外面那輛桑塔納是你的?”一位警察板著臉問。

“是我們公司的車,但主要是我開,工作需要嘛!這是我的名片。二位警官,請到我的辦公室去談吧!”

洪鈞覺得自己不便在旁看熱鬧,就推門走了出去。不過他并沒有走向自己的汽車,而是一拐彎走進了旁邊的營業大廳。

今天這一樓大廳里的氣氛與洪鈞上次來時截然不同。人們擁擠在柜臺前面,爭先恐后地把手中的委托單遞進去,后面的人還不停地喊叫著或咒罵著。而那些從柜臺旁擠出來的人,個個都是滿頭大汗。

洪鈞沿著旁邊的樓梯走上二樓,來到大戶室。這里表面上風平浪靜,但人們注視著計算機顯示屏的目光中也流露出焦慮與不安。洪鈞經人指點,找到了那位神秘人物——報單小姐方瓊。方瓊正在計算機前操作,她身后站著一個大腹便便的青年男子,手中拿著一聽啤酒。洪鈞站在一旁,打量這位“調查對象”。

方瓊身材不高,但身體的各個部位長得非常勻稱,該長則長,該短則短;該突出的部位長得格外豐滿,該收斂的地方長得異常苗條。她的五官若單個分析都不太出眾,但組合在她那嬌小的瓜子臉上卻顯得非常俏麗。她的皮膚也不甚白皙,但是光滑細膩,給人一種“濃妝淡抹總相宜”的感覺。她的頭發很短,露出半個小巧的耳朵。她在每次抬頭時都習慣地把頭發輕輕向后一甩,于是一股誘人遐想的香水味便飄散在周圍的空氣中。

方瓊那纖細的手指停止了在鍵盤上的跳動,那淺紫色的指甲在熒光屏下反射出柔和的光。她等了片刻,輕聲問道:“怎么樣?你拿定主意了嗎?”

“拋!”站在她身后那位“啤酒肚”一下子捏扁了手中的啤酒罐,結果那罐中的啤酒噴了出來,弄濕了他胸前的領帶和襯衣。他罵了一句。

“胡先生,你這話好像不太適合這里的環境啊?!狈江偦剡^頭,看了他一眼,態度不卑不亢。

“是是!我記性不好!晚上我在‘明珠海鮮’擺一桌,給方小姐賠禮道歉。行吧?”

“那就不必了!”方瓊的手指又開始在鍵盤上輕快地跳動起來。

“要不然,今兒晚上,我請你去‘卡拉OK’吧。我告你,就‘小芳’那歌兒,我又練了。這回絕對夠味兒!”

“對不起,就您那歌喉,我可享受不了!再說,我今天晚上還有約會呢?!?

“又跟梁大嘴?我告你,他可是有婦之夫!”

“你管得太多了吧!”

“得得,我不管。我就是擔心你被他給賣了,結果還幫他數錢!”

“你說話怎么這么難聽??!”方瓊回過頭來瞪了啤酒肚一眼。

啤酒肚連忙給方瓊鞠了一大躬。

直到股市收盤,洪鈞才終于找到與方瓊談話的機會。他把自己的名片遞過去,彬彬有禮地說:“方小姐,我能占用您一點兒時間嗎?”

方瓊上下打量一番面前這位英俊的男子,又看了看手中的名片,她那張一直毫無表情的臉上浮起了媚人的微笑?!奥蓭?,還是洋博士哪!您要我的時間干什么呢?”

“方小姐,我是夏哲的辯護律師,有幾個問題想問問您?!?

方瓊臉上的笑容立刻消失了,“關于夏哲的事兒,我已經向公安局的人講過了。你可以去找他們。”

“方小姐……”

“對不起,我沒有時間!”方瓊打斷了洪鈞的話,轉身邁著舞蹈演員的步子走了。

洪鈞望著方瓊的背影,感覺這個女人確實有些神秘。他試圖厘清那種感覺,但是沒有成功,便轉身向樓梯口走去。他剛要下樓,聽見身后有人叫他,回頭一看,是啤酒肚。

“嗨,你是律師?我告你,你要打聽的那個事兒,有一個人最清楚?!?

洪鈞轉過身來,“是嗎?請您指教。”

啤酒肚走過來,壓低聲音說:“你就找梁高,梁副經理。這大戶室的事兒,都歸他管。我告你,這個人特好找。在這個樓里,你只要看見那個兒最高的,嘴最大的,就是他。不過,你可別說是我讓你找的?!?

“他了解這件事兒?”

“他絕對門兒清!我告你,這可是內幕消息,很值錢的嘍!”

“謝謝。”洪鈞走下樓梯。

當洪鈞走出營業大廳的門口時,看見梁大嘴正在送那兩位警察。他發現那兩個警察的態度發生了很大的變化,不僅不打官腔,而且是嘻嘻哈哈,有說有笑,全然一副老朋友的樣子。洪鈞的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梁大嘴送走警察,一轉身看見洪鈞,先是一愣,然后皮笑肉不笑地說:“喲,洪律師還沒走哪?你也想玩兒玩兒股票?”

洪鈞搖了搖頭說:“不敢。股市里的學問太大!”

“其實也沒什么。我跟你講,這股市就跟變戲法兒一樣。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兒。沒什么秘密,就一層紙,一捅破就全明白了。不信你就進來試一把。就憑你那高智商,半個月準成行家!”

“那股民還不都成了行家!”

“洪律師,我可不跟你開玩笑。如果你有興趣,就來一個電話。立馬給你開個大戶,保證優惠。我跟你講,這玩兒股票可比你干律師來錢快,一夜就能成個萬元戶!”

“那你還不早就成了百萬富翁?”

“我這是在位的,不許炒股。要不然,我早就發了!”

“那你可以下海嘛!”

“不行!本人游泳技術太湖,就會那么兩下子狗刨兒,怕嗆著!”

兩人說著來到停車場。正在這時,方瓊從公司的門里走了出來。梁大嘴看見,忙跟洪鈞說聲“拜拜”,轉身迎了過去。

方瓊瞟了洪鈞一眼,沖著梁大嘴嫣然一笑,然后快步走到洪鈞那輛桑塔納車旁,伸手就要拉門。

梁大嘴忙說:“小方,我的車在這邊兒呢,你可別上錯車!”

洪鈞拿鑰匙打開車門,看著方瓊。

方瓊不好意思地說,“哎喲,你們倆的車是一樣的,我該上哪輛呢?洪律師,對不起了!”她走到梁大嘴的車旁,打開車門鉆了進去。

洪鈞坐進自己的汽車,啟動發動機,把車開進下班的車流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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