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走出低谷,你就多收獲一份堅強(3)
- 那些打不敗你的,終將讓你更強大
- 婉兮
- 4965字
- 2017-08-01 14:25:46
在我透析的那四個小時里,她拿著我的所有病歷和各種證明材料跑了一個又一個地方,民政局、婦聯、紅十字會……目標只有一個,湊夠腎移植手術的費用。我不知道她受了多少委屈、看了多少臉色,才把我們的求助信息一層層遞了上去。
反正最后,縣里的領導們都知道我了,甚至想起了多年前我曾在縣文聯雜志上發表過的文章。然后,各種救助政策都降臨到了我身上。雖然這在十幾萬的手術費用面前只是杯水車薪,但有了保障,爸媽決定馬上帶我去配型。
那天,我和媽媽是坐火車去昆明的。12月,最冷的時候,媽媽用大衣緊緊裹著我,我的手冰涼,內心卻翻騰得厲害。
之前媽媽已經查過血型,和我一樣,都是O型。我知道血型相同的母女配型成功率可以高達90%,但我很恐慌。坐在火車上聽著單調的鐵軌撞擊聲,忽然難過得想哭。我害怕配型成功,怕媽媽真的要割一顆腎給我,那是我無法承受的生命之重。雖然,她是我的母親。
我們在云大醫院對面的小旅館住下,40塊一晚,夜里透風。所有的毛衣外套都蓋在了身上,她摟著我沉默不語,只有窗外呼呼的風聲一陣陣刮在心上。
在昆明待了四天,查了各種項目,醫生得出的結論卻是媽媽并不適合作為供體,因為她的腎功能已經不算太好,捐出一個腎臟對她來說將是致命的損傷。我暗暗松了一口氣,她卻黯然神傷,帶著我回小旅館收拾東西,但嘴里一直念叨著一定還有別的辦法,一定可以治好。
4.我再次撿回一條命
我的配型資料被寄到全國各地的同學手里,他們幫我在各大醫院排隊,等待那個幾乎不太可能出現的希望。
爸爸忙著跑車賺錢,媽媽則找了一個在大棚里干活的工作,每天清晨5點就出門,晚上7點回家。草草扒幾口飯,再頂著月光去給自家的田地拔草、施肥、澆水。父母開始夜以繼日地掙錢以備不時之需,他們都以驚人的速度飛快瘦下去。
我不能多喝水,因為心衰常常睡不著,希望在日復一日的傷痛里磨光。我越來越黑,瘦得皮包骨頭。貧血、高尿酸、心臟腫大,并發癥接二連三地出現。大部分時候,我都病懨懨坐在陽臺上發呆曬太陽,一天天的日子不過混吃等死。失去活著的信念,身體似乎也在逐漸失去支撐。到了2014年春天,我竟得了嚴重的肺感染。送到醫院時,高燒40度,胸腔深度積液,整夜咳嗽無法入睡,昏昏沉沉。
入院、輸液、透析、插管排水……大把大把的現金交進去,可是前前后后十多天,依舊不見半點好轉的跡象。
我以為活不了了,精神好點的時候,開始有意識地交代后事。
我說:“媽媽,壽衣太丑了。到時候給我穿一件旗袍,化個妝。”她默默聽著,不贊同也不反對,看向窗外的眼睛里卻噙著一包淚。
“媽媽,我有兩張銀行卡,密碼是爸爸、你還有我生日的日子組合。”她搖著頭,摸過來拉我的手,“一定會好的,所有人都說你有福氣。”
隔壁病房的家屬都勸她放棄,這個無底洞填不滿,最后的結果只能是人財兩空。她也痛苦萬分,躲在病房外給爸爸打電話時,總是哭個不停。可是一旦來到我面前,就會擦干淚,執著地相信我會好起來。
看到她憔悴的臉,我開始特別特別怕死,不是留戀這個花花世界,是怕我的離去會讓她也失去活著的動力。
可能是她的誠心感動了上天吧,也可能是我的求生欲發揮了作用。半個多月后,高燒漸漸退了,再經歷一輪上吐下瀉,我開始胃口變好。病情卻反反復復,從4月到7月,住了100多天的醫院后,我終于再次撿回一條命。
5.女子本弱,為母則剛
出院后,她開始嚴格監督我的飲食,定時給我量體溫、測血壓。我不再懼怕病痛,和父母一樣接受了現實,試著和命運握手言和。
那年是我的本命年,24歲,最好的年紀。經過與死神的一場殊死搏斗,我卻在兩個月后意外迎來好消息——腎源找到了!
我們一家三口馬上趕到武漢,在一個完全陌生的城市,完成了這個對我、對這個家庭都意義非凡的手術。
安頓好我們,爸爸便返回云南照料年邁的奶奶。我還在ICU里接受觀察,媽媽就睡在外面的走廊上,和我一門之隔卻無法相見。
她是個從沒到過大城市的農村婦女,不會說普通話。即使弟弟從蘇州趕來陪在身邊,我還是無法想象她怎樣和醫生護士交流,怎樣去食堂買粥買雞蛋,怎樣一個人坐著地鐵去農貿市場給我買一只純正的土雞燉湯……
答案應該只有八個字:女子本弱,為母則剛。
出院后她又陪著我在武漢待了三個月。沒有朋友、沒有親戚,也沒有事做。我躺在床上刷手機,做完僅有的幾件家務,她就坐在床邊看我,像剛剛開始透析時那樣,深情而飽含希望。
6.我所有的福氣都是她和爸爸給的
然而她的操勞還沒有結束,肺感染與腎移植手術欠下的巨額債務迫使年近半百的媽媽又踏上了外出打工的路。
她去了昆明的一家大酒店洗盤子,每天工作近12個小時,掙1500元工資。拿了工資后她總是興高采烈給我打電話:“夠你一個月的抗排藥了!”但有時候她也發愁,“手術完了也要一輩子吃藥,要一輩子好好養著,等我和你爸爸干不動了怎么辦?”
我握著手機不敢哭出來,據說我剛剛生下來的那一個月,幾乎每天晚上都在哭,她和爸爸整夜整夜抱著我不能合眼。后來,作為農村難得一見的尖子生,他們又含辛茹苦,把我一路供到了大學。大學畢業,以為可以放下重擔,想不到等到的卻是生死較量……
我來到她身邊,好像就是為了討賬。
又過了一年,我上了班,遇到了上天給我預備好的另一半。第一次見面時,她想到的只是叮囑那個即將成為我丈夫的男人:“她有很多忌口,油鹽都不能多吃。她生過大病脾氣不好,你多讓著她。她身子弱,大概不能要孩子……”
她說著說著就開始流淚,臉上卻一直都是笑著的。有鄰居來串門,好奇地打量我的未婚夫。她和她們閑聊,笑得很大聲:“當時好幾位大仙都說,我家姑娘是最有福氣的!”
其實我所有的福氣,都是她和爸爸給予的。
比起被看不起,我更害怕被同情
1.小攤前做作業的小女孩
幾年前的一天,我曾路過一個被小販占領的地下通道,看見賣襪子的小攤前,趴著一個做作業的小女孩。
女孩八九歲的樣子,穿著校服,書本擺放在一把窄小的高腳椅子上,而她本人則坐在矮凳上,弓著身子認認真真地寫著什么。
這些小攤,多賣些瑣碎的生活用品,叫賣聲此起彼伏。外界的喧囂嘈雜似乎并沒有對女孩構成什么影響,她時而蹙眉思索,時而揮筆疾書,連鬢角散落的發絲也來不及捋一捋。這樣認真的讀書場景,在那個燈火昏暗的地下通道里,就仿佛一道明媚耀眼的光,充滿了正能量。
不只是我注意到了她,一個鏡頭對準了女孩,只聽“咔嚓”一聲,刺眼的閃光燈呼嘯而過。女孩條件反射地抬起頭,“哇”一聲哭了出來,然后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沖到拍攝者面前,哭喊著說:“刪掉!快刪掉!”
拍照的是個年輕小伙子,挎著專業的攝影器材。小女孩忽然爆發出的呼喊明顯令他蒙了,他舉著相機解釋道:“叔叔是記者,這張照片發出去,就會有很多人來幫你的。”
“我不要!我不要!”小女孩邊哭邊搖頭,拉扯著年輕人不肯放他走,無奈之下,那位記者只好依從了女孩,刪掉了照片。小女孩這才松開手,抽泣著擦了一把眼淚。站在一旁的我心酸不已,想要上前抱一抱她,可又怕再次傷害了這顆稚嫩而敏感的心。
那時微博還很火,時不時會有一張偷拍的照片刷屏,多是此類底層生活里的片刻美好,以供廣大網友安放泛濫的同情心。可從來沒人公開問過一句,被偷拍的人是否愿意。忽然成為網紅,對他們來說意味著什么。
我想,滋味應該不會太好受,這樣被動的爆紅多少帶著些低姿態,將自身的貧窮困苦赤裸裸地揭開給大眾觀賞。
并非所有窮人都志短,并不是每個人都想要通過賣慘來獲取生存籌碼。
2.我是個病人又怎樣
透析時的某一天,有個親戚得了糖尿病住院,在內科樓三樓。趁著透析前的半小時空閑,我買了糖尿病人專用餅干去探望。
陪床的是他女兒,我稱為姐姐。見了我,那位姐姐站起身,連聲說著客氣話,又招呼我坐,熱情地詢問起我的病來。
“你現在怎么樣?沒有什么危險吧?一個月需要多少醫藥費?”
問題一個接一個地拋過來,我有些蒙,還沒整理好回答的思路,她又把頭轉向隔壁床的家屬:“我這個妹妹真是可憐啊,年紀輕輕就得了這種病,也不知道還能活多久……”
那幾個嬸子、大媽把目光齊刷刷轉向我,帶著點憐憫又帶著點慶幸,也紛紛開口表示了關愛和同情。
于是,來探望病人的我,反而變成了被慰問的病人。我馬上低落了起來,有一搭沒一搭聊了幾句,就匆匆告辭了。
出了門,我還感覺得到自己被那些滿是同情的目光追隨著,渾身不自在。
實在不喜歡這種被同情的感覺,因為那些空蕩蕩的、千篇一律的、表示關心的話語總要將我隱秘的傷口再撕開一次,供他們找到苦難生活里的另一絲慰藉。
這樣的同情無關善良,因為它總帶著一絲淡淡的優越感,將兩個人置于完全不平等的位置。
我是個病人又怎樣,我有頭腦有手腳也有思想,我并不需要從你們的三言兩語里得到人世溫暖。
3.我們可以靠雙手養活自己
從報紙上看過一則新聞,主角是相依為命的祖孫倆。家里的青壯勞力都在意外中死去,留下兩人老的老、小的小,日子過得異常艱辛。好心人看不過去,提出要為她們搞一場募捐。
可老奶奶不假思索地拒絕了,理由是自己還有一口氣在,孫兒也不算太小,兩個人可以靠雙手養活自己。
這樣的人,其實并不少。靠著別人的同情來生活,自尊總要打點折扣。對有骨氣的人來說,被同情的難受度,可能遠大于被看不起。
大學時評助學金,除了出具村(居)委會開具的貧困證明,還需要在班會上輪番上臺講述自己的家庭情況。通常情況下,說得越慘,越有可能拿到高級別獎學金。
兩三千塊錢,不算多,但對一個貧窮大學生來說,可大大緩解燃眉之急。因此,為評助學金爭個你死我活,極盡賣慘之能事的,大有人在。
那會兒我認識一個學弟,父親已經不在了,靠著母親打工供他和妹妹讀書。他本已開好貧困證明,卻在上臺前兩分鐘悄悄撕毀了手里那頁紙。
助學金于是泡了湯,他找了幾個兼職,在食堂洗過碗、做過家教、發過傳單,靠著零零散散的收入養活了大學里的自己。
我問過他為什么,他的神色有些凝重:
“我只是害怕同學們看我的憐憫眼神,特別不舒服。”
那種感覺我明白,你會覺得自己處處矮別人一頭,在那個敏感的年紀里,別人隨意的一個眼神就能擊敗你所有的自尊和自信。
4.請別急著去施舍泛濫的同情心
是的,比起被看不起,我更怕被同情。
因為隨著同情而到來的,就是弱勢群體的標簽。而沒有誰,會心甘情愿淪為弱勢群體。
或許同情也是一把雙刃劍吧。你自以為付出了愛心,卻從未換位思考,探究過對方真實的內心世界。
看過一個故事,作者提到小時候,有個殘了一只手的乞丐乞討到了家門口,他的母親讓年輕的乞丐用單手搬完角落里的一堆磚頭后,給錢作為勞動報酬。
乞丐閃著淚光深深鞠躬,他大概已經歷了無數同情的眼神,在內心深處默認了自己的叫花子身份。只有那幾張浸透著汗水的鈔票,讓他擺脫了被可憐被同情的困境,往后的人生,應該能夠走得更有底氣。
對身處低谷的人,請別急著去施舍泛濫的同情心,不如先俯下身來,跟他處于同一高度,再看看他的眼睛……
最溫柔的善意,從來都不是赤裸裸的同情。
不過是被命運雪藏了兩三年
1.22歲,活下去成了我唯一的目標
22歲,是我前半生與后半生的分界線。
這個分界線的具體時間在2012年的春天,那個春天,我拿到了一紙化驗單,上面顯示我一項叫作“肌酐”的指標,高出正常值一大截。在此之前我并無異常,只是偶然間發現自己的血壓高達180/120,于是我來到醫院,做了全面檢查。
沒有任何過渡和預示,晴天霹靂一樣到來的診斷,迅速開啟了我那倉皇的下半生。
那時我剛過了22歲生日,離大學畢業不到三個月。
第一次住院,正值人間四月天,內科樓下的小荷初露尖角,而我生命里的春天,似乎也隨著季節的交替遠遠地去了。
周圍的同學都已經找好出路,考研、工作、留學,只有我,放下了雄心萬丈,把活下去當成了唯一目標。
6月初,我倉促出院,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車匆忙趕回學校參加答辯。到處都是聚餐與合影,一副離別前的兵荒馬亂與真情流露。可熱鬧都是別人的,我小心翼翼遵守著醫生的囑咐,不喝酒不吃辣,在別人聚餐時躲在宿舍喝中藥。
藥特別苦,一如我那時的心情。心情特別孤獨,就像我接下來要走的路。
畢業照上的我,一副臃腫而憔悴的模樣,大量的激素應用讓22歲的我變成了一個50多歲的大媽。我疲憊不堪地喘著粗氣站在角落里,看著同學們擺著一個又一個pose,看著本也應屬于我的狂歡。只是,那份寬大的學士袍里籠著的悲傷和凄惶,沒人看出來,那一刻的我就像一只離水的魚,離死亡那么近。
出了校門就直接進了醫院,尿毒癥確診,脫下學士服便穿上手術服,我的脖子大動脈上開了刀插上管,從此要依靠透析機來活命。
那是離開校門第七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