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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一窟鬼癩道人除怪(1)

杏花過雨,漸殘紅零落胭脂顏色。流水飄香,人漸遠,難托春心脈脈。恨別王孫,墻陰目斷,誰把青梅摘?金鞍何處?綠楊依舊南陌。

消散云雨須臾,多情因甚有輕離輕拆。燕語千般,爭解說些子伊家消息。厚約深盟,除非重見,見了方端的。而今無奈,寸腸千恨堆積。

這只詞名喚作《念奴嬌》,是一個赴省士人,姓沈名文述所作。原來皆是集古人詞章之句。如何見得?從頭與各位說開: 第一句道:“杏花過雨。”陳子高曾有《寒食詞》,寄《謁金門》:

柳絲碧,柳下人家寒食。鶯語匆匆花寂寂,玉階春草濕。

閑憑熏籠無力,心事有誰知得?檀炷繞窗背壁,杏花殘雨滴。

第二句道:“漸殘紅零落胭脂顏色。”李易安曾有《暮春詞》,寄《品令》:

零落殘紅,似胭脂顏色。一年春事,柳飛輕絮,筍添新竹。寂寞,幽對小園嫩綠。

登臨未足,悵游子歸期促。他年清夢,千里猶到城陰溪曲。應有凌波,時為故人凝目。

第三句道:“流水飄香。”延安李氏曾有《春雨詞》,寄《浣溪沙》:

無力薔薇帶雨低,多情蝴蝶趁花飛,流水飄香乳燕啼。

南浦魂消春不管,東陽衣減鏡先知,小樓今夜月依依。

第四句道:“人漸遠,難托春心脈脈。”寶月禪師曾有《春詞》,寄《柳梢青》:

脈脈春心,情人漸遠,難托離愁。雨后寒輕,風前香軟,春在梨花。

行人倚棹天涯,酒醒處殘陽亂鴉。門外秋千,墻頭紅粉,深院誰家?

第五句第六句道:“恨別王孫,墻陰目斷。”歐陽永叔曾有《清明詞》,寄《一斛珠》:

傷春懷抱,清明過后鶯花好。勸君莫向愁人道,又被香輪輾破青青草。

夜來風月連清曉,墻陰目斷無人到。恨別王孫愁多少,猶頓春寒未放花枝老。

第七句道:“誰把青梅摘。”晁無咎曾有《春詞》,寄《清商怨》:

風搖動,雨濛松,翠條柔弱花頭重。春衫窄,嬌無力,記得當初,共伊把青梅來摘。

都如夢,何時共?可憐欹損釵頭鳳!關山隔,暮云碧,燕子來也,全然又無些子消息。

第八句第九句道:“金鞍何處?綠楊依舊南陌。”柳耆卿曾有《春詞》,寄《清平樂》:

陰晴未定,薄日烘云影;金鞍何處尋芳徑?綠楊依舊南陌靜。

厭厭幾許春情,可憐老去難成!看取鑷殘霜鬢,不隨芳草重生。

第十句道:“消散云雨須臾。”晏叔原曾有《春詞》,寄《虞美人》:

飛花自有牽情處,不向枝邊住,曉風飄薄已堪愁,更伴東流流水過秦樓。

消散須臾云雨怨,閑倚闌干見。遠彈雙淚濕香紅,暗恨玉顏光景與花同。

第十一句道:“多情因甚有輕離輕訴。”魏夫人曾有《春詞》,寄《卷珠簾》:

記得來時春未暮,執手攀花,袖染花梢露。暗卜春心共花語,爭尋雙朵爭先去。

多情因甚相辜負?有輕拆輕離,向誰分訴?淚濕海棠花枝處,東君空把奴吩咐。

第十二句道:“燕語千般。”康伯可曾有《春詞》,寄《減字木蘭花》:

楊花飄盡,云壓綠陰風乍定。簾幕閑垂,弄語千般燕子飛。

小樓深靜,睡起殘妝猶未整。夢不成歸,淚滴斑斑金縷衣。

第十三句道:“爭解說些子伊家消息。”秦少游曾有《春詞》,寄《夜游宮》:

何事東君又去?空滿院落花飛絮。巧燕呢喃向人語,何曾解說伊家些子?

況是傷心緒,念個人兒成睽阻。一覺相思夢回處,連宵雨。更那堪,聞杜宇!

第十四句第十五句道:“厚約深盟,除非重見。”黃魯直曾有《春詞》,寄《搗練子》:

梅凋粉,柳搖金,微雨輕風斂陌塵。

厚約深盟何處訴?除非重見那人人。

第十六句道:“見了方端的。”周美成曾有《春詞》,寄《滴滴金》:

梅花漏泄春消息,柳絲長,草芽碧。不覺星霜鬢白,念時光堪惜!

蘭堂把酒思佳客,黛眉顰,愁春色。音書千里相疏隔,見了方端的。

第十七句第十八句道:“而今無奈,寸腸千恨堆積。”歐陽永叔曾有詞,寄《蝶戀花》:

簾幕東風寒料峭,雪里梅花先報春來早。而今無奈寸腸思,堆積千愁空懊惱。

旋暖金爐薰蘭澡,悶把金刀剪彩呈纖巧。繡被五更香睡好,羅幃不覺紗窗曉。

話說沈文述是一個士人。自家今日也說一個士人,因來行在臨安府取選,變作十數回蹺蹊作怪的小說。我且問你:這個秀才姓甚名誰?卻說紹興十年間有個秀才,是福州威武軍人,姓吳名洪。離了鄉里,來行在臨安府求取功名,指望

一舉首登龍虎榜,十年身到鳳凰池。

爭知道時運未至,一舉不中。吳秀才悶悶不已,又沒什么盤纏,也自羞歸故里,且只得胡亂在今時州橋下,開一個小小學堂度日。等待后三年春榜動,選場開,再去求取功名。逐月卻與幾個小男女打交。捻指開學堂后,也有一年之上。也罪過那街上人家,都把孩兒們來與他教訓,頗自有些趲足。

當日正在學堂里教書,只聽得青布簾兒上鈴聲響,走將一個人入來。吳教授看那入來的人,不是別人,卻是半年前搬去的鄰舍王婆。原來那婆子是個撮合山,專靠做媒為生。吳教授相揖罷,道:“多時不見,而今婆婆在那里住?”婆子道:“只道教授忘了老媳婦,如今老媳婦在錢塘門里沿城住。”教授問:“婆婆高壽?”婆子道:“老媳婦犬馬之年七十有五。教授青春多少?”教授道:“小子二十有二。”婆子道:“教授方才二十有二,卻像三十以上人。想教授每日價費多少心神!據老媳婦愚見,也少不得一個小娘子相伴。”教授道:“我這里也幾次問人來,卻沒這般頭腦。”婆子道:“這個‘不是冤家不聚會’。好教官人得知,卻有一頭好親在這里。一千貫錢房臥,帶一個從嫁,又好人才,卻有一床樂器都會,又寫得,算得,又是囗嗻大官府第出身,只要嫁個讀書官人。教授卻是要也不?”教授聽得說罷,喜從天降,笑逐顏開,道:“若還真個有這人時,可知好哩!只是這個小娘子如今在那里?”婆子道:“好教教授得知:這個小娘子,從秦太師府三通判位下出來,有兩個月,不知放了多少帖子,也曾有省、部、院里當職事的來說她,也曾有內諸司當差的來說她,也曾有門面鋪席人來說他,只是高來不成,低來不就。小娘子道:‘我只要嫁個讀書官人。’更兼又沒有爹娘,只有一個從嫁,名喚錦兒。因她一床樂器都會,一府里人都叫作李樂娘。見今在白雁池一個舊鄰舍家里住……”

兩個兀自說猶未了,只見風吹起門前布簾兒來,一個人從門首過去。王婆道:“教授,你見過去的那人么?便是你有分取她做渾家。”王婆出門趕上。那人不是別人,便是李樂娘在她家住的,姓陳,喚作陳干娘。王婆廝趕著入來,與吳教授相揖罷。王婆道:“干娘,宅里小娘子說親成也未?”干娘道:“說不得,又不是沒好親來說她,只是吃她執拗的苦,口口聲聲,只要嫁個讀書官人,卻又沒這般巧。”王婆道:“我卻有個好親在這里,未知干娘與小娘子肯也不?”干娘道:“卻教孩兒嫁兀誰?”王婆指著吳教授道:“我教小娘子嫁這個官人,卻是好也不好?”干娘道:“休取笑,若嫁得這個官人,可知好哩!”

吳教授當日一日教不得學,把那小男女早放了,都唱了喏,先歸去。教授卻把一把鎖鎖了門,同著兩個婆子上街。免不得買些酒相待他們。三杯之后,王婆起身道:“教授既是要這頭親事,卻問干娘覓一個帖子。”干娘道:“老媳婦有在這里。”側手從抹胸里取出一個帖子來。王婆道:“干娘,真人面前說不得假話,旱地上打不得拍浮。你便約了一日,帶了小娘子和從嫁錦兒,來梅家橋下酒店里,等我便同教授來過眼則個。”干娘應允,和王婆謝了吳教授,自去。教授還了酒錢歸家,把閑話提過。

到那日,吳教授換了幾件新衣裳,放了學生,一程走將來梅家橋下酒店里時,遠遠地王婆早接見了。兩個同入酒店里來。到得樓上,陳干娘接著,教授便問道:“小娘子在那里?”干娘道:“孩兒和錦兒在東囗兒里坐地。”教授把三寸舌尖舐破窗眼兒,張一張,喝聲彩,不知高低道:“兩個都不是人!”如何不是人?原來見她生得好了,只道那婦人是南海觀音,見錦兒是玉皇殿下侍香玉女。恁地道她不是人?看那李樂娘時:

水剪雙眸,花生丹臉。云鬢輕梳蟬翼,蛾眉淡拂春山。朱唇綴一顆夭桃,皓齒排兩行碎玉。意態自然,迥出倫輩。有如織女下瑤臺,渾似嫦娥離月殿。

看那從嫁錦兒時:

眸清可愛,鬢聳堪觀!新月籠眉,春桃拂臉。意態幽花未艷,肌膚嫩玉生香。金蓮著弓弓扣繡鞋兒,螺髻插短短紫金釵子。如捻青梅窺小俊,似騎紅杏出墻頭。

自從當日插了釵,離不得下財納禮,奠雁傳書。不則一日,吳教授娶過那婦女來。夫妻兩個,好說得著:

云淡淡天邊鸞鳳,水沉沉交頸鴛鴦。

寫成今世不休書,結下來生雙綰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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