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江湖奇聞:24類騙術大揭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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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友吧第1章 脫剝騙
假馬脫緞
江西有陳姓慶名者,常販馬往南京承恩寺前三山街賣。時有一匹銀合好馬,價約值四十金。忽有一棍,擎好傘,穿色衣,翩然而來,佇立瞻顧,不忍舍去。遂問曰:“此馬價賣幾許?”
慶曰:“四十兩。”
棍曰:“我買,但要歸家作契對銀。”
慶問:“何住?”
棍曰:“居洪武門。”棍遂騎銀合馬往,慶亦騎馬隨后。
行至半途,棍見一緞鋪,即下馬,放傘于酒坊邊,囑慶曰:“代看住,待我買緞幾匹,少頃與你同歸。”
慶忖:“此人想是富翁,馬諒買得成矣。”
棍入緞鋪,故意與之爭價。待緞客以不識價責之,遂佯曰:“我把與一相知者看,即來還價何如?”
緞客曰:“有此好物,憑伊與人看,但不可遠去。”
棍曰:“我有馬與伙在,更何慮乎?”將緞拿過手,出門便逃去。緞客見馬與伙尚在,心中安然。慶待至午,杳不見來,意必棍徒也。遂舍其傘,騎銀合馬,又牽一馬回店。緞客忙奔前,扯住慶曰:“你伙拿吾緞去,你將焉往?”
慶曰:“何人是我伙?”緞客曰:“適間與你同騎馬來者。你何佯推?定要問你取。”慶曰:“那人不知何方鬼,只是問我買馬,令我同到他家接銀,故與之同來矣。他說在你店買緞,少頃與我同去。我待久不見來,故騎自馬回店。你何得妄纏我乎?”
緞客曰:“若不是你伙,何叫你看傘與馬?我因見你與馬在,始以緞與他。你何通同裝套脫我緞去?”二人爭辯不服,扭在應天府理論。緞客以前情直告。
慶訴曰:“慶籍江西,販馬為主,常在三山街翁春店發(fā)賣,何嘗作棍?緣遇一人,問我買馬,必要到他家還銀,是以同行。彼中途下馬,在他店拿緞逃去,我亦不知,怎說我是棍之伙?”
府尹曰:“不必言,拘店家來問,即見明白。”
其店家曰:“慶常販馬,安歇吾家,乃老實本分人也。”緞客曰:“既是老實人,緣何代那棍看傘與馬?此我明白聽見,況他應諾。”
慶曰:“叫我看傘,多因為他買馬故也,豈與之同伙?”
府尹曰:“那人去,傘亦拿去否?”
緞客曰:“未曾拿去。”
府尹曰:“此真是棍了。欲脫你緞,故托買馬,以陳慶為質(zhì)。以他人之馬,賺你之緞,是假道滅虢術也。此你自遭騙,何可罪慶?”各逐出免供。
吾觀作棍亦多術矣。言買馬,非買馬,實欲假馬作罨,為脫緞之術。故先以色服章身,令人信其為真豪富;既而佇立相馬,令人信其為真作家;迨入緞鋪,誑言有馬與伙,令人信其為真實言;至脫緞而走,以一傘貽慶,與緞客爭訟:此皆以巧術愚弄人也。若非府尹明察,斷其為假道滅虢,則行人得牛,不幾邑人之災乎?雖然慶未至混跡于縲紲,緞客已被鬼迷于白晝矣。小人之計甚詭,君子之防宜密。庶棍術雖多,亦不能愚弄我也。
先寄銀而后拐逃
通州有姓蘇名廣者,同一子販松江梭布往福建賣。布銀入手,回至半途,遇一人姓紀名勝,自稱同府異縣,鄉(xiāng)語相同,亦在福建賣布而歸。勝乃雛家,途中認廣為親鄉(xiāng)里,見廣財本更多,乃以己銀貳拾馀兩寄藏于蘇廣箱內(nèi)。一路小心代勞,渾如同伴。
后至日久,勝見利而生奸。一夜,佯稱瀉病,連起開門出去數(shù)次。不知廣乃老客也,見其開門往返,疑彼有詐謀;且其來歷不明,“彼雖有銀貳拾馀兩寄我箱內(nèi),今夜似有歹意。”
乘其出,即潛起來,將己銀與紀勝銀并實落衣物另藏別包袱,置在己身邊;仍以舊衣被包數(shù)片磚石放在原箱內(nèi),佯作熟睡。勝察廣父子都睡去,將廣銀箱夤夜挑走。廣在床聽勝動靜,出門不歸,曰:“此果棍也,非我險遭此脫逃矣。”
次日,廣起,故驚訝勝竊他銀本,將店主扭打,說他“通同將我銀偷去”。
其子弗知父之謀,尤怒毆不已。父密謂曰:“此事我已如此如此。”方止。早飯后,廣曰:“我往縣告,若捕得那棍,你來作證;不然,定要問你取矣。”
廣知勝反中己術,徑從小路潛歸。
勝自幸竊得廣銀,茫茫然行至午,路將百里。開其箱,內(nèi)乃磚石、舊衣也。頓足大恨,復回原店。卻被店主扭打一場,大罵曰:“這賊!你偷人銀,致我被累!”將繩系頸,欲要送官。只得吐出真情,叩頭懇免。時勝與廣已隔數(shù)日程途,追之不及,徒自悔恨而已。
按:紀勝非雛客,乃雛棍也。先將己銀托寄于廣,令其不疑;后以詐瀉開門,候其熟睡,即連彼銀共竊而逃。彼之為計,亦甚巧矣。蓋此乃“欲取姑與”,棍局中一甜術也。孰知廣乃老客,見出其上,察其動靜,已照其肝膽。故因機乘機,將計就計,勝已入厥算中而不自知矣。夫勝欲利人之有,反自喪其有,雛家光棍,又不如老年江湖也。待后回店,被其扭打,捻頸哀告以求免,是自貽伊戚,又誰咎也?天理昭昭,此足為鑒。
明騙販豬
福建建旭人鄧招寶者,常以挑販為生。一日,販小豬四只,往崇安、大安去賣。行至馬安嶺上,遇一棍問他買豬。寶意此山徑僻冷,無人往來,人家又遠,何此人在路上買豬?疑之,因問其何住。棍曰:“既前馬安也。”
寶曰:“既要買,我同你家去。”
棍曰:“我要往縣。你拿出與我看,若合吾意,議定價方好回家秤銀;不然,恐阻程途矣。”此棍言之近理,寶即然之,遂拿一豬與看。棍接過手,拿住豬尾放地上細看,乃故放手,致豬便走。佯作驚恐狀曰:“差矣,差矣!”即忙趕捉——不知趕之正驅(qū)之也。寶見豬遠走,猛心奔前追捉,豈知已墮其術也。
棍見寶趕豬,約離籠二三百步,即旋于籠內(nèi)拿一豬在手,又踢倒二籠,豬俱逃出,大聲曰:“多謝你!慢慢尋!”寶欲趕棍,三豬出籠逃走,恐因此而失彼;況棍走遠難追,但咒罵一場。幸得三豬成聚,收拾入籠,抱恨而去。
吾觀棍之脫豬也,一邂逅相逢之頃,賊念即生,乃以詭言相哄,致寶深信,所謂“君子可欺以其方”者也。乃始也放豬佯逐,以誤其遠趕之于前;繼也擒豬踢籠,以制其不趕之于后:使人明墮其術而不自知。倉卒裝套,抑何譎也!商者鑒之!勿謂暗機隱械,宜為慎防;即明圈顯套,尤當加謹。
遇里長反脫茶壺
趙通,延平府南平縣人也。家世積善,錢糧頗多,差當七圖一甲里役。其甲首林錢一者,機智過人,不務生理,第飲賭宿娼,后來家業(yè)蕭條,無處棲身,只得逃外。通亦不知其何往。
一日,通與仆往杭貿(mào)易,經(jīng)過浦城,憩息于亭,適見錢一。通遂罵之曰:“這奴才!你逃外數(shù)年,戶丁不納,糧差累賠,是何理也?今你見我,你何以說?”
錢一被罵不甘,心生一計,向前賠笑曰:“我每欲回,送條編與里長,奈我家中欠人財物甚多,難以抵償,故不敢回矣。今幸遇里長,如天降下,敢再推辭?況這幾年賴里長福庇,開店西關碼頭,家中稍裕。新娶邑人徐某之妾為妻,被人欺奸。我乃孤身一人,出外獨居,無奈伊何!今幸遇里長,則有主矣。里長往杭州,亦經(jīng)門處過,即到我家暫歇,自當算還編銀;又煩代我作主。”
通聽其言,私心喜曰:“今日得此,可作往杭盤費,誠可謂出門招財也。”遂與同行。
至一店所,錢曰:“里長今朝起早,又路行半日,肚又饑矣,上店沽酒濕口何如?”
應曰:“可。”
遂入店,叫店主暖酒、切豆腐,與通食。更問店主曰:“這里有好紅酒、豬肉否?”
店主曰:“市前游店肉酒俱有。”錢一曰:“可借壺、秤一用。”店主拿壺、秤出,錢接過手,直望游店轉(zhuǎn)彎抹角潛躲而去。通與仆吃酒,一壺將盡,乃對仆曰:“錢一去許久不來,莫非與人爭斗?不然,此時當來矣。汝往看之。”
仆即往酒肉店去問,說并無錢一。待欲尋他,又不知他去向,只得秤銀還酒。店主收銀,索取壺、秤。通怒曰:“酒是我吃,我還你猶可;壺、秤是你自交錢一,何干我事?”
店主曰:“人同你來,你在我店飲酒,故把壺、秤借他。不然,我曉得什么錢一?”
言來言去,兩下角口大鬧。眾人來勸,問其來歷,始知甲首騙里長入店,更脫店主壺、秤。眾大笑曰:“是他自錯,賠他也罷。”不得已代賠,嘔氣抱忿而去。
按:林錢一始說家頗充裕,妻被棍奸,欲投里長作主,致人不疑;繼也入店,借壺、秤沽酒肉,以敘間闊之情,使人不備:玩通于股掌之中,術亦巧矣。然錢一狡猾有素,通亦知之,乃一卒遇之,通遂信其言而入店飲酒;更欲沽紅買肉,皆非款待之真情。在通當燭其偽而止之曰:“店中不便,有酒有肉,到家食之未晚也。”則錢一奸無所施。將道旁脫走不暇,何至賠壺、秤而受嘔氣也?故錢一狡也,而通亦欠檢點焉。嘻!
乘鬧明竊店中布
吳勝理,徽州府休寧縣人,在蘇州府開鋪,收買各樣色布,揭行生意最大,四方買者極多,每日有幾十兩銀交易。外開鋪面,里藏各貨。
一日,有幾伙客人湊集買布,皆在內(nèi)堂作帳對銀。一棍乘其叢雜,亦在鋪叫買布。勝理出于施禮,待茶畢,安頓外鋪少坐。勝理復入內(nèi),與前客對銀。其棍驀其鋪無守者,故近門邊,詐拱揖相辭狀,遂近鋪邊拿布一捆,拖在肩上,緩步行去。雖對鋪者,亦不覺其盜。后內(nèi)堂諸商交易畢,勝理送客出外,忽不見鋪上布,問對門店人曰:“我鋪里一捆布是何人拿去?”
對門店人曰:“你適間后來那客人,與你拱手作辭,方拖布去,眾皆見之,你何佯失布?”
勝理曰:“因內(nèi)忙,故安他在外鋪坐,候前客事畢,然后與他作帳。何曾賣布與他?”
鄰人訝曰:“狡哉,此棍!彼佯拱手相辭,令我輩不敢說他是賊,緩步而行,明白脫去矣!將奈何?”勝理只得懊恨一場而罷。
按:棍之竊斯布也,初須乘其叢雜,入其店中,尚未定其騙局之所出也。至勝理待其茶而安之外鋪少坐,左顧右盼而奸謀遂決矣。故拱揖而辭,而明拖其布,如荊州之暗襲,不甚費力,真可謂高手矣。在勝理,店積貨物,宜不離看守,方可保無虞。關防不密,安知無棍徒混入行奸乎?待布既失而后扼腕,何益哉?大凡坐鋪者,當知此而謹慎之可也。
詐稱偷鵝脫青布
有一大鋪,布匹極多,交易叢雜,只自己一人看店。其店之對門人,養(yǎng)一圈鵝,鳴聲嘈雜。開鋪者惡其聒耳,嘗曰:“此惡物何無盜之者?與我耳頭得沉靜些。”
忽棍聞之。一日,乘其店中閑寂,遂入店拱手,以手按柜頭一捆青布,輕輕言曰:“不敢相瞞,我實是一小偷,愛得對門店下一只鵝吃,只大街面難下手。我有一小術,只要一個人贊成。”
店主曰:“如何贊成?”
小偷曰:“我在這邊問曰:‘可拿去否?’汝在內(nèi)高聲應曰:‘可。’又再問曰:‘我真拿去?’汝再應曰:‘說定了,任從拿去。’我便去拿,方掩得路人耳目。托你贊成,后日你家不須閉門,亦無賊入矣。但你須在內(nèi)去,莫得竊視,視則法不靈。你直聽鵝聲息,我事方畢,你可出來。”店主然之。
小偷高聲問曰:“我拿去否?”
內(nèi)高聲應曰:“憑你拿去。”
又再高聲問曰:“我真拿去?”
內(nèi)又高聲應曰:“說定了,任你拿去。”
兩旁店人皆聞其問答之語,小偷遂負其柜上一捆青布而去——人以為借去也。其店主在內(nèi),聽得鵝聲,不敢出來。其盜布者匆匆行之久矣。待之多時,鵝聲不絕。
其店主恐店內(nèi)久無人守,只得外出。看鵝尚在,自己柜頭反失一捆青布。顧問兩旁店曰:“適才誰上我店,拿我一捆布去?”左右店皆答曰:“是那個問你買的,你再三應聲,叫他只管拿去。今拿去已久矣。”
店主撫心自悔曰:“我明被此人騙了!只是自己皆死,說不得也。”
事久,眾鄰覺之,始笑此人之癡,而深服此棍賊之高手矣。
按:君子仁民愛物,而仁之先施者,莫如鄰;物之愛者,即鵝亦居其一。何對鄰人養(yǎng)鵝,惡在嘈雜之聲,必欲盜之者以殺之,愛物之謖何哉?利失對鄰之鵝,而贊成棍賊以盜之,仁心安在?是以致使棍聞其言,乘機而行竊,反贊成其偷,亦是鼠輩也。欲去人之鵝,而反自失其布,是自貽禍也,將誰怨哉?若能仁以處鄰,而量足以容物,何至有此失也!
借他人屋脫客布
聶道應,別號西湖,邵武六都人。家原富厚,住屋宏深。后因訟耗家,以裁縫為業(yè)。
忽一日往人家裁衣。有一光棍見客人賣布,知應出外,故領到應家前棟坐定,竟入內(nèi)堂,私問應妻云:“汝丈夫在家否?”
其妻曰:“往前村裁衣。”
棍曰:“我要造數(shù)件衣服,今日歸否?”
對曰:“要明日歸。”
棍曰:“我有同伴在你前棟坐,口渴,求茶一杯吃。”
應妻即討茶二杯,放于斫凳上。棍將茶捧與布客飲。飲罷,接杯入,方出揀布四匹,還銀壹兩,只銀不成色。客曰:“此價要換好銀。”
棍曰:“我兒子為人裁衣,待明日歸換與你。”
言未畢,棍預套一人來問:“針工在家否?”
棍應曰:“要明日歸。”其人即去。
布客曰:“你收起布,明日換之與我。”
客既出,少頃棍亦拖布逃去。
次早,布客到應家問曰:“針工歸否?”
應妻曰:“午后回。”
布客次早又問:“針工歸否?”
應妻又曰:“今午回。”
布客午后又來問,應妻曰:“未歸。”
布客怒曰:“你公公前日拿布四匹,說要針工歸來還銀,何再三推托?你公公何去?”
應妻道:“這客人好胡說!我家哪有公公?誰人拿你布?”
二人角口大鬧。鄰人辯曰:“他何曾有公公?況其丈夫又不在家,你布不知何人拿去,安可妄取”布客無奈,狀投署印同知鐘爺。狀準,即拘四鄰來審。
眾云:“應不在家,況父已死。其布不知甚人脫去。”
鐘爺曰:“布在他家脫去,那日何人到他家下?著鄰約為之窮究,必有著落矣。”
鄰約不能究,乃勸西湖曰:“令正不合被棍脫茶,致誤客人以布付棍,當認一半;布客不合輕易以布付人,亦當自認一半。”二家諾然,依此回報。鐘爺以鄰約處得明白,俱各免供。
按:布入人家賣,又飲人家之茶,則買主似有著落矣,誰不肯以布與之?詎料此棍借其屋,賺其茶,以為脫布之媒;又還其銀,止爭銀色而許換,誰知防之?今后交易,惟兩相交付。彼雖許換銀,布只抱去,明日重來,則無受脫之事矣。
詐匠修換錢桌廚
建寧府凡換錢者,皆以一椅一桌廚列于街上,置錢于桌,以待人換。午則歸家食飯,晚則收起錢,以桌廚寄附近人家。明日復然。
有一人桌廚內(nèi)約積有錢五六千,其桌破壞一角。旁有一棍,看此破桌廚內(nèi)多錢,心生一計。待此人起身食午,即裝做一木匠,以手巾縛腰,插一利斧于旁,手拿六尺,將此桌廚橫量直量一次,高聲自說自應曰:“這樣破東西,當做一新的來換,反叫我修補,怎么修得?真是吝嗇的人!”
自說了一場。一手拿六尺,將桌廚錢輕輕側(cè)傾作一邊,將桌廚負在無人處,以斧砍開,取錢而逃。時旁人都道是換錢的叫木匠拿去修,那料大眾人群中,有棍敢脫此也。
乃午后,換錢者到,問旁人曰:“我桌廚哪里去?”
眾合答曰:“你叫木匠拿去修,匠還說你吝嗇,何不再做新的,乃修此破物?彼已負去修矣。”
換錢者曰:“我并未叫匠來,此是光棍脫去。”急沿途而訪問,見空僻處桌廚剖破,錢無一文,帳恨而歸。
按:此棍裝匠而來,大舉大動,大志大言,人哪知他是脫?只匠人修舊物,須在作場內(nèi),何須帶斧帶六尺而來?裝為匠便非匠矣。但他人物件,他人為修,何人替他盤詰?此棍所以得行其詐也。然因此以推其馀,凡來歷不明而裝情甚肖者,倍宜加察也。許換,誰知防之?今后交易,惟兩相交付。彼雖許換銀,布只抱去,明日重來,則無受脫之事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