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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黃氏中國歷史分期法(2)

在東漢的12個皇帝中,只有光武帝劉秀和明帝劉莊是成年人登基,其他的要不是弱冠享位,就是在襁褓孩提中拉來算數。而且除了最后一個禪位于曹丕的獻帝活了54歲外,其余的沒有一個活到40歲。因此,東漢的政局,總是受宦官、女后和外戚的操縱。除了宦官和外戚的原因外,黃仁宇先生還為東漢的滅亡找出了兩個重要背景:東漢的學術很有成效,但是由于仕途受限,有的人終身為布衣,有的則為“賓客”,還有很多的自命清高,在讀圣賢書之余,養成了一種輕狂的風氣,不僅自己被狹窄的倫理觀念所支配,還要強迫他人也按自己的觀念從事,從而成為東漢黨爭的根源。

東漢的法制毫無規章,也是一個深重的弱點。漢法是根據《秦律》演變而來,條文復雜、內容簡單,根本應付不了復雜的社會局面。

公元200年,發生了官渡之戰,在黃仁宇先生看來,這無疑是開啟了長期無政府狀態和軍人沖突的大戰爭。大戰的其中一方是袁紹,企圖以新興的州郡力量稱霸。他的祖先袁良以經學起家,大大賺了一筆錢。袁良曾在朝廷任太子舍人,后來將這種“傳男不傳女”的知識交給孫子袁安。袁安則從縣的地方官升到郡太守,后來擔任朝廷大臣。從此以后,袁家沒有一代不在朝中任官,“門生故吏遍天下”。袁紹起兵時,據說門客和屬下有近10萬人。

大戰的另一方是曹操,他以東漢王朝的保護者自居。曹操出身“孝廉”,養父顯然是宦官,曾擔任皇帝的中常侍。在這場戰役中,袁紹的雜牌軍潰敗,但朝廷的秩序并沒有恢復,反而瓦解。當時的組織和輔助單位也無法使地方自治正當化。無論如何,當時的問題包括大規模的天災,以及長達數千公里的邊疆防御線,由地方崛起、從學閥轉成軍閥的人士,并沒有能力處理這些問題。

總之,按黃仁宇先生的說法,“漢代的覆亡,則證明一個政治體系,對各人私利觀完全否定,只能控制一個簡單的社會,一到情態繁復,各人口是心非,就無法和衷共濟。”縱使軍閥再想合作,也找不到一個合作的邏輯。晉代曾打算穩定中國,但為期甚短,中國自此陷入長期的分崩離析之中,時間長達369年。

魏晉南北朝:社會的重新整合

秦漢大帝國在公元220年后已無可改組修正,只能重起爐灶的再造。問題不僅在朝廷的高層機構,而且在民間的低層機構。

——黃仁宇《長期分裂時的悲劇》

前面已經說過,統一是中國社會的常態,分裂是其變態。但發生在魏晉南北朝時期的這一次長達369年的分裂,卻對中國歷史的發展,起了至關重要的作用。漢亡之后的369年,中國無法統一,這是中國歷史上為期最長的分裂。

最先開始的是三國時代。由于浪漫的《三國演義》的生花妙筆,三國顯得格外絢爛多彩、引人注目。的確,實際情況也是這樣,就算是翻開《三國志》這樣的正史,其間的悲歡離合,也不會讓人感到有絲毫的遜色。黃仁宇先生對于三國的歷史評價就是,“整個三國時代,是英雄豪杰、風流人物浮沉起伏的期間。因為戰事連綿不斷,皇帝威信又名存實亡,很多舞臺上的角色,已不受道德上的約束,于是赴炎附勢。他們自述胸襟懷抱,慷慨真切,全無腐儒氣味,做起事來,也是暢快淋漓。”

說到三國,必然離不開曹操。曹操能夠出類拔萃,取得在三國鼎立中最重要的角色,乃是由于他不拘小節、眼光遠大。為了安撫流亡農民,他開始推行“屯田制”,既安定社會,也解決了軍糧問題。為了打擊東漢時期為害最烈的豪強勢力,他大力加以整頓,并推行了在中國歷史上非常有名的“唯才是舉”的命令。他說,“負污辱之名,見笑之行,或不仁不孝而有治國用兵之術,其各舉所知,勿有所遺”,也就是說,不管這個人的名聲好不好,孝順不孝順,只要懂得治國用兵之術,就要將他拉攏過來,加以使用。與傳統的儒家經典理論相對比,這無疑是“離經叛道”的行為。

然而,回過頭來看這一段歷史,我們又可以知道,在這分裂的369年中,醞釀著一個大問題,牽涉整個國家從頭到尾的重新組織。不僅曹操不可能預測,即作史者如陳壽及裴松之也仍沒有看到演變之全豹。也正因為此故,黃仁宇先生對于曹操等人的評價并不算高。

曹丕篡奪漢位,開啟了東吳和蜀漢稱帝的序幕。至此,三國鼎立才最終確立。不過,曹氏家族的篡位,原以為可“永享國祚”,不料沒幾年就失去皇帝寶座。

這也難怪,這些篡位者沒有看到,他們自己是世代權臣,手執兵符,當然聲震朝宇。可是一旦做了皇帝,傳之子孫,皇帝又會變成宮中的傀儡。

篡位的司馬炎在位25年,重新造就了中國的統一。但由于西晉沒有進行必要的改革,從而無法滿足整個社會體制的需要,所以很快就引發“八王之亂”,西晉中央權威一敗涂地,最終導致了少數民族入主中原,這就是后來漢族知識分子所無法釋懷的“五胡亂中華”。

為什么會這樣呢?如果按黃仁宇先生的“大歷史觀”來看,這是因為秦漢大帝國在公元220年后已無可改組修正,只能重起爐灶的再造。問題不僅在朝廷的高層機構,而且在民間的低層機構。

由于社會上的大動亂,當時人口由北向南、由西向東的遷徙,漢人是多數民族,卻無法對抗這種潮流,隨之而動,結果是為我國南部經濟的開發,注入了強大的活力,并使得到了第二帝國時期,我國的南方經濟全面超過北方。北方的少數民族雖擅長騎兵戰術,也無法越過淮水和漢江等處地區,況且游牧民族的生活方式也無法在全國推廣,不能成為中華民族的主導生活方式。

雙方在淮河流域一帶,產生了“拉鋸戰”。第一帝國是以數量較少的官僚機構統治大量的自耕農,但分裂時期,漢族的巨家大室和少數民族首領都自起爐灶,各干一套,結果妨礙了中央政府向全民征兵抽稅;加上各民族語言不通,更造成了統一的障礙。

當然,此間也有統一的嘗試,這就是著名的“淝水之戰”。由于前秦的苻堅內部問題實在太多,而南方的東晉政權又拼死一搏,所以結果是苻堅大敗,統一進程延遲。這也可以說是北方的少數民族擅長的是騎兵戰術,至此已無法做有效的發揮;南方的漢人擅長水戰,不僅可以用船運兵,爭取主動,而且將士也無行軍之勞,兵糧有速達之效,不過,這種長處也不能向北延伸。所以黃仁宇先生才會說,“淝水之戰時,雙方受地形限制的情形,已見其端倪。”

最終打破這種僵局的,是北魏的拓跋氏。他們之所以能如此,不是文化程度高,而是由于人文條件簡單,可以從最基本的事業著手,并能以原始作風來解決問題,所以不期然的做了中國再統一的工具。

他們所做的最重要工作,在黃仁宇先生看來,就是推行“太和詔令”。這是由孝文帝的祖母馮太后進行的。馮太后信任大臣李沖,由李沖對拓跋氏政權的民政進行改革,因而對中國以后幾百年的政治體制有深遠的影響。這一套變法,由于是在太和年間進行的,所以又叫“太和詔令”。

變法中最重要的兩條,是均田制與三長制。485年,詔令天下均田,原則上土地國有,訂立了每一家按人口應有田地的標準;48634年則確立三長制,也就是選有權有勢的人當基層干部。在黃仁宇先生看來,這樣就實際實行了“租庸調”制。由于這一措施是對當時整個社會的根本改造,所以具有相當大的冒險性。具體的推行情況,現有的史料還無從判斷。以后北魏仍為權臣所把持,并分為東西兩部分,東魏為北齊高洋所取代,西魏為北周宇文覺所取代。

但黃仁宇先生認為:“然則歷史的演進,并不為這分裂運動而停滯。中國之統一,需要一個以小自耕農社會作統御經理的趨向,也愈為明顯。”

最后承擔起統一任務的,是北周的外戚楊堅,也就是后來的隋文帝。楊堅是個胡漢混血兒,他利用自己外戚的身份,先以北周的力量吞并北齊,然后回頭解決北周問題,并利用統一后的江北力量,席卷南朝。黃仁宇先生說,他的這個統一模式,發展方向是自西向東,由北至南,“以經濟人文簡單的地區去征服繁榮富有的地區,這也是承繼北魏拓跋氏在歷史上活動的邏輯”。黃仁宇先生沒有進一步指出,其實這也很符合中國歷史上長期統一的模式,即由北而南,由西向東。經北伐而獲勝的統一,除明朝是個例外,其余的實在是乏善可陳。

至于在此段時間內,中國社會能夠重新走向統一,思想方面的原因起了多大的分量,前面已經說過,有些歷史學家每提到中國的重新統一時,總要強調中國傳統思想的偉大,但是傳統思想能夠發生功效則是因為社會組織已經和它接近。比如說,宇文泰在文治方面最聞名的措施,乃是任命蘇綽為度支部尚書,讓他規劃新政府的各種設計,而蘇綽的設計,也總是以《周禮》為依托,也就是預先創造一個模式,然后依葫蘆畫瓢,進行實際的操作。而北魏的三長制和均田制,在黃仁宇先生看來,則正有這種“間架性設計”的趨向。至于為什么會如此,則是可能對朝廷和社會底層作梗的巨家大室(社會中層),或被淘汰或受約束,中央政府因此可以掌握大量的農民。總之,歸納這一段歷史時,黃仁宇先生說了一段非常精彩的話:

漢代雖亡,過去多年來中國已經產生了一個獨一無二文教式的體系,足以支持一個以小自耕農作基礎的大帝國,一到客觀的環境許可,這樣一個大帝國可以重新擺布登場的時候,這文教上的體系用不著重新創設,也可以隨著彈冠而起了。

第二帝國(隋唐宋):嘗試貨幣改革的失敗

第二帝國嘗試貨幣管理,但功敗垂成。

——黃仁宇《黃河青山》

王安石能在今日引起中外學者的興趣,端在他的經濟思想和我們的眼光接近。他的所謂“新法”,不外將財政稅收大規模的商業化。

——黃仁宇《王安石變法》

黃仁宇先生開宗明義地指出,第二帝國的特色,乃是在于嘗試貨幣管理,但功敗垂成。第二帝國包括隋、唐及宋朝(公元581-1279年),由于有了長達369年的大分裂,所以并不能算是第一帝國的直接延續。

在經過數百年的紛爭后,入侵中原的游牧民族已經被漢化。中華文化的影響力沒有斷絕,頑強地保留在農業社會中,但專制集權的復蘇也面臨著無法超越的困難,因為它必須將龐大的農業人口重新置于中央的直接控制之下,并且還不能容納中間階層的存在、發展與壯大。這些看似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實際上是由鮮卑的拓跋氏帶頭進行改造,經隋唐而完成,所以說,拓跋族是隋唐王朝的先驅。黃仁宇先生將第二帝國劃分為三個階段。唐中期以前為第一階段,唐中期為第二階段,宋時期為第三階段。他認為,唐代中期以前的第二帝國,可以說是結構嚴謹,也就是說,所有重要的法規據說都符合整齊的數學公式。例如,在拓跋氏統治時,所有戶數都以“5”為單位,便于管理。農業土地號稱是國家所有,由百姓輪流耕種,但這些人同時也要服軍役和繳稅。在中國北部人口稀少、土地經濟缺乏變化的情況下,這些規定尚可勉強執行,但隨著條件的變化,到唐代中期,就已經完全無法執行下去了,所以780年,政府宣布以“兩稅法”取而代之。

這一段時間也是中華文明最為輝煌燦爛的巔峰,它的創造力達到鼎盛。漢代實行察舉制度,隋以科舉考試取代,由于任何人都可以參加,因此有助于加速社會流動,再加上雕版印刷術的普遍使用,文化也得到空前普及。中國南方的發展,造成了農作物的多樣化,城市范圍的擴大和水路運輸的空前繁榮。10世紀末到11世紀初,中國的人口重心已從北方移到南方。隨著稻米種植的推廣,這種有利小戶人家的經營活動,也逐漸改變了中國社會的性格,使得社會更為繁榮,也更為平民化。

由于社會經濟結構已經發生深刻變化,而國家機器卻仍然在原來的軌道上運行,所以到了宋代,中國的農業官僚便面臨組織現代經濟的能力考驗。由于大量的現金和商品源源不斷地流入國庫,宋代意識到了自身掌握的經濟實力,所以才敢于組織起人數多達百萬的軍隊。政府積極提倡貿易,注重軍事技術;官吏薪水之高,也可說是空前絕后;在許多方面,宋王朝在公共事務上也扮演著主動的角色。

除開發礦產和鑄造貨幣外,宋朝政府還發行紙鈔,規定鹽、茶、香料等商品要由國家專營,還把釀酒業視為特許業,并控制內陸、邊疆和水上交通,掌握部分貨運。和尚、道士必須繳特許費用,才可以出家;犯人也可以通過交錢減刑,這些錢最后都成為行政收入。有資料顯示,宋代的土地稅收入是唐代的7倍,其中包括谷物、貴重金屬及紡織品,數目大得驚人。在11世紀,國庫倉房滿溢,以至于必須再加蓋新建筑來容納財富。

宋代似乎有能力創造出中國歷史的新局面,以至于今日部分背景不同的歷史學家,都將11世紀之初形容成“中國早期的現代階段”;日本學者也說,這是“東洋的近世”。不過,由于宋代的經濟中的服務部門,要么完全欠缺,要么嚴重不足,當時沒有銀行、保險公司和商業法規,所以黃仁宇先生深刻地指出,就本質上來說,這些設施不只是器具和傳輸設備而已,它們是經濟和社會秩序的產物。在銀行和法院的背后,是國家的法律體系,再其后則是社會習俗和宗教。因此,一群村落的聚合體,無法充當貨幣管理的適當運作基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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