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上(10)
- 清季申報臺灣紀事輯錄
- 佚名
- 4903字
- 2015-12-29 09:28:31
按日本軍士之在臺者,共有三千五百人;皆執后門開放之鎗,器誠利矣。然而調遣之道里甚遠也,轉運軍餉亦阻于海程而未能便捷也,計所糜費,當亦不貲;非國帑所易支,亦非師船所易于供給也。使更欲添募兵士麇集臺灣,則國力定有所不及。夫善言戰者,要先在餉糈充盈耳。設度支不敷,則必潰散;況重以航海用兵乎!即如英國,天下之富國也;然猶以兵兇戰危、支給較巨,故每憚于遠攻;況東洋方在竭蹶之秋乎!使東洋欲一旦征諸民間,吾恐民力亦必不逮;使欲復告貸于西人,恐西人見日本君臣于鄰邦無故興戎,則將懼其為無道而不便俯從。是故由此觀之,日本即能加調兵士數千,究亦有所未善;且即使多調數千,勢亦不克盡給以器餉。況日本兵船艱于海道,未能以陸兵接應為援助之計!若中國兵士已在臺灣者,據述其數雖多寡不一,或謂有四、五千人,或謂有萬余人;然即從少而論,則已有五、六千之多。且福建夙有防御軍士,惟日環聽以待戰;此外,風傳京師又將遣勇數萬前赴臺灣,以聽調用。則以此揆之,我國茍一下請戰之詞,當不久而將有數萬余兵駐臺也;彼日本猶能以數千之兵當此大敵乎?東洋人若恃其謀勇過于華兵,想及時而窺伺;吾知其謬甚矣!蓋生番素無精器、又無軍略,日人固可以得志者;欲與我國勁兵比權量力,其銳氣或將大挫也。
至于東洋水師之船,吾初于此為大慮,誠恐截斷臺灣、福建之往來。然除鐵甲船外,其余之船皆遠不及上海炮局內所新造兩巨艦之美也。且頃見香港西字新報謂日本鐵甲船,其一名「意俄輪馬魯」,水甑已裂;其一名「士多尼瓦」,亦艱于沖波逐浪:幾于出洋甚危,且駛行極慢云。夫兩船若果如是,而華兵在海面又何患乎!蓋中國船既快捷,則可輾轉遠涉,并或可斷其運煤而絕其策應各船,使日船皆歸于無用也。然此事惟果出于戰征,則可耳。
總之,吾國亦不可輕量敵人,務須至周且備,兵甲有余耳。愚以為與其多調兵士,不如慎擇行伍內之最精壯者;蓋戰事有一定之道也。至于彼鎗系后門開者而我鎗不,然則非有倍蓰之兵而斷難克敵,其傷人也必多矣。若兵士一失,銳氣即隳;彼氣方張、我氣已挫,非行軍之上計也。惟能僅調八千或一萬之兵,給以精器,其克也又何難哉!夫兵士,不必多調也;多則轉輸餉糈,或有不給之虞,而轉非所以應敵矣。
臺灣近信
茲本館于甫印新報之際,得一臺灣消息,用即刊登。據昨日有外國帆船自臺灣來者——按是船于四月二十八日開行——船主謂:福建所派兵船皆已抵埠,潘欽使亦曾抵臺;而東洋各兵船以怕風,皆已離島,不知何往。所有富戶諸華人,皆束裝以備出島焉。
「士多瓦」鐵甲船式
東洋先赴臺灣之鐵甲船,其名曰「士多瓦」,蓋自美國購得者也。其式樣頗新奇,按船之兩邊及自船面以下數尺,俱圍繞以巨鐵;平日于駕駛之時,船面高出于水者十尺。若當交戰,乃引水至船內,藏于水柜;使船面高出于水者僅二尺許:此固法之所至巧也。蓋船邊之鐵頗厚,使于戰時而不低去八尺,則必須有八尺之鐵甲;而工程不更大乎!且以船僅露二尺,在敵人亦難以轟擊也。然兩船接仗,其戰艦究宜轉旋便捷,方足以制勝;今「士多瓦」船藏水既多,勢必沉重;欲其指揮如意也,抑亦難已。
津沽郵信
「字林新報」云:有天津友人于本月初三日特致函來滬,謂今日總督衙門內風傳:皇上傳令于李爵相,迅將麾下南兵四萬調赴臺灣;爵相便行令于帶兵各員,飭即預備,須速以遄征云。西人之所傳如是。但遣調兵勇數萬,其所需船只必多;且俟有眾船北行信息,始可以為確耗耳。
五月十二日(公歷六月二十五日——即禮拜四)
福建將設電報
頃聞福建督憲已延上海電線公司主人帶同本公司船名「亞士德」,裝載電線迅赴福省;蓋意欲于福省城內衙門至外國租界相遠之十余里懸設電線,又自租界內復通至各海船灣泊之所。緣此事于臺灣軍務,頗相維系也。因想除此外,或尚欲在廈門、福州之間于陸路另懸設電線,抑或將福建外之海底所有香港通上海之線用橫線接連,亦未可知。果如是也,則福建總督衙門與上海一隅可頃刻之間互相通達,其有益于軍機大事,豈淺鮮哉!
麥領事致書辯前報閑談
查閱貴館五月初五日「申報」所刊「東洋伐生番閑談」一節,深為悵悵!細核全篇議論,概屬多事。至所敘當日巴君因被執故派往東洋之緣由,更為荒謬。按巴君為人,氣度寬宏;安有偶因小忿,假手報復之意!且東洋侵伐臺灣生番一事,凡為欽使者,無不竭力勸阻;外人造謠,愚妄已極!篇后雖云并非實論,然亦未免令人疑異與傳者語言無所區別。茲值兩國講信修睦已歷多年,乃忽作此不經之談,實于大局有礙。為擬數言,送請貴館于刊「申報」時附刻于后,俾閱報者免生疑慮也。
英領事麥書。
臺灣島人至香港
昨日「海龍」火船由淡水到港,但未論及日本與臺灣生番角戰消息。是船在淡水曾載島人十有四名來港,其種類之名曰丕僚,系自航海遭風失水從而拯之者。其人言語啁啾,殊不可解;不過以手指口,作勢而已。約略知其為捕魚人,其船共有四艘,猝遇風濤大作,飄至臺郡之雞籠。雞籠居民憐之,糾眾集貲,饋之資斧,而交于駐札其境之英領事;故領事令其攜之至港。至于港憲如何處置,則未之知也。然既至港中,即為福地,正不患有凍餒憂,亦不患無棲宿所也(選錄香港「循環日報」)。
五月十三日(公歷六月二十六日——即禮拜五)
西友談兵
昨晤一西友,曾在東洋寄居而今來客于上海者;與之談及東洋水陸兩軍事,據稱:在日本時,曾見東兵操演,其所執之軍器皆自歐羅巴新購之最精者;至其坐作進退之法,其半則仿行日耳曼,所余之半則得法國之大略。其兵士亦甚嚴肅整齊,號令殊嚴厲;是故于行陣之間輾轉靈捷,即與西兵相比較,似亦無甚差別——此陸隊之師也。至于兵船一事,友人亦曾駕鐵甲船出游(按此船名「意輪馬魯」,本館前由香港西字報譯錄,謂水甑業經破裂);據友人之言,則知是船之大,可裝二千五百余墩,纔于五年前新造,為當時最精之式樣。今為東洋水師總督所管駕;其駛行亦甚迅速,計每一點鐘可行十革納——夫革納者,西人之詞也;一革納,猶華言三里余路也。兼船中所藏之炮,亦皆當時極精者。船上之水手、水師,其于施放槍炮、駕駛船艘各事,亦與歐洲人不相上下。今若中國與東洋兩相接仗,勢實懸殊。是故明曉敵情,然后可自為計;當局者,可不詳加訪問乎!然本館于月前曾云:中國上憲,應即行派人前往東洋確探虛實也。今夫「意輪馬魯」船使果備于行用,則華人正不得以先事輕視也。蓋有此一船,在東人不但能將臺灣之海道隔絕,且可隨意遍巡各海,遇船則擊、逢城則轟,而仍能自保其無少受損。設中國之眾兵船一時環而攻之,其鐵甲船亦能于頃刻之間概行轟沈;其堅利有如此者。然此船之實在情形,中國之操權者其曾否設法以確探歟?夫據友人之所言,則是船所造不過五年,且鮮有燃火駛海;以常理揆之,似水甑尚宜合用而可無大損也。即使水甑破裂,或偶由不慎所致,不必由舊敝然也。如僅由不慎而已,則半月之間便堪修葺如新也。至于陸兵之同異,敵人若實在熟于西國韜略,并能執后門裝彈之槍,而中國仍欲敵之以舊法、舊式之火器,則其不能制勝,而反有遺害焉必矣!何則?其勢然也。今東人軍器之精,已有憑可據,似可無疑;惟所謂熟于西國之韜略,亦僅得其似耳。然其實在深熟與否,雖不足深信;而日本軍內實有美國之領兵數人,當可代謀大概。論者之言如是,而我中國之在上者固可昧其虛實乎?
據先前一西人自臺灣致書于西字日報謂:新到華兵四、五千,亦執后門開放之槍。果有其事,固中國之幸!然仔細思之,未聞吾中國曾置辦此槍有如是之多也。西人之書詞,其或誤歟!若他處兵士,亦未聞有多予以后門開之鎗者。至于習練西法,惟知于數營內延請西國將士以訓練其法,是否有效?亦所不敢知也。然領兵各員未獲悉心于謀略,是亦不可慮也。今故論之如此;而所愿于當事者,縱明知為兵士薈萃之區,而未有以不精之器敵至精之器之理也。既知此理,又須詳核己之虛實而不自欺飾,認真辦理,較量敵勢,然后可為得計也。
夫東洋之侵擾我疆、震動我國,我中國姑受之而不報,亦無妨也。然通國之人,當無一以為然。何則?國體攸關也。但不知與他國相戰而不勝,亦非所以崇國體也。今東洋既置有鐵甲船,固屬偶出于我料之不及。然制造鐵甲船,遲則一年、快即數月即可購到,我國可隨意以辦。與其目前蹈險陷入其彀中,何妨暫且容忍,俟鐵甲船既備、后門開之鎗既齊,并已將精兵萬人重為熟練,則膚功克奏,勢所宜然;將東人之在臺灣者皆逐出境,兵船咸轟沈不留片板,豈得謂之遲乎!草茅下士之所論,愿高明采擇焉!總之,斯意非定欲緩戰,特欲冀在上者不可不認真耳。蓋明知鐵甲船之利害,細為量度而始斟酌此計也。
至外面曾有妄談,謂我國愿陪補東人出師之費,以使其退兵。噫!此何言歟!中國雖以鐵甲船之故,為鄰邦暫為所侮;然以賠補師費之數亦能在歐羅巴辦買鐵甲船及各精器也,將見一月之內東兵倒戈投甲而去,東船皆沈之于海底也。蓋東洋一貧弱小邦,祗能暫出于我國之不料;若真欲與吾大國比權量力共爭購置利器,抑何其不自量乎!
東洋兵舶來滬
昨到有東洋兵舶一艘,泊于下海埔,聞是臺灣所遣來者。內有武弁二人,或謂系東洋陸路中將派來上海也。是否有何公干?俟探明再報。
日本船停泊失宜
前者日本師船停泊于廈門內河,經道憲查飭退歸,轉悍然不遜;本館已登諸前報。乃茲有廈門友人來函云:初四日,又有一兵舶上升日本旗號,駛入廈門海口。道憲除照會各國領事禁各屬人民與日人共事外,旋于一點鐘候親移玉址往謁英、美、普、法各領事,晤談良久;大抵為防御計也。
臺灣番社風俗考(十一)
彰化縣境之東,錯居而雜處者有九社:一曰大武郡社、二曰西螺社、三曰東螺社、四曰二林社、五曰南社、六曰阿束社、七曰大突社、八曰眉里社、九曰馬芝遴社。大武郡之女,時以細砂礪齒,望若編貝。大武郡社文身者愈多,耳輪漸大如碗;獨于發加束,或為三叉、或為雙角。又以雞尾三羽為一翿,插髻上,迎風招飐,以為美觀。東、西螺以北之番,好飼馬,不鞍而馳驟;要狡獸、截輕禽,豐草長林,屈曲如意。擇牝之良者,倍價而易之,以圖孳息。東螺社中,間有讀書識字之番。有能背誦毛詩者,口齒頗真,往來牌票。亦能句讀。舊阿束社,于康熙五十七年大肚溪漲,幾遭淹沒;因移居山岡。今經其地,社寮已無可問,而竹圍尚郁然蔥蒨也。過此,極目豐草,高沒人身;中有車路,荒榛埋輪。涉大肚溪,行山麓間,竹樹蔽虧,遠岫若屏;幾不知為文身之鄉矣。南社番人,其祖出自興化,渡海遭颶風,船破漂流到臺;娶番婦為妻。今其子孫婚配,皆由其父母主婚;不與別番同。
其居處,皆填土為基,高可五、六尺;編竹為壁,上覆以茅。檐頗深邃,垂地為土基方丈,雨旸不得侵。其下可舂、可炊、可坐、可臥,以貯笨車、網罟、雞塒、豕欄。架梯入室,極高聳宏敞,門繪西洋人像。別社亦填基為屋,較此則卑狹矣。土番之未娶者夜宿社寮,不家居;恐去社遠,致妨公務也。
飯多占米,清晨煮熟,置小籃內(名「霞籃」),或午、或晚,臨食時沃以水。或以糯米,炊蒸為飯。制酒,與哆啰嘓諸社同。每年以黍熟時為節,先期定日,令麻達于高處傳呼,約期會飲;男女著新衣,連臂蹋地,歌呼嗚嗚。捕鹿、采魚,自新港以至淡水,俱不敢養犬。東西螺食豬肉,連毛燔燎;肝則生食,肺、腸則熟而食之。二林捕魚,番婦或十余、或數十于溪中用竹籠套于右胯,眾番持竹竿從上流驅魚,番婦齊起齊落,扣魚籠內,以手取之。
所衣之布,用苧織成,領用茜毛織以紅紋;為衣長只尺余,釘以排如。下體用烏布為蔽,長二尺。炎天,則結麻片為之,縷縷四垂,圍繞下體以為涼爽,且便于渡水。二林不為大耳,皆帶銅錫墜,長衣。麻達頂發分兩邊,梳結兩髻。東、西螺番,幼時剃發,約十余歲留發;待成婚后,剃去周圍之發,所留頂發較辮稍大。臂腕束以鐵釧,有兩手用五、六十者;或用蛤釧。或縛手腕以草,長垂至地如塵拂狀。或編蔑束腹,以圖就細。凡差役皆麻達所任,束腹奔走,倍為趫捷;成婚則去之。馬芝遴番,頭戴木梳,或插竹簪,或插螺簪、鹿角簪。
番人出入,佩小刀。舍中置鹿頭角;有疾者沐發,用以擊之即瘥。夜無燈,用松木片植石上燃之。番婦用圓木挖孔為機,圍三尺許,函口如槽。以苧麻捻線,緯用犬毛為之;橫竹木桿于機內,卷舒其經,綴線為綜,擲緯而織,名「達戈紋」。又織麻布,名「老佛」。其所吹鼻簫,長可二尺,亦有三尺者;截竹竅四孔,通小孔于竹節之首,用鼻橫吹之——或如簫直吹。又有以木為之,如嗩吶狀;聲亦相似。皆麻達游戲之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