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 詩經(jīng)通論
- 姚際恒
- 4659字
- 2015-12-26 16:02:57
【麟之趾三章,章三句?!?
新安首源姚際恒著
召南
說見前。
鵲巢
維。鵲。有。巢。維。鳩。居。之。[評]妙語,誤盡后世解詩人。之子于歸,百兩御音迓,本韻。之。興而比也,下同。
維鵲有巢,維鳩方之。之子于歸,百兩將本韻。之。
維鵲有巢,維鳩盈之。之子于歸,百兩成本韻。之。
小序謂「夫人之德」。旨意且無論;其謂「夫人」者,本于關(guān)雎序,以周南為「王者之風」,召南為「諸侯之風」。故于周南言「后妃」,召南言「夫人」,以是為分別;此解二南之最不通者也??资显唬骸刚倌?,諸侯之風,故以夫人、國君言之?!褂衷唬骸阜蛉?,太姒也?!咕颂?,何以在周南則為后妃,在召南則為夫人若以為初昏,文王為世子,太姒為夫人,則關(guān)雎非初昏乎集傳于召南諸篇,皆謂「南國諸侯被文王之化」,凜遵序說,寸尺不移;其何能辟序,而尚欲去之哉!
此篇孔氏謂太姒歸文王;毛傳謂諸侯之子嫁于諸侯;偽傳謂公子歸于諸侯,意指文王女也;其說不一。愚意大抵為文王公族之女,往嫁于諸大夫之家,詩人見而美之,與桃夭篇略同。然均之不可考矣。
[一章]「鵲巢鳩居」,自傳、序以來,無不附會為說,失風人之旨。大序曰:「德如鸤鳩,乃可以配?!灌嵤弦蛞詾椤妇贾隆?。嗟乎,一鳩耳,有何德,而且以知其為均壹哉此附會之一也。毛傳云:「鸤鳩不自為巢,居鵲之成巢。」安見其不自為巢而居成巢乎此附會之二也。歐陽氏曰:「今人直謂之鳩者,拙鳥也,不能作巢;多在屋瓦間或于樹上架構(gòu)樹枝,初不成窠巢,便以生子,往往墜、殞雛而死。鵲作巢甚堅,既生雛散飛,則棄而去,在于物理,容有鳩來處彼空巢?!拱雌渲^鳩性拙既無據(jù),且謂鳩性拙不能作巢者,取喻女子,然則可謂女性拙不能作家乎女子從男配合,此天地自然之理;非以其性拙不能作家而居男子之家也。且男以有女方謂之有室家,則作家正宜屬女耳。又謂「在屋瓦間」,幾曾見屋瓦間有鳩者又謂「或于樹上架構(gòu)樹枝」,夫樹上架枝,此即巢矣,何謂不成巢乎又謂「鳩生子,墜鷲、殞雛而死?!?,又謂「鵲生雛,散飛,棄巢而去。」,今皆未曾見。此附會之三也。王雪山曰:「詩人偶見鵲有空巢而鳩來居,而后人必以為常,此譚詩之病也?!谷羧?,是既于道上見嫁女,而又適見鳩居鵲巢,因以為興;恐無此事,其說名為擺脫,實成固滯。此附會之四也。僅舉其說之傳世者數(shù)端,其說「其說」疑「其它」之誤。雜說不能殫述。按此詩之意,其言「鵲」、「鳩」者,以鳥之異類況人之異類也。其言「巢」與「居」者,以鳩之居鵲巢況女之居男室也,其義止此。不穿鑿,不刻畫,方可說詩;一切紛紜盡可掃卻矣。據(jù)上述諸說,無論其附會,即使果然,亦味如嚼蠟。據(jù)愚所說,極似平淺,其味反覺深長,請思之?!赴賰伞?,百為成數(shù),極言其多;以為天子嫁女可,以為諸侯嫁女可,以為大夫嫁女可。毛傳曰:「諸侯之子嫁于諸侯,送御皆百乘。」此滯說,出何典乎
【鵲巢三章,章四句。】
采蘩
于以采蘩于沼于沚。于以用之公侯之事。本韻。賦也。下同。
于以采蘩于澗之中。于以用之公侯之宮。本韻。
被、之、僮、僮,夙、夜、在、公、本韻。[評]末章每以變調(diào)見長。被、之、祁、祁,薄、言、還、歸、本韻。
小序謂「夫人不失職」。按射義云:「士以采蘩為節(jié),樂不失職也?!姑饕u偽說,非附會而何!大序謂「夫人奉祭祀」,涉泛。集傳載「或曰:『后、夫人親蠶之禮』」,此出陸農(nóng)師說。謂「蘩,白蒿,今覆蠶尚用蒿」,此說近是。七月篇「采蘩祁祁」文承采桑之下,亦可證也。
此篇序言夫人;何玄子謂指太姒,以文王在紂時為三公也。阿序殊謬,豈可泥周南為天子后妃、召南為諸侯夫人之說乎!
[三章]「被」字從衣。儀禮少牢,「主婦被錫衣,侈袂。」錫衣,禮衣。此云「被」者,必當時以被禮衣,即呼禮衣為「被」也。毛傳以「被」為首飾,未有所據(jù)。鄭氏注,鬄同;附會周禮」,儀禮,誤以「被錫」為句,「衣侈袂」為句,而以「被錫」為「髲」附會于詩之「被」字,據(jù)其謂「古者或剔賤者刑者追師之「次」,甚為謬妄。此又以「髲」二字本相連,安得以詩之「被」為「髲」」,則「髲之發(fā),以被婦人之紒為飾,因名髲,且惟用一「髲」字乎!」」,是書傳惟見「左傳「以為呂姜字,亦未見「髲」字也;況以「被」為「髲」乎!或據(jù)周禮鄭注髲為次,次非祭服,故解此章為親蠶?;蛴謸?jù)周禮鄭注,次亦非后妃親蠶服,或是三夫人、世婦之服。周禮,偽書,不足據(jù);鄭注尤不足據(jù),并及之?!纲踪住梗丛敗!钙钇睢?,眾多貌,與「祁祁如云」義同。
【采蘩三章,章四句。】
草蟲
喓。喓。草。蟲。趯。趯。阜螽。[評]字法。未見君子,憂心忡忡;亦既見止,亦。既。覯。止。[評]增一句,深,深。我心則降。本韻。賦也。下同。
陟彼南山,言采其蕨。未見君子,憂心惙惙;亦既見止,亦既覯止,我心則說。本韻。
陟彼南山,言采其薇。未見君子,我心傷悲;亦既見止,亦既覯止,我心則夷。本韻。
小序謂「大夫妻能以禮自防」;按為大夫妻,豈尚慮其有非禮相犯而不自防者乎!此不通之論也。大夫妻能以禮自防,何足見其賢與文王之化耶!毛傳以嫁時在途言之;夫方嫁在途之女,而即以未見、既見君子為憂、喜,可乎歐陽氏以為「召南之大夫出而行役,其妻所」,庶幾近之。余說仍附合序「以禮自防」意,俱非。又按小雅出車篇有此「喓喓草蟲」六句,為室家念南仲行役意,亦合。三百篇中多有重辭,未知孰先孰后,不必執(zhí)泥以求也。何玄子直以為思南仲作,鑿甚;文既互見,又相異同,必不是。偽傳謂「南國大夫聘于京師,睹召公而歸心切」,合召公,尤武斷。說者又以左傳襄二十七年,子展與趙武賦草蟲實之;此皆當時人斷章取義,不可從也。
鄭氏曰:「草蟲鳴,阜螽躍而從之。」邪辭也;歐陽氏本之,又謂「喻非所合而合」;前輩說詩至此,真堪一唾!朱郁儀曰:「草蟲,阜螽,深秋候也。采蕨,采薇,季春候也。秋暮而往,春暮未還,是以用憂。」庶幾為近。歐陽氏但謂「感時物之變動」;集傳從之,未若此之詳也。
【草蟲三章,章七句?!?
采蘋
于以采蘋南澗之濱。本韻。于、以、采藻于彼行潦。本韻。賦也。下同。
于、以、盛之維筐及莒。于、以、湘之維锜及釜。本韻。
于、以、奠之[評]承于以轉(zhuǎn)之字。宗室牖下。誰其尸。之。[評]承之字有力。有齊季女。本韻。
小序謂「大夫妻能循法度」。按射義云,「卿、大夫以采蘋為節(jié),樂循法也」。序襲之。其云「大夫妻」,非也。古者五十始為大夫,其妻安得稱「季女」耶!大序謂「承先祖共祭祀」,尤泛。且大夫主祭,妻助祭,何言「尸」乎毛傳曰:「古之將嫁女者,必先禮之于宗室;牲用魚,芼之以蘋、藻?!灌嵤显唬骸腹耪邒D人先嫁三月,祖廟未毀,教于公宮;祖廟既毀,教于宮室。教以婦德、婦言、婦容、婦功。教成之祭,牲用魚,芼之以蘋、藻,所以成婦順也?!勾私曰枇x文,毛、鄭引之以解此篇為合,然又有別。毛、鄭惟知以禮解詩,而不知詩在前,禮在后,蓋禮之本詩為說也。吾用禮之本詩為說者以解詩,非以禮解詩也。其合者有四:「芼之以蘋、藻」,即本首章之「采蘋、采藻」為說,一也。禮正祭在奧,而此云「牖下」。按士昏禮,「尊于室中北牖下」,此家酳婦之禮;其婦饋舅姑亦「席于北牖下」。若然,父家嫁女之祭亦在牖下可知。此本末章之「牖下」為說,鄭氏曰,「祭不于室中者,凡昏事,于女禮設(shè)幾筵于戶外」,孔氏以「昏禮筵于戶西,西上右?guī)住贯屩?,皆非也。祭安有不于室中而設(shè)幾筵于戶外者!禮云「戶西」,非戶外也。二也。不云宗廟,云「宗室」。宗室,宗子之室也。三也。云「季女」,四也。集傳依小序「謂大夫妻能奉祭祀」,固非矣;又謂「牖下」為室西南隅,尤錯。既曰室西南隅,豈牖下乎!牖豈在室西南隅乎!古人之室,戶、牖并列,故爾雅云「戶、牖之間謂之扆」,扆在戶西、牖東也。
[二章]「湘」,韓詩作「鬺」;鬺,烹也。似宜從韓。不然,「湘」之訓「烹」,恐未允。
[三章]「季女」,猶言少女,不必泥解?!讣九桂嚒?,亦是也。孔氏謂將嫁,故以少言之。夫嫁豈有不少者,何必以少言乎!且前次則更少矣,將何以別之乎!集傳主大夫妻言,謂「少而能敬,尤見其質(zhì)之美」。夫能敬安論老、少;且少不敬而壯老始敬,亦非所以為賢矣!
何玄子曰,「美邑姜也。古者婦人將嫁,教于宗廟,有蘋、藻之祭。武王元妃邑姜,教成能修此禮,詩人美之。知為美邑姜者,以『有齊季女』之語知之。羅泌云:『齊,伯陵之故國,以天齊淵名。伯益書「炎帝生器,器生伯陵」。周語謂「天黿之分,我之皇妣,太姜之侄,伯陵之后,逢公之所馮神」。伯陵,太姜之祖;逢公,伯陵之后,為商侯伯,封于魯?shù)?,而太公其繼焉者也?!蛔髠麝套釉疲骸何羲F氏始居此地,季萴因之,有逢伯陵因之,蒲姑氏因之,而后太公因之』。按太公本齊后,仍封于齊;當文王為西伯時,以女邑姜妻武王。又左襄二十八年,穆叔曰:『敬,民之主也,而棄之,何以承守!濟澤之阿,行潦之蘋、藻,寘諸宗室。季蘭尸之,敬也;敬可棄乎』!所謂季蘭,意即邑姜之名不可知;而其言『濟澤之阿』,則尤齊地之證。據(jù)舊說相傳,皆讀『齊』為『齋』,誤矣」。按何氏此說,頗覺新奇,且似鑿鑿有據(jù),足以動人;然實穿鑿,不可用也。周語及左傳晏子之說,皆未嘗謂太公未封之前為齊;惟羅泌「有齊,伯陵之國」,語本子、傳、諸書之說,而加以有齊,非可據(jù)也。又按周語曰,「賜姓曰姜,氏曰有呂」,未云有齊也。左傳穆叔正解此詩,其意主于言敬,則「齊」為莊敬之義甚明,安得以為齊國乎!杜注云:「獨言濟者,以濟在魯國,故穆叔特舉所見而言」,則又安可據(jù)為齊地也!傳云「季蘭」者,杜注曰:「使服蘭之女而為之主,神猶享之」??资显唬骸冈娧浴杭九欢搜浴杭咎m』,謂季女服蘭草也。宣五年傳曰:『蘭有國香,入服媚之』,知是女之服蘭也」。揆此傳易「女」字為「蘭」字者,乃其用字法也,又安得據(jù)為邑姜之名乎!古婦人無他名,以姓稱之;邑姜即其名也。何氏說詩穿鑿無理甚多;而此其意巧而足以動人者,故附辨于此以例其余焉。
【采蘋三章,章四句。】
甘棠
蔽芾甘棠,勿翦勿伐!召伯所茇。本韻。賦也。下同
蔽芾甘棠,勿翦勿??!召伯所茇。本韻。
蔽芾甘棠,勿翦勿拜!召伯所說。本韻。
集傳云,「召伯循行南國,以布文王之德」。此泥序,必謂二南為文王詩也。故曰遵序者莫若集傳。夫曰召伯,則武王時矣。召伯已去,人追思之,且武王以后之詩矣。
【甘棠三章,章三句?!?
行露
厭浥行露。豈不夙夜,謂。行。多。露。二「露」字為韻。比也。[評]重韻句,古。誰、謂、雀、無、角!何、以、穿、我、屋、本韻。[評]奇想,奇語。誰謂女無家!此句非韻,集傳強之,非。何以速我獄雖速我獄,室家不足!本韻。比而賦也。下同。
誰、謂、鼠、無、牙、!何、以、穿、我、墉誰謂女無家!隔句?!杠?、「家」字不,集傳強之,尤非。何以速我訟雖速我訟,亦不女從!本韻。
此篇玩「室家不足」一語,當是女既許嫁,而見一物不具,一禮不備,因不肯往以致爭訟。蓋亦適有此事而傳其詩,以見此女子之賢,不必執(zhí)泥謂被文王之化也。茍必執(zhí)泥,所以王雪山有「豈有化獨及女而不及男」之疑也。集傳曰:「南國之人遵召伯之教,服文王之化,有以革其前日淫亂之俗,故貞女有能以禮自守,而不為強暴所污者。」不獨只說得女而遺男,且若是,則此女不將前日亦淫亂,因被服召伯、文王之化而始以禮自守耶!說詩最忌固滯,此類是也。
[一章]此比也。三句取喻違禮而行,必有污辱之意。集傳以為賦。若然,女子何事蚤夜獨行,名為貞守,跡類淫奔,不可通矣。或謂蚤夜往訴,亦非。
【行露三章,一章三句,二章章六句?!?
羔羊
羔羊之皮,素絲五紽。退。食。自。公。委。蛇。委。蛇。本韻。賦也。下同。[評]摹神。
羔羊之革,素絲五緎。委蛇委蛇,自。公。退。食。本韻。[評]倒字。
羔羊之縫,素絲五總。委蛇委蛇,退。食。自。公。本韻。[評]倒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