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城姚姬傳郎中鼐云:「歸熙甫之才氣筆力,不能及唐宋韓歐諸賢,而以與之配者,得文家之真脈,不襲其貌,而神理上通周秦。故才不必大可貴,亦猶董思白之于書,世或欲以子昂駕思白,夫何異宋金華之流駕于熙甫者乎!」云云。聲木謹案:歸太仆《評點史記例意》,山陽戴晨跋云:「晟惟先師黃太沖先生有言:震川之所以見重于世者,以其得史遷之神也。」云云。是黃太沖亦深有取于太仆之文矣。
王茂蔭尺牘
盱眙王子槐侍郎茂蔭,有致桐城汪仲伊一書,中云:「青年以守身為大,愿益善自調護為幸。前書所言諸家之學,原非望兼綜條貫,不過望于諸家中,擇其性所近者而時習之,以求一藝之長,可為實用,免致徒務八比,終成腐儒。今來書既稱諸多涉獵,或苦少師傅,或限于目力,限于足力,則惟求切要之圖,從經史上致力。經務專一經,一經通,諸經自易。不必過求考據,而不可不知其說,所謂其緒余,亦足以資多識也。史則從《春秋》起,以至于《通鑒》,皆熟之,然后看歷代之史。凡天文地輿,經濟韜略,皆具其中,非徒記其事跡已也。果能強記,而又隨事以求心得,豈獨有益于時文哉!時文亦不可竟不學,國家以此取士,揚名顯親,致君澤民,端必由此以進身,豈可不講,第不可止知有此耳。若壬遁似可不學,此中非有真傳,斷不能精。且向聞精是道者將必有缺,以所知數人驗之,似信。如實好之,萬勿為人占驗,蓋多泄未來,神所惡也。」云云。聲木謹案:侍郎此書,最為確切,平時盡人皆可獲益,允宜家置一編也。
錢謙益藏書原委
海寧俞溥臣洵慶《荷廊筆記》云:「虞山錢牧齋宗伯收書最廣,已盡得劉子威、錢功父、楊五川、趙汝師四家所藏,而又不惜重貲,日購古本,用是所積日多,幾埒內府。中年構拂水山莊,鑿壁為架庋其中。晚歲自北歸,始居紅豆山莊,出所藏舊籍,重加繕治,悉移置絳云樓上,列大櫝柒拾有叁。未浹月,其幼女與乳媼中夜嬉樓上,翦燭灺,落紙堆中,遂爇。俄頃煙焰漲天,猝不及救,樓與書俱燼焉。」云云。聲木謹案:海寧查初白侍郎慎行《人海記》云:「錢牧齋撰《明史》,共貳百伍拾卷,辛卯九月晦甫畢。越后日,絳云樓火作,見朱衣人無數,出入火焰中,只字無存。」云云。是絳云一炬,舊書、《明史》,同為燼盡,最為可惜。宗伯合諸家所藏,益以自得,遂為千古藏書巨擘。大凡收藏書籍字畫,金石拓本,稱為宏富者,須合數家收藏,全分收入,始能取精用宏,雄視一時。決非一枝一葉,所能蓄積,亦不獨宗伯為然。絳云一炬,人間未見之書亦成刧灰,非特宗伯一人之不幸矣。
菰中隨筆序
亭林先生老而好學,遇事之有關于學術治道者,皆細書札記,述往俟來,其用意豈止博聞強記,蘄勝于不說學者哉!身歿后,遺書悉歸于東海相國,然不知愛惜,或為人取去。此《菰中隨筆》一冊,余于友人案間得之,視如天球大圖,時一省覽,以警惰偷,南北奔走,未嘗不以自隨也。先生所著《區言》伍拾卷,皆述治天下之要。余曾在相國處見一帙,言治河事,亦如此細書者,不識能寶藏否,云云。語見何義門太史焯《菰中隨筆序》。聲木謹案:太史所稱「東海相國」,即昆山徐公肅相國元文,為亭林先生之甥。舅之遺書,既歸于甥,理應愛護周至,況亭林(亭)先生當時已負重望,其遺書必可傳世行遠,乃相國不知愛惜,致使亭林先生撰述湮沒不彰者不知凡幾。據太史所云,復有《區志》及言治河事兩種,未刊。太史與東海相國同時,所云「不知愛惜,或為人取去」,自是實情,然亦深為可惜矣。
皇恩春浩蕩聯語
宣統辛亥以前,平日人家春聯,多喜書「皇恩春浩蕩,文治日光華」十字。聲木謹案:此聯乃世宗憲皇帝書賜桐城張文和公廷玉春聯,語見山陽阮葵生《茶余客話》,惟「皇恩」原作「天恩」耳。
陳維崧文集注
國朝詩文集有兩注本,已見《隨筆》等外,仍有一種。宜興陳其年太史維崧撰《湖海樓集》五十卷,程師恭撰《陳檢討四六文注》卷,坊間有通行本。顧張思復撰《陳檢討四六補注》卷,見青浦王蘭泉侍郎昶《湖海詩傳》,疑未刊也。
大碩德等名目
予少時鄉居,嘗見有人刻訃文,自題「皇清待贈大碩德」者,不知所謂,徧詢于人,有謂此乃平民之稱也。然「大碩德」三字作何解,見于何書,終不可得。又見他人祠堂中懸額曰「歲進士」者,亦不知所謂,問之,則曰此歲貢生也。宣統辛亥以前,刻訃文亦須有體例。例如:「寒門不幸,蹇及某某,皇清誥封某某。」「蹇及某某」,「某某」二字,須在「皇清誥封某某」之前。不然,讀之成為「蹇及皇清」矣。此雖事小,亦不能錯誤,致成他人笑柄。
致唐寶鍔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