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_书友最值得收藏!

第10章

敘述奧立弗被師兄諾亞的辱罵所激怒,奮起自衛,諾亞嚇了一大跳。

試用期一個月結束了,奧立弗正式當上了學徒。眼下正是疾病流行的有利節氣,用商界的行話來說,棺材行情看漲。幾個星期之間,奧立弗學到了很多經驗,蘇爾伯雷紳士的點子別出心裁,果然立竿見影,甚而超出了他的估計。當地年紀最大的居民都想不起有哪個時候麻疹這樣盛行,對兒童的生命形成嚴重的威脅。多次小奧立弗率領葬禮行列,他配上了一條拖到膝蓋的帽帶,使城里所有做媽媽的都生出一份說不出的感動和贊賞。他還陪同老板參加了絕大多數為成年人送葬的遠征,以便操練作為一個干練的殯葬承包人所必備的應對能力和莊重舉止,他在無數次機會中觀察到,一些意志堅定的人在經受生離死別考驗時表現出令人羨慕的順從與剛毅。

比如說,蘇爾伯雷收到了一張訂單是替某一位有錢的老太太或者老紳士舉行葬禮的,死者身邊圍了一大幫侄兒侄女,這些人滿腔悲痛,甚至在大庭廣眾之中也全然控制不住,背地里卻再歡喜不過了——個個躊躇滿志,談笑風生,無拘無束地打葷逗趣,就跟沒有什么惹他們難受的事情發生一樣。先生們以絕代英雄般的鎮定安奈著喪妻的痛苦,做妻子的表面上為丈夫換上了喪服,但絕非出自憂傷,她們內心早已考慮好了,穿上去既要盡可能得體,又要盡可能增添魅力。看得出來一點兒,在葬禮進行中痛不欲生的女士紳士一回到家里便恢復過來,沒等喝完茶已經安之若素了。這一切細看起來,頗為令人開心,并且極富教益,奧立弗把這一切看在眼里,內心很佩服。

即使我是奧立弗·退斯特的傳記作者,但卻毫無把握斷定,在這些正人君子的榜樣感召下,他變得逆來順受了,不過有些我可以毫不含糊地肯定,好幾個月來,他一直忍氣吞聲地面對著諾亞·克雷波爾的欺凌和虐待。諾亞待他比當初厲害多了。眼看新來的小家伙步步高升,配上了黑手杖和帽帶,自己資格比他老,卻照舊身穿皮短褲,戴著松餅帽,不由得妒火中燒。夏洛蒂由于諾亞的緣故,對他也很壞。蘇爾伯雷太太看出丈夫想和奧立弗聯絡感情,成了他的死對頭。因此一頭是這三位,另一頭是生意興隆的殯葬業務,奧立弗處在二者之間,他的日子根本不像被錯關進啤酒廠谷倉里的餓豬那樣愜意舒服。

如今,我就要寫到奧立弗的很重要經歷了,這一段表面上看可能微不足道,但卻間接地使他整個未來的景況和道路發生了極其巨大的變化,必須寫下來。

一天,奧立弗和諾亞平日開晚餐的時間一起下樓,來到廚房,共同分享一小塊羊肉——一段重一磅半,羊頸子是毫無油水。那功夫夏洛蒂給叫出去了,其間有一個短暫的間隔,饑餓難熬,品行惡劣的諾亞·克雷波爾考慮了一番,想不出來更有價值的高招,那就戲弄一下小奧立弗吧。

諾亞打定主意要開這么一個無傷大雅的玩笑,他把雙足蹺到桌布上,一把揪住奧立弗的頭發,擰了擰他的耳朵,闡發了一通自己的想法,宣布他是一個“卑鄙小人”,并且宣稱自己將來看得到他上絞架,這樁值得期待的事件遲早會發生云云。諾亞把各種逗貓惹狗的話題全搬了出來,凡是一個心理病態、出言不遜的慈善學校學生想得出來的都說了。然而這些辱罵一句也沒有收到預期的效果——把奧立弗惹哭。諾亞還想做得更滑稽一點。時到今日,很多人有些小聰明,名氣也比諾亞大得多,每當他們想逗逗趣的時候通常也會來這一手。諾亞變得更加咄咄逼人了。

“濟貧院,”諾亞說,“你媽媽還好吧?”“她死了,”奧立弗答復,“你別和我談她的事。”奧立弗說這句話的時候漲紅了臉,呼吸急促,翕動著嘴唇和鼻翅,克雷波爾紳士認定,這是一場嚎啕大哭即將爆發的先兆。他的攻勢更凌厲了。

“她是怎么死的?在濟貧院?”諾亞講道。“我們那兒有個老護士告訴我,是她的心碎了,”奧立弗仿佛不是在答復諾亞的疑問,卻是在對自己講話,“我知道心碎了是怎么回事。”

“托得路羅羅爾,濟貧院,你真是蠢到家了,”諾亞看見一滴淚水順著奧立弗的臉頰滾下來,“誰讓你這么哭鼻子?”

“不是你,”奧立弗趕忙抹掉眼淚說道,“反正不是你。”

諾亞冷笑道,“不是我,嗯?”“對,不是你,”奧立弗厲聲答復,“夠了。最好不要提,你別跟我提起她。”

“最好不要提?”諾亞叫嚷起來,“好啊。不要提。濟貧院,別不知恥辱了。你媽也一樣。她是個美人兒,這沒得說。喔,天啦。”說到這里,諾亞點了點頭,同時還運足氣力把小小的紅鼻頭皺攏來。

“你知道,濟貧院,”諾亞見奧立弗不作聲,說得更起勁了,嘲弄的語調中夾帶著憐憫,還是假裝出來的,這種腔調最讓人受不了,“你知道,如今已經沒有辦法了,當然,你那時也是沒辦法,我對此深感遺憾,我相信大家都是這樣,十分同情。不過,濟貧院,你得知道,你媽是個里里外外爛透了的騷貨。”奧立弗唰地抬起頭來,“你說什么?”“里里外外爛透了的騷貨,濟貧院,”諾亞冷冷地答復,“她死得正是時候,否則,如今可能還在布萊德維感化院做苦工,或者是去流放,或者就是給絞死了,這倒是比前邊說的兩種狀況更有可能,你說呢?”

奧立弗憤怒的臉變成了深紅色,他猛地跳了起來,把桌椅掀翻在地,卡住諾亞的脖子,拼命推搡。狂怒之下,他牙齒咬得格格直響,用盡全身氣力朝諾亞撲過去,把他打倒在地。

一分鐘之前,這孩子看上去還是個溫柔、沉靜的小家伙,因備受虐待而顯得無精打采,如今他終于忍無可忍,諾亞對他死去的媽媽的惡毒誣蔑使他熱血沸騰。他直挺挺地站在那里,胸口一起一伏,眼光很有神,整個神態都變了。他掃了一眼伏在自己腳下的這個使自己吃盡苦頭的膽小鬼,并向他挑戰。

“我會被殺的!”諾亞哇哇大哭,“夏洛蒂,太太。新來的伙計要打死我了!救命啦!來人啦!奧立弗發瘋啦!夏——洛蒂!”

與諾亞的呼號相應答的是夏洛蒂的一聲高聲大叫,更響亮的一聲是蘇爾伯雷太太發出的,前者從側門沖進了廚房,后者卻在樓梯上停住了,直到她認定繼續往下走與保全性命并不矛盾才下去。

“噢,你這個小壞蛋!”夏洛蒂大叫著,使出吃奶的力氣一把揪住奧立弗,那副勁頭差不多可以與體格相當強壯又經過特別訓練的男子媲美。“噢,你這個忘——恩——負——義的殺——人——犯,惡——棍!”夏洛蒂每停頓一次,便狠狠地揍奧立弗一拳,并發出一聲大叫,在場的人都感到過癮。

夏洛蒂的拳頭絕非輕飄飄的那種,蘇爾伯雷太太卻害怕在平息奧立弗的怒氣方面仍不夠有效,她沖進廚房,奧立弗被伸出一只手挽住,另一只手在他臉上亂抓。諾亞借助這樣大好的形勢,從地上爬起來,揮拳猛擊奧立弗身上。

這種劇烈的運動不可能搞得太久,不多一會兒,三個人便累了,打也打不動了,抓也抓不動了,他們把不斷掙扎、喊叫但絲毫也沒有被制服的奧立弗推進垃圾地窖,鎖了起來。這事一辦妥,蘇爾伯雷太太便癱倒在椅子上,哭泣起來。

“老天保佑,她又犯病了。”夏洛蒂講道,“取杯水來,快些,諾亞,我親愛的。”

“哦!夏洛蒂,”蘇爾伯雷太太強打起精神講道。諾亞此刻已經在太太的頭上、肩膀上潑了些水,太太只感覺空氣不夠,涼水又太多了點。“哦!夏洛蒂,真是運氣啊,我們沒有全都被殺死在自己的床上。”

“啊!真是運氣呢,夫人,”夏洛蒂很有同感,“我只期望老板記住教訓,別再惹這些個壞蛋,他們從小就是殺人犯、壞人什么的。可憐的諾亞,夫人,我進來的時候,他差一點兒被打死。”

“可憐的孩子。”蘇爾伯雷太太憐憫地盯著那個慈善學校的學生,講道。

諾亞背心上的第一顆紐扣想必也和奧立弗的帽頂差不多高了,聽到這一句對他表示同情的話,他竟然抹起眼睛來,哭得挺叫人同情,鼻子里還直哼哼。

“這可怎么好?”蘇爾伯雷太太高聲嚷起來,“你們老板不在家,這房間里一個男人都沒有,不出十分鐘,他就要把門踢倒啦。”奧立弗對那塊木板猛踢猛撞,使這種可能性大大增加。

“天啦,天啦!夫人,我不清楚,”夏洛蒂講道,“除非去叫警察。”

“要不叫當兵的。”克雷波爾紳士出了個點子。“不,不,”蘇爾伯雷太太記起了奧立弗的老朋友,“諾亞,到邦布爾紳士那兒跑一趟,告訴他直接到這兒來,一分鐘也別耽擱。別找你的帽子了。要快。你一邊跑,一邊弄把刀子貼在那只打青了的眼睛上,可以消腫。”

諾亞沒再多說,馬上以最快速度出發了。這會兒路上的人見到下邊的場面準會嚇一大跳,一個慈善學校學生沒命地從馬路上狂奔而去,頭上連帽子也沒戴,用一把折刀捂在一只眼睛上。

主站蜘蛛池模板: 包头市| 屯留县| 琼海市| 修文县| 霞浦县| 威远县| 侯马市| 师宗县| 吴江市| 团风县| 新和县| 奉化市| 嘉鱼县| 景德镇市| 宜黄县| 永丰县| 喜德县| 麟游县| 内丘县| 庐江县| 巢湖市| 崇阳县| 当阳市| 仲巴县| 巴青县| 县级市| 松桃| 凤庆县| 四会市| 无为县| 奉新县| 横山县| 民权县| 大安市| 谢通门县| 万安县| 墨脱县| 牙克石市| 清新县| 二手房| 铜鼓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