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攥著那瓶還帶著涼氣的橘子汽水回教室，手心全是汗。廣播站那首《小幸運》早就播完了，可我耳朵里還嗡嗡響，像有只蚊子繞著“他還在看“這三個字打轉。

心理社通知下午第三節課搞“樹洞信箱“啟動儀式，說是匿名傾訴通道，誰都能寫，誰都不能查。

我盯著課桌角貼的社團標簽，心跳又開始不講武德地狂飆。

——該不會，他是想借這個...傳話？

我甩甩頭，把汽水塞進抽屜最里面，跟那張抄短信的皺紙疊一塊兒。

到了活動室，社長正站在講臺前發彩色小紙條，說每人限寫一張，投入鐵皮做的樹洞箱就行。

“匿名嘛，就是圖個放心。“社長笑，“寫完就忘，誰也不知道是誰。“

我低頭看手里的淺藍色紙片，筆尖懸著，半天落不下去。寫啥？寫“有個男的總偷偷幫我，是不是有病“？還是寫“我摔跤他來包扎，買汽水他提前冰，是不是也算告白“？

我咬咬牙，干脆不寫自己，換成第三人稱——“我喜歡的人總在幫我。“

寫完我差點把筆甩了。這哪是匿名信，這是釣魚執法啊！

可紙都用了，我只能折成小方塊，捏著邊角往樹洞走。箱子就擺在窗臺邊，程楓站在兩米外，背對著，校服領扣得嚴絲合縫，手里拿著筆，不知道記什么。

我屏住呼吸，把紙條塞進去，咔噠一聲，小門彈回。

就在我轉身時，眼角掃到三樓走廊轉角，那道熟悉的身影一閃，像風吹過門縫。我猛地回頭，人已經沒了。

是他么？

他是不是也在投？

我坐回座位，手指在桌下摳出一道印子。

活動結束，社長說今天不收箱，明天統一整理。我磨蹭到最后，借口幫忙收彩紙，偷偷翻了樹洞。里面空了大半，但角落卡著一張沒完全塞進去的紙條。

我抽出來，展開。字跡工整得像打印的，可邊緣有鉛筆擦過的痕跡，像是反復改過好幾遍。上面寫著：“我不是書呆子。但你說的告白...我怕說錯。“

我呼吸一停。

書呆子？我什么時候說過書呆子？

等等——我猛地想起自己回的那張紙條！我寫的是：“去告白啊，別當書呆子。“

所以...他看到了？而且，他回了？

我手指發抖，把紙條攥緊，正想再看一眼，門口傳來腳步聲。抬頭，程楓走進來。他沒看我，徑直走到樹洞前，站定。

箱子是空的，他卻盯著它，像在等什么掉出來。手指一下下搓著校服袖口，那是他緊張時的小動作——上次他發短信前，也是這樣。

我心跳快得像要撞出來。機會來了。

我不動聲色把紙條塞進校服內袋，走過去，站到他旁邊。

“是你寫的嗎？“我直接開口。他沒動。

“'我喜歡的人總在幫我'——那個人，是你？“

他這才轉頭看我，眼神有點飄，又很快移開。

“樹洞是匿名的。“他說，聲音平得像讀課文。

我冷笑：“那你站在這干嘛？等風把答案吹出來？“

他睫毛顫了下。

我掏出那張我寫的回信，攤開在他面前：“我回了，你看到了吧？“

他盯著那行字，喉結動了動。

“看到了。“

我等著他往下說。他卻閉了嘴。

我火了，聲音拔高：“那你怕啥？寫都寫了，還不敢認？“

“我沒寫。“

“撒謊！“我指著樹洞，“那這張'我不是書呆子'是誰塞的？你改八遍字也要寫，是不是怕被認出來？“

他猛地抬頭，眼神終于對上我。

“...看到了。“他聲音低下去，“我也看到了你膝蓋上的傷。“

我一愣。

“那天，我不是替汽水冰著。“他頓了頓，手指停在袖口，沒再搓，“是怕你疼。“

我腦子嗡的一聲。

不是替汽水冰著？是怕你疼？

我張了張嘴，忽然不知道該說什么。

“程楓。“我叫他名字。

“嗯。“

“下次我摔了，你能不能別等廣播通知？“

他看我。

“直接來。“

他沒說話，可手指慢慢抬起來，輕輕敲了兩下樹洞箱。兩聲。和那天在窗邊一樣。

我咧嘴笑了，酒窩擠出來，沒裝。他也看了眼我，嘴角動了動，像要翹，又壓下去。

就在這時，走廊傳來鑰匙串晃動的聲音。后勤阿姨要來鎖樓了。他立刻后退半步，恢復成平時那種冷臉。

“走了。“他說。

我點頭，也往外走。

走到門口，我忽然回頭。

“程楓。“

他停下。

“你喜歡的人，是不是——“

他呼吸一緊。

我笑了：“是不是也總在幫你？“

他站在原地，沒動，沒說話。可他校服口袋里，露出半截藍色紙角。和我剛才投進去的，一模一樣。